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女孩的穿戴看,绝对不是来自那种富裕的彝族家庭,但是女孩所有的治疗方案,花费都比较昂贵。
看起来这是个比较棘手的患者,所以我必须和一线医生一起完成第一次医患沟通。
几分钟后,一线医生身后跟进来一个瘦小的彝族男孩,身高可能也就1.7米左右,黑黑瘦瘦的。
我有些责怪地说:“怎么叫个小孩过来?让她家属过来吧。”一线医生有些迟疑地说:“她没有家属了,只有这位……这是她老公。”
我抬头看了一下这个不知所措的男孩:“你今年多大了?”“19。”
“这女孩病这么重,她的父母呢,为什么没有来?”我有些焦虑。
男孩犹豫了一下,用不标准的汉语对我说了下面一段话:“家里不会有人来了,所有人都叫我不要管她了,她没得救了,县医院的医生也说没得救,叫我背回家去等死,但是我舍不得。最后我挨家去磕头,全村给我凑了两万块钱;家里的老人对我说,无论能否救得活,也就只有这两万了……”
我思考了一会儿,对他说:“两万块钱,现在还用不到那么多,你去交5000元,先做检查,然后再谈下一步治疗方案。”
3天后,初步结果出来,是肺结核及肠结核穿孔形成的冷脓肿。目前情况外科干预风险高,如果开腹处理的话,可能会更差,只有先保守治疗一段时间看看再说。
几天过去了,除了女孩的生命体征比来时平稳了一些,一線医生查了一下费用,差不多5000元,我有点忧心忡忡。
我把这个小丈夫叫到办公室,对他说:“你看现在花了快5000元了,我觉得疗效不是很理想,下一步你有什么想法和要求没有?”
男孩迷惑不解地看着我说:“我觉得疗效很好啊,她吃饭了嘛。”
又是几天过去了,有天早晨查房我突然发现这女孩坐起来了,乱蓬蓬的头发也梳成了麻花辫……渐渐地,女孩慢慢康复,复查结果非常好。
那么重的腹腔结核感染,意味着她可能终身不能怀孕;而一个没有生育力的家庭,在彝族部落里将会承受相当大的压力。
我把他叫到走廊上,准备就这个问题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他明白我的意思之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同时说了一句: “医生,她已经活下来了嘛!”这一瞬间,我心里悬着的石头“咯噔”落地了。
20多天过去了,女孩的情况趋于稳定。我和男孩说:“现在情况比较稳定了,可以把我们的治疗方案带回县医院继续治疗了。”男孩开心地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开始着手准备出院方案了,一查他的住院账户上还剩了一些钱,我有些欣慰。
他们出院的那一天,我在门诊。忙碌中抬起头一看,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的诊室里边,有点局促,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讲。
我问他:“出院的药取了吗?”“取了。”我笑了一下说:“那快办出院手续去吧。”
突然,男孩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然后就一直这样弓着背、倒退着,走出了我的门诊办公室……那一瞬间,我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字都模糊了。
这个男孩,以19岁的年龄,默默地诠释了责任与担当两个字,让我们这些见惯人情冷暖和生死的医生都赞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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