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一间房子,贯穿了作者母亲的大半生。
那年母亲二十四岁,父亲二十七岁。两个人在媒人的介绍下,各自害羞地瞄了一眼,彼此下半輩子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当时父亲没有钱,第一次约会只是拉着母亲来到这块地,说,我会把这块地买下来,然后盖座大房子。
母亲相信了。
结婚三年后,父亲终于把地买下。当时他到处找人举债,建起了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
这几乎是父亲最辉煌的时刻。母亲回忆自己如何发愁欠着的债,而父亲说,还钱还不容易?
“那时候你父亲真是男子汉。”
直到某一天,父亲对母亲说:“我去找下工作。”一个月后,他去宁波当了海员。
过了三年,父亲带着一笔钱回来,建成了一座完整的石板房。
父亲把自己和母亲的名字,编成对联刻在了石门上,雕花刻鸟。
后来父亲拿着在宁波攒的钱,回到家乡做小生意,屡屡失败后,父亲变得越发焦虑、沉默,直到有一天,突然跌倒在天井里,他中风了。
当年的石板房子只剩下一半,留着父亲中风的印记,蔡崇达读书需要花钱,姐姐也到了出嫁的年龄。但是攒够了10万块钱的母亲,决心建房子。
“你父亲生病前就想要建房子,所以我要建房子。”这是她的理由。
为了省钱,母亲边管加油站,边做小工,累出急性盲肠炎。
房子建了将近半年,只够原计划四层楼的一半。
落成的时候,虽然最终的造价超标了,但是母亲还是决定在搬新家的时候,按照老家习俗宴请亲戚。这又折腾了一万多元。
一家人抱怨她乱花钱,但是母亲说:“人活着就是为了一口气,这口气比什么都值得。”
为了这口气,家里欠着债,最难的时候甚至买了老鼠药放在抽屉里,每次掏出来,母亲又说:“我还是不甘心,我不相信咱们就不能好起来。”
剩下没建成的一半,还是母亲的执念:“这附近没有人建到四楼,我们建到了,就真的站起来了。”
第二年,父亲突然去世了。再过了两年,母亲在镇政府的公示栏上看到了拆迁图纸,这座房子要被拆掉了。
“我们还是把房子建完整好不好?”
她尝试解释:“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建好。我只知道,如果这房子没建起来,我一辈子都不会开心。”
这是一个看上去荒诞的决定——建一座马上要被拆除的房子。
故事的结尾,春节上班第一天,作者在北京和同事一起吃饭。
“嘈杂的餐厅,每个人说着春节回家的种种故事:排队两天买到的票、回去后的陌生和不习惯、与父母说不上话的失落和隔阂……”
而他,独自庆幸地想着母亲以及正在修建的那座房子。
“我知道,即使那房子终究被拆了,即使我有一段时间买不起北京的房子,但我知道,我这一辈子,都有家可回。”
前半生,我们步履不停,走了很多路;后半生,历尽千帆,只求有乡可依,有家可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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