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以为她收入很低,后来无意中了解到她的家庭收入,绝对已经达到大城市中产阶层的水平。
她说:“我也总在反思自己,为什么这么爱钱。主要是因为小时候穷怕了,现在赚钱再多,也不敢乱花。”
“你觉得钱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我问。
“当然。”她回答得很快,然后疑惑地问,“我记得那时候你家也很穷啊?”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过。
那时候,我们都住在甘肃金昌,父母是大型工矿企业的职工,虽比农村家庭经济情况好一点,却也是家家户户都穷。但印象中,父母从没在我们面前说过“穷”字。
我妈手巧,带动我大姐用巧手装点了家里的每一处:手工刺绣的门帘、枕套、电视机罩,钩花的茶杯垫、头巾、外套。还有我们穿的毛衣,是母亲用旧毛线织成的,拼出很好看的图案。前两年看到米兰时装周秀场上的一件复古款毛衣,我心想,这不就是我小时候穿过的那种吗?
物质的匮乏并没有妨碍我们获得快乐。至今记得童年最闪亮的日子,是有一年儿童节,我跟姐姐穿着皮凉鞋走在路上。小孩的脚长得快,没人舍得给孩子买皮凉鞋。我妈不知道使了什么招数,竟然用爸爸要扔的一双黑皮鞋,加上我们穿破的布鞋的底,制作了两双一片式的牛皮凉鞋。两个小孩一路上迎着叔叔阿姨的赞美与同龄小朋友的羡慕,那是一种富足的感觉。
我爸的拿手好戏是用最便宜的食材做出最美味的食物。印象最深的是一道名为“酥白肉”的菜,好吃到无法形容。我爸得意洋洋,一直不告诉我们是用什么做的。成年后我才知道,它的原材料是猪油膘,就是市场上卖得最便宜的“板油”。
有一次,工厂福利社进了一批海鱼。因为运输时间长,鱼不新鲜了,卖得非常便宜。大多数人不敢买,也不知道怎么吃。我爸大手一挥,买了500斤,把家里所有的大盆小罐都拿去腌鱼。此后的一年,我家每个星期可以吃一次鱼,这在当时是非常奢侈的。
同学来我家做客,对腌鱼赞不绝口,从此认定我家很有钱。上大学以后,有一次说起我们小时候都很穷,她说:“你家不是啊,经常有鱼有肉的。”鱼是臭鱼,肉是板油,但我爸有一双妙手。
一个人,年轻时要与他人相爱,中年时与生活相爱,晚年与智慧相爱。这些,不需要很多的钱,但需要有很多的精力、耐力,以及好奇心,需要你对生活上瘾,不偷懒、不逃避,精心准备一饭一蔬。因为有钱,见过很多好东西,水到渠成地明白要善待自己,这个境界不难达到。但真正难的是无论贫富,都不把自己对于生活的无知与粗糙,全部归结为“没钱”——这两个字背的锅,已经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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