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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时间:2023/7/2 作者: 蓝欧 热度: 96469
  我的妈妈于清华出生在万恶的旧社会,1945年闯关东到了大连,刚满九岁就在日本人开的工厂做苦工,每天干16小时的活,全国解放的时候我妈妈14岁,参加了扫盲班,她用认识不多的文字记录了那一段苦难的岁月。后来,经过我的整理加工形成了以下的文字:

  我出生的地方是山东省平度市。早先叫山东莱州府平度州,因为辖境的形状像瓶肚而得名;平度是个祈愿地名,取名平度,象征平稳安定地过日子。那是1935年,平度县及周围地区成为沦陷区,日本鬼子为了加强统治,成立了伪平度县公署,县政府就驻在庙岭。

  小时候,我的乳名叫“花花”,上面有2个哥哥和2个姐姐,下面还有2个弟弟。刚刚懂事的我就知道了家里的兄弟姊妹们有的饿死了,有的因为有病,没有钱医治死掉了。有一次,遇上日本鬼子大扫荡,全家和村子里的穷苦百姓全都躲在山洞里。我岁数小,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同龄的小孩子都不敢出门,而我在街上乱跑。

  我的大姐叫小燕,比她大6岁,二姐叫小英比她大2岁。姐妹3个经常一起去火车站拣煤渣,小燕看到我走的慢,常常背着她,有时候,把她压得都吐血了。三姐妹每次回家的时候,一个个脸上都布满尘土,黑一块白一块。我总是拉着她们的小手到河边洗一洗。

  那一年,七岁的我脖子底下肿了一个大包,有拳头那么大。家里饭都吃不饱,哪有钱给她看病?小燕心疼妹妹,时常用手轻轻地按按这个包,“花花,疼不疼?”我摇头有困难,只好摆摆手说:“大姐,不疼啊。”

  小英说:“以后拉风箱,你就别干了,我替你。”,

  我说:“不用了,二姐,你还要给小弟洗尿布,我能行!”。

  同村有个小孩,得了同样的病,已经夭折了。家里人都替我捏了一把汗。爸爸说:“不能给老三治病!家里没有钱啊,死就死了吧!”。妈妈难过极了,她喃喃自语地说:“菩萨保佑!花花快好起来吗!我一辈子都没有做过坏事儿,保佑孩子平平安安吧!”。过了半年,我脖子上的肿物奇迹般的消失了,家里人都觉得很幸运。

  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爸爸总是从炕头数数,一直数到炕尾。有一次,他数了两遍,怎么还是少了一个?他想了一下,缺了小花!

  “孩子他娘,我的三闺女怎么不见啦?”

  妈妈从厨房走进来,她轻轻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孩子她二姑妈今天来过了,她看上了花花。这个孩子有褔了,以后就能吃饱饭啦,还有新衣服穿啦。”。

  对面屋的老奶奶过来插话:“是我答应把花儿送给二闺女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们饿肚子。”。

  爸爸嗔怪道:“娘!花花不能送人!活肠子难舍啊!赶明个去把老三找回来吧!”。

  二姑姑的婆家是个有钱人家,她一看到我就很喜欢,硬要认我做闺女。没想到,我没有这个福气,几天以后只好跟着爸爸回到了自己的家。

  后来,爸爸得知在金县有一家日本人的工厂,正在招收童工,老于心想自己家里正好有5个孩子可以去上班,可以改善一家人的生活!就这样1944年,爸爸带着全家人来到古城金州,暂时在距离西海不远的龙王庙村落了脚。

  金州城经过了日俄战争的洗礼,千年古城已经变得破烂不堪,满目疮痍。3万日本人移民过来,在街道上经常看到他们,从衣着打扮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中国人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日本人趾高气昂,他们住在俄罗斯人留下的二层小洋楼,独门独院。

  为了活命,姐妹三个人来到日本人办的工厂-内外棉株式会社,准备参加招工报名。内外棉的厂址,早先是一大片农民的菜园子,有一百多户农民住在这儿。二十年前,日本宪兵队用武力赶走了当地的农民,毁了他们的房子,霸占了二百来亩园子地,日本东棉洋行的资本家雇佣中国劳工盖起了纱厂。然后又强迫失去了土地的农民,进厂做工。

  每次领到工资以后,回到家里,花花和她的哥哥姐姐排成一排,依次拿出饷包交给爸爸,如果少了一个铜板,就会挨一顿皮鞭。每次吃饭的时候,在饭桌上,孩子们嬉戏打闹,只要爸爸咳嗽一声,立刻吓得不敢出声。花花的少年时光,除了每天12小时做童工,在家里还有哄弟弟,给弟弟换尿布,差屁股。

  有一次,我一不小心把弟弟的胳膊磕破了,被妈妈痛打一顿。每当她看到同龄的小孩子背着书包去上学,花花都情不自禁地问爸爸,“我为什么不能去念书。”,爸爸每次都说:“女孩子念书没有用,将来嫁出去,是人家的人!”

  在内外棉工厂周边日本人建起了南北宿舍,称为“南社、北社”,供中国劳工及家属居住,低矮的砖瓦房一排排,每个院里住两家,一进门一边一个灶台。全家人住在北社,全家九口人挤在一铺炕,有的孩子头朝里,有的孩子脑袋朝外,俗称“打同腿”,这样才勉强躺下来。

  花花和大姐在不同的工序,一个前纺清棉,一个后纺细沙,都是倒班,几乎碰不上面。有一次,花花下班回家,听爸爸妈妈正在议论什么事,家里人的脸上都挂着愤愤不平的表情。只听,爸爸说:“不能就这样算了,欺负小燕,我不能忍下去了!”,花花摇着妈妈的胳膊,轻声问道:“娘,我大姐,她怎么啦?”。

  妈妈说:“小燕就因为生线头的时候动作慢了,被工头掐着脖子打,身上一道道血印子。”。

  小英说:“我们车间的工头可恨人了,经常欺压我们小孩子。”。

  妈妈说:“花儿,你也被工头欺负了,怎么不来家说啊?”。

  爸爸指着脸上的伤疤说:“就因为我没有跟日本人点头,就被人用鞭子抽了一下,你说这是什么世道啊?”

  1945年,苏联红军打败了日本关东军,接管了内外棉。直到全国解放了,金州内外棉重新回到了人民的手中,改名称为——金州纺织厂。为了改变建国初期我国贫穷落后的面貌,我的妈妈和工厂的姐妹们夜以继日的工作,为社会主义建设贡献了力量!

  每当提起这一段经历,妈妈无比自豪地说:“是共产党把我们这些苦难深重的人解放出来,我们心甘情愿地把所有的一切奉献出来!”是啊,妈妈这一代人对党深厚的感情是我们新一代无法体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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