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换身衣服吧,我们今天的这个场合不适合穿制服,另外小吴,去吧那台不是警车的面包车开出来,我们今天要用上它。”说完这些,见非云烟有点疑惑,哈哈一笑之后,解释道,“你们洛河中学在洛河镇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单位,而你们的迟建校长更是市人大代表、市政协委员,在没有绝对证据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太正式的好,不然万一你小子才是诬告的,我们洛河镇警察那可就得臭名远扬,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就不好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懂吗?”
“妈的,明明是官官相护,还非要说的那么声明大义,老子要是你上司的话,不把你抓起来扔进那些几十年没占过荤腥的大汉堆里,让他们日夜伺候你子孙后代才怪!”非云烟虽然还稚嫩,可是毕竟在学生会练过脸皮的,言行不一致、心口不一的话那也是信口拈来的呀,只听他说:“警察同志,你说的对,咱们堂堂男子汉,不做那些蝇营狗苟之辈,求稳、求准、求真才是我辈侠义的心肠,您就看着办吧,我全听你的!”
“那好,咱们走吧!”这个看上去应该是个领导的汉子一边说道,一边指挥了起来,“小吴、小周你们跟这个非云烟非小英雄坐在后排,让他坐在中间,你们坐在他的左右边,好好照顾他,别让他磕着、碰着、颠着了呀?”就在非云烟没有注意到那一短暂的几分钟时间中,该领导背过身子朝着小吴、小周不停地挤眉弄眼。
“啊哟,我要上个厕所——等我一下啊!”小吴突然说了一声,又回到办公大楼里去,直到十几分钟以后才出来,“不好意思,耽误大家时间了,现在我们走吧!”
可是让非云烟没有想到的是,一上车小吴与小车就一左一右地制住了自己,那面包车也不是往洛河中学的方向驶去,而是奔着洛河山九曲十八弯的柏油路直接到顶上。
这时候,非云烟不由得紧张起来:糟了,我真是该死呀,这么不小心就上了他们的套子,正经的警察办案怎么会如此的偷偷摸摸的呢,这班人一定是迟建那狗娘养的同党了。老子这回就算是有九条命也都要丢得干干净净了!妈的,这班人真他妈的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干这杀人灭口的勾当!
也不管有没有用,也不管车外有没有人,那种对生命充满眷念的动力使他短暂、片刻地挣开了两个彪形大汉的牵制,猛地打开一扇车窗,撕心裂肺地喊起来:“救命啊——救命啊——”结果很快又被止住了,并且还被扇了几个耳光:“鬼哭狼嚎什么呢,没人想要你的命,你也没资格脏了我们的手,只有那些上了那红色笔记本名单的那些人我们才会动手的。”
“那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儿,我不举报了行不行,我错了,大叔,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非云烟虽然倔强,可是真要到了性命不保的时候,什么大义,什么爱情都要退居其后了:我是很爱雨燕姐,可是还没到要为她丢了小命的地步呀!
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发现他们果然没有对自己下什么黑手,心里也没有那么害怕了,却不由得为自己刚才那一颗贪生怕死的念头羞愧难当呀:非云烟呀非云烟,你配的上毕雨燕吗?你自己渴望这世界上有人会像梦中那绿衣姑娘那样为你舍生忘死、为你奋不顾身,自己一遇到这种情况却那样的怯懦、自私——你他妈的实乃世界上第一卑鄙无耻之徒呀!
“打不过就跑,小凡,打不过就跑,打不过就跑,小凡——不要跟人家犟,不要跟人家犟——”不知大约又绕了几道弯,只知道自己已经是第三次从瞌睡中醒来了,非云烟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大呀,不管是危险好,还是那么深的罪恶感也罢,自己只要稍微不注意,马上就能被跑到九霄云外:可是这是我的幻听吗,我怎么觉得有人在呼唤我,似乎要给我洗脑似的,这回事谁的声音呢?我他妈的是不是已经被他们给弄死了呢,或者被他们弄疯了呢?
“醒来了,醒来了,到地方了!”也不知道是小吴,还是小周,一张大手在我睡意朦胧的脸上揉了一把,一下子我就挣开了双眼,彻底醒了过来,就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刚才你们谁跟我说话呢?”可是根本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大概那个人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暴露自己的身份吧!接着从车上走了下来,四处环顾了一下。
“小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了吧!”就在非云烟惊魂刚定,但气魄还没有完全回来的时候,从他背后传来的这一熟悉的声音差点就吓破了他的胆子——没错,任何一个稍微有点脑子的读者在这个地方都不会猜错,正是被非云烟恨得牙齿痒痒的罪魁祸首:洛河中学校长迟建。
“是你这个乌龟王八蛋,没想到你势力这么多,就是这离洛河市中心500里左右的家旺市都有你的人,你————”其实非云烟此刻最想说的是:你要杀就杀,要刮就刮,老子要是跟你只要求一声饶,爷他妈的就是你养的。可是他忽然又想起了刚才那陌生的声音,一时控制得住了自己:“你果然是高人做事高生莫测呀,看来我有生之年都是斗不过你的了,也罢作为你的学生一场,您要是还念那一点点情谊的话,就给我个痛快,我死了之后魂魄也不能缠着你,直接去一些有权有势的人家投胎,来生再也强出头了!”
“你——”这时候的迟建反而有些愣住了,因为他所准备面对的本来是:那个被自己一手养成尾大不掉的非云烟会在他面前用这世界上最恶毒、最下流、最无耻的语言把自己骂个狗血喷头,绝对不是这个看起来已经丝毫没有斗志、近乎奄奄一息的样子了。人有时就是有点贱,就是在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的时候,结果却是面对意想不到的好处时候的措手不及。只不过姜还是老的辣,他迟建之所以历经各朝而不倒就在于他任何人都没有绝对的信任、因而把事情考虑的尽可能的周到。
“你不用早我面前示弱,装什么可怜,我要是真要弄死你,就不会将你从五百里之外带回来了,只要你想一想这个道理是不是的:你死的越远,我的嫌疑越小!”迟建直接跟他露个底。
“你不想弄死我?那就是要弄得我生不如死了,实话告诉你吧,能不能绊倒你只是我的一个想法儿,干的成最好,干不成这洛河市也就没有了我的容身之地了,你要是不杀我的,以后我会滚的越远越好,再也不回来了!”
本来呢,迟建是特别希望听到非云烟这样的回答的,可是那得在一番威逼利诱、厉害剖析之后才能达到的结果,这样开门见山、直接奉上的答案反而让迟建放不下心来:这小子平时那么拽。根本不把老子放在眼里,难道也是这么外强中干,中看不中用,一下就怂了?他若是要跟我来一曲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之戏,学那报仇雪恨的勾践如何是好呀?要不是李国权省长嘱咐了,无论怎么干,威逼利诱都可以,就是不要闹出人命,谁闹出人命他就拿谁弃车保帅,弄死多直接呀。不如这样这样——
“他说什么你就照做什么——他说什么你就照做什么——他说什么你就照做什么——”似乎是害怕非云烟不够坚定的似的,又一种声音在非云烟的耳边响起:“我不会真的精神分裂了吧,还是这里闹鬼了,到底要不要听它的话呢?”
“想想毕雨燕,你死了她可就是别的男人得了,想想姚——”正要说下去,那声音似乎说下去了,听了一会儿,又继续“想想毕雨燕——想想毕雨燕——”
非云烟顿时就没有了死志,他要活下去,为了那个他心之所系的女孩,还有自己快五旬了的父母,于是悄悄的心里下了决定:我只告诉他们早晚会被查到,绝对不可能查到的我就编瞎话、胡话、乱话耍耍他们。
“云烟呀,你真的弄得我头昏脑涨呀,你让我拿你完全没办法呀!”迟建一边领着非云烟在被几辆车环绕的一块靠近林子的空地旁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一般敷衍一半真心地说到,“你这个孩子,我是真心地欣赏啊!我们之间为什么会搞到这种水火不容的地步呀!你嫌我贪钱,看不惯我贪钱,可是我自己要是有钱的话,又怎么会贪——你知道吗,在我那个年代国家社会都只强调要我们奉献、要我们牺牲,能干的只能多干,却不一定能得到合理的回报;没能力的跟在有能力的后面占便宜就行了。我们有时候自己的正常需求都得不到满足,于是大家伙就看中了改革开放进程中的一些法律、社会、管理方面的漏洞,即使我们自己不干,也会有其他人干的。而一旦有人干了,就会有更多的人进入,一下子就形成了法不责众的局面——能者腐败就是这么来的。
非云烟毫无表情,只是表示自己可以理解,但是缺什么话都没说。
“今天话反正已经说开,重点待会儿再说,就先跟你聊聊那些我从来没有说出口的话吧!”其实我迟建也不是天生就这爱钱,一来受过太多缺钱的痛苦,二来遇到过太多有钱的诱惑。你让一个穷的叮当响的官跟一个富可敌国人生活一段时间,你看最后他们会不会狼狈为奸?腐败问题,其实我也痛恨,但是根源却不在我们意志不坚定、没信仰、没追求,而是几十年前就已经存在的管理不善,假如每一个人都能按能力得到合理的回报,而不是一味要求我们自我牺牲、自我克制的话,又会有多少人愿意冒着杀头的风险去蝇营狗苟呢?这些年已经算是好的了,曾经有一段时间国家社会只要求我们奉献付出,却不能提出合理要求——不疯魔才怪。”
可是,非云烟却毫无表情,依旧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既然你对这个没兴趣,我就跟你聊聊其他的吧!那就是关于你最后不得不妥协的原因吗?其实你现在的太多我早就预料到了,我布了那么久的局终于此刻得到回报了。哈哈哈——”迟建意犹未尽地大笑起来,仿佛整个天下只有他一个人才是赢家的,“如果在很久之前,你就是现在的痛苦,你怎么可能每天被扇十几个耳光却不敢反抗呢,闹到后来只能靠纠集几个小混混跑到这儿揍人家一顿出气呢?”
其实非云烟一定都没有觉得意外,先不要说他造那姓徐的虐待的时候找各个老师申诉都毫无效果——连校长办公室他也去过,可是依旧没有回音,当然是那姓徐的事先打好了招呼,他们各个都故意视而不见得了,于是说道:“一定是那姓徐的跟你说的呗,那老东西能干什么好事!
“这你可不知道了吧,扇你耳光子本来就是我嘱咐他干的,他被你打也因为心里有愧没对任何人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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