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说话的时候,他正在做一道英语完形填空题。那道题大概不难,我看着他飞快地往括号里填满了ABCD,然后头也不抬地对我说:“要电话号码,一瓶百事可乐;要游戏ID,一个煎饼果子;递情书的话,大份中辣加金针菇的黄焖鸡米饭。”
我对天翻了个白眼:“这和我打听到的行情不大一样啊……”祁舜这才看向我:“涨价了。”
第二天午休时,我站在祁舜的座位前咳嗽了好几声,顺手将大份中辣加金针菇的黄焖鸡米饭放到他桌上,然后,又偷偷塞给他一封情书——给张若的情书,我洋洋洒洒写了几页纸,最后用粉红色的信封装了起来。然而,张若一直没有给我回信。
按祁舜的说法,张若不会给任何递情书的女孩子回信,因为他文笔不好,怕写字,但他如果对你有意思的话,应该会主动找你约会——张若每个周末都会和不同的女孩子约会,所以游戏里的周末团队副本他都从来不参加。
我又问他:“那什么时候轮到张若和我约会?”
祁舜咧嘴笑了笑:“快了吧。”
我等了两周,张若都没有来约我,他甚至都没有表示出一点点对我的在意。一个月后,我终于决定和祁舜摊牌,我问他,你是不是压根没把我的情书给张若?如果你给了,他为什么不来找我约会?有那么多人在排队等他约会吗?
祁舜说:“他比你想象的还要受欢迎……”我一愣:“凭什么啊!”祁舜耸耸肩:“班里的所有男生都想知道——凭什么啊!”我坐在他旁边生闷气,让他赔我一顿黄焖鸡米饭,祁舜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安慰我:“放心吧谢小芸,按江湖规矩我吃了你的黄焖鸡米饭,事情就一定帮你办妥!张若不来找你约会,也许只是因为……他还没到‘空窗’期嘛!你干吗总盯着张若这枝花……花花公子,想开些。”
我小声说:“是不是我太差劲了?”他摇摇头:“差劲的是张若。”我有点生气:“不许你说他!”祁舜长长“哦”了一声,“哦……差劲的是我,行了吧!”
我“嗯”了一声,决定像祁舜说的那样,想开些。我将情场失意的歌词抄满了一个笔记本,又将重新振作的歌词抄满另一个笔记本,终于从“失恋”的阴霾中走了出来。
因为张若,我和祁舜成了好朋友。班里时常调侃我们的关系,祁舜也不避嫌,反而大大咧咧地揽过我肩膀,说我是他的“哥们”。本着哥们的哥们就是哥们的原则,张若终于也和我稍稍走近了一些,午休时间偶尔会找我闲聊,平时也会借我的作业抄一抄,但他仍然没有找我约会。
我不甘心地去问祁舜,这到底是为什么。他哈哈大笑:“谁会找哥们的哥们去约会啊?”我想想觉得很有道理,但我不会因为这个,就和祁舜断绝“哥们”关系。毕竟,张若那时的行情又涨价了,祁舜自己吃一份黄焖鸡米饭,还能让送情书的妹子再请我吃一份。
整个高中三年,祁舜请了我无数瓶百事可乐,无数个煎饼果子和无数顿黄焖鸡米饭,我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在后来的高中同学聚会上,很多人都说,他们当年都以为我和祁舜在一起了。祁舜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沒有说,转身和张若聊天去了。
同学会结束后,我接到了张若的电话,这让我受宠若惊。闲聊几句后,他忽然说,谢小芸,其实……当年我还挺喜欢你的。我愣了愣:“我那时候还给你写过情书呢,你为什么不给我回应?”张若也愣了愣,说他整个高中三年都没收到过我的情书,他甚至以为,我和祁舜在一起了,所以从来不敢约我,直到我在同学会上说祁舜是我的哥们,他才觉得自己还有机会。然后他又说自己刚刚和女友分手,现在是“空窗”期,问我能不能给他一次机会。
大概是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张若这家伙居然连撩都不会撩……我想,可能他是被高中时那群像我一样傻乎乎的女孩子给“宠”坏了吧?但女孩子总会长大的,她们总会发现,天底下不止一朵花。
“想得美。”我说完这三个字,直接挂了电话。其实我挂电话,倒不是因为故意和张若赌一口气,而是因为我急着要和祁舜算账。我拨通他的电话,张嘴第一句话就是:请我吃饭。
祁舜应该是在睡觉,只迷迷糊糊嘟囔了句,“你想吃什么?”
“黄焖鸡米饭。”
大概是因为心虚,祁舜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支支吾吾地说明天见。
大份中辣加金针菇的黄焖鸡米饭就摆在桌上,我却迟迟没有动筷子。祁舜看我不吃,也不敢动筷子,他安静地坐在我的对面,像一个等候发落的犯人——从某种程度来说,他确实是个犯人,当初和我建立起深厚友谊的战友其实背地里早就叛变了,这不是犯人是什么?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今天张若给我打电话了,他亲口说的,从来没有收到过我的情书。”
祁舜紧张起来:“他给你打电话做什么?”“他说自己现在是‘空窗’期,问我愿不愿意当他的女朋友。”我自嘲般地笑了笑,“祁舜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轮到张若来找我约会了——我谢小芸也不是那么差劲的,对不对?”祁舜露出复杂的表情:“谁说你差劲了?不对,你答应他了?”
“没有。”
“你当年不是……很喜欢他吗?”
“爱久见人心。”
祁舜松了口气,说张若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时不时要来个“空窗”期,这坏习惯从高中开始,到现在也没改掉。他当年是怕我“误入歧途”,所以才将情书藏了起来,并没有给张若,幸亏没给他,不然,他哪能多我这么个……哥们?他说“哥们”两个字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他原本想说什么。
于是我说:“是啊,托‘哥们’你的福,到现在都没有男生敢来找我约会,这回好不容易自己上门一个,还被我放跑了,感觉我的‘空窗’期又要延长了——从高一到现在,好多年了吧。”
“你哪儿有那么久的‘空窗’期?”
“怎么没有哇?”
“谢小芸,你不是说,爱久见人心吗?”
“是啊,所以呢……”
祁舜深深叹了一口气,有点无奈地望向我:“那我都在你窗外站那么久了,你倒是,抬头看我一眼啊……”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