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的时候,县电视台要办场晚会,我们学校要组织学生搞一场合唱。音乐课上,老师教了我们一段,然后每个人挨着唱给老师听音准。老师觉得我唱得蛮好,于是我作为第一批成员入选了。
之后就是日复一日地纠音、排练、筛选,我很少遇到问题,于是一直待到了最后,演出的那一天。
我当时读的是寄宿学校,原本每个周末都要回家的。由于这次演出是在周末,于是我骄傲地给家里打电话,告诉他们我不回家了,要参加演出,晚上记得看电视直播。我至今还记得,老师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件崭新的白衬衫,用车把我们送到了电视台,那种兴奋和要上电视的激动溢于言表。
正式演出在晚上,下午我们提前到了之后,换了一个陌生的老师,据说是更专业的指挥,来给我们重新排队形,做最后一次彩排。
然后悲剧就上演了,我被排到了最后一排的边缘位置。唱着唱着她突然停下来,用手指着我说,不会唱也要装装样子,在那里戳着像什么?我很紧张,因为我一直唱得蛮好的,这次也是像往常一样唱的,怎么就不会唱呢?
当时我猜想,可能是因为我站得离她比较远,声音不够大吧。于是第二次我用力唱,希望被她听到。可惜并没什么用,她突然停下来,指着我,呵斥我不要滥竽充数,并怒气冲冲地把我从队伍中拽出来,然后赶下台。我在台下站着一动不动,仿佛我就是那颗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
直到很多年后,我读到大三,又一次参加合唱,排练老师和颜悦色地告诉我,合唱的时候一个人的音准不是最重要的,但是口型一定要对准,这样队形才好看。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许多年前那个指挥会认为我滥竽充数,不是因为我唱得不准,而是因为我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把嘴巴张大。
但是时光不能倒流,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当时受过的伤再也无法愈合,那次事件之后,我不再唱歌,甚至不再听歌,以至于青春期,别人都在听周杰伦、S.H.E,而我除了英语听力就是鬼故事和相声。再到后来,我发现自己已经过了变声期,许多歌想唱也唱不出来了。小时候学校文艺会演我总要去凑个热闹,之后我不再参加任何演出,甚至不敢参加任何需要登台面向观众的比赛。
大學之后,慢慢回溯自己成长经历的时候,才意识到错过了许多东西。于是我开始有意识地克服一些障碍,小组作业时从准备文献的人逐渐变成走到台前做展示的那个人,甚至在60周年系庆的时候咬牙参加了一次合唱。
那天系庆演出的时候,舞台灯光华丽而炫目,我站在台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观众,突然很想回到九年前,把那个指挥拖上台,让她站在一侧听我唱完,然后告诉她,不是我不会唱歌,而是她不懂。
这个故事以前我很少对人提起。所以这件事对我影响有多深其实我一直没有直观的感受。直到有一次出游,路上和团支书一起坐公共汽车,本想把这个故事当笑话讲给他听,结果讲着讲着我竟然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那时才知道,十几年前的那种委屈和恐惧感我从未真正宣泄过,现在把它平心静气地写出来,内心反而舒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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