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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者(三十)

时间:2022/10/27 作者: 王笑 热度: 64887
  三十

  吴小秀已经是第二次上山了,第一次跑遍了很多地方,是她认为能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地,岩林、悬岩、岩洞,上午的露水把她的裤脚侵湿了,下午又干了,仍是一无所获,一身的困倦。第二天,她依旧早早地上山,背篓里装着吃的饼和咸菜,她今天决定走更远的地方,过去找煤炭时跑过的地方,那是还要爬上更高的山,走更多的路,穿过更多的林子。那些地方没有路,只有用砍刀砍断密布的藤蔓,才能通过。不断地砍,不停地走,终于走到一处太阳光能透射过来的山崖边。山崖有人来过的痕迹,齐腰高的茅草丛都压倒伏了一片。吴小秀猫着背,钻了进去,看见一个小洞,洞里一个黑影背靠洞壁,蜷在那儿。

  “钟武哥!”吴小秀叫了声。

  “谁?”微弱的回答声。

  “钟武哥!”吴小秀听清了是他的声音,很微弱,很小。

  “是小秀,你怎么跑来了?”依旧是很微弱很小的声音问。

  “其他人呢?”吴小秀进去扶着他的头问。

  “跑散了,我挨了一枪。”

  “打哪儿了?”

  “腿上,子弹从旁边钻了过去,没事,要不了命。”钟武说。

  吴小秀这才摸到他的腿上,撕开裤布一看,血凝固了,但伤口发炎了,腿的伤口周围已经肿了。

  “还说没事,都发炎了。”吴小秀问:“饿了吗?”

  “饿了。”钟武说。

  “你们带的吃的呢?都弄丢了?”吴小秀说。

  “不是,吃的都在小运、二娃他们身上带着,人跑散了。”钟武有气无力的说。

  “你先吃,我去给你找些草药,还有水来。”

  吴小秀把带来的食物递到钟武的手中,就提了砍刀和背篓钻出洞去了。

  她在树林中寻找能治伤的草药,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些刺黄柏之类消炎草药,才采摘了些。又溜到溪沟有水的地方,砍倒竹子,砍了几节,戳了个孔,在溪沟灌满清澈的溪水,才又钻回那洞里。

  钟武已经昏睡,头靠在岩壁上歪在一边,手里还捏着半张没吃完的饼。吴小秀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发热,她赶紧把采来的药草揉成一团,用石块锤出汁来,敷到他的伤口上,用在自己的衣裳上扯下的布条包扎好,扶着他的头,把竹筒的水喂进他的嘴里。然后才跑出去到处收集干枯的茅草,弄了一大捆进来,铺到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跑了好多趟,这时天已渐渐暗了下来。

  钟武撑着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吴小秀赶快扶住他问:“醒了?”

  “眯了会,小秀你还没回去?”钟武问。

  “我咋走,才把伤口跟你包扎好,你还有些发烧呢。我扶着你,躺到铺了草的地上去,软和些。”吴小秀说。

  躺在茅草上后,洞里已经完全黑了。外边除了蟋蟀的叫声,连鸟儿都停止了鸣叫,一片寂静。吴小秀觉得又沉睡过去的钟武周身好冷,便紧紧地抱住他,使他依偎在自己的怀里。她感到好高兴呀。一直喜欢的男人,终于有机会抱住他,使他在自己的怀中,用自己身体的体温温暖他。虽然这种相拥非常苦楚,但她还是感到满足,她就这样抱着他动都不敢动。手臂酸了,麻木了,她还是这样拥抱着他,怕惊醒他。她的脸贴近他的脸,感觉到他的呼吸,她怕他这一觉睡过去醒不过来,一直到天亮,吴小秀都没有合过眼,眼里含着泪水。

  吴小秀一连几天都往这山洞跑,给钟武带来食物和治伤的药物,她把找到钟武的事告诉了父亲和玉兰姐,唯独不敢把他受伤的事告诉陈玉兰,每次她都把药藏在背篓下边,悄悄出门。

  “小秀,村里这些天是啥情况?”钟武气色好多了,他也能站立了。

  “姐还是在院坝里头上课,我妈和嫂子守着她,没事。”吴小秀说。

  “小运和二娃呢?有消息吗?”

  “没有,估计没吃的了自己会跑回家。”

  “那些当兵的呢?还没走?”钟武问。

  “走啥,弄了好多人去问话,已经扣押了十几个人。前不久,听说还跑到我家去闹,喊我爸把你交出去,换他们出来。”吴小秀无意说了出来。

  “后来呢?”钟武问。

  “被二伯、三伯他们吓了回去,不敢再来闹了。你问这些干什么?赶快把伤养好。”吴小秀说。

  钟武陷入了久久的沉思,自己逃了出来,肯定有人不会善罢甘休,必然会去抓其他人,特别是那些动过手,打死了人的人。躲藏不是办法,不可能永远躲下去。何况他也不知道军队要在梨溪呆多久,要抓多少人。

  “他们还说抓不到你就要枪毙他们,我爸说他们造谣,他们不信,一天到晚都有人在我家院坝外边哭哭啼啼,好讨厌啊。”吴小秀说。

  “什么?”钟武惊讶地坐了起来,缓了会说:“小秀,你该回去了,天黑了路不好走。”

  “我不走,我要守着你睡觉,待在你身边我才放心。”吴小秀说:“一直到你把伤养好。”

  “回去,听话,你不是看我能站起来走几步了吗?放心回去。”钟武笑了笑对她说。

  “那你要把饭吃饱了,我明天再来看你。”吴小秀很不情愿地又背起背篓,准备离开了,但她还是依依不舍地望着钟武。

  “小秀。”钟武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把她抱住。

  吴小秀突然感到他的拥抱是那么地有力量,温暖了自己的全身,浑身抖动了起来。她流泪望着他,希望他不要松开手,永远都不要松开。钟武也看着她,伸出手,替她檫去不停流出的泪水。她 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上,不知是为什么大声地哭了起来,更不知道钟武哥为什么突然要抱她,因为他从来就没有主动地抱过自己一次。

  “小秀,别哭,回去替我照顾好玉兰姐。”钟武说。

  “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姐。”吴小秀仍然哭着说。

  “好了,走吧。你是我的好妹妹,我会心疼你的。”钟武说。

  “真的吗?”吴小秀泪花闪闪地问:“你别骗我?”

  “真的,我骗你干啥,回去,把眼泪檫干净。”钟武也伸手檫着眼泪。

  吴小秀走了,钟武子在洞口一直望着她走过茅草地,见她还不停地回头招手,一直走进树林,消逝在树林深处。

  听小秀讲村里被抓了十几个人,这些人应该是动手打死了胡志雄和他的保镖的人。这平时就老实巴交的农民从来就没见过军人,肯定是吓得要死,还有这些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也跟着过提心吊胆地日子。一旦这些人没命了,十几户人家都仿佛遭受灭门之灾。

  连长刘一鸣带着通讯员骑马到达梨溪的时候,也正是钟武一瘸一拐的走进村公所刚刚被士兵拿绳子来捆绑的时候,刘一鸣看见钟武,认出了他。气得拿马鞭抽打那个拿着绳子的士兵,张副连长和文书都感到惊讶。

  “滚开!”刘一鸣还冒火的踢了那士兵一脚,把马鞭丢给了通讯员。

  “连长,怎么回事?一到就发这么大的火?”张副连长问。

  “知道他是谁吗?”刘一鸣指着钟武说。

  “知道啊,是你过去的同学,他是来自首的,换那些人回去。”张连副说。

  “钟武啊钟武!”刘一鸣冲着他喊叫了起来说:“人家想抓你都没抓到,还跑来自投罗网!你真是糊涂啊!”

  “一鸣。”钟武也认出了他,英俊潇洒的年轻军官刘一鸣,便苦不堪言地说:“我总不能这辈子不见天日吧,隐姓埋名,东躲西藏。我来换大家回去,就是想正大光明做回人,一鸣,你如愿了,连长当上了。”

  “如什么愿,几次都差点战死了,算是命大。我真不知道你咋想的,跑来干啥?我接到命令是抓了你就地处决,你知道吗?”刘一鸣拖了根凳子按住他肩膀叫他坐。

  按理说打死胡志雄与自己无关,但这恰好是南华公司,是高昌庆的阴谋,就是要把梨溪拖进万劫不复的境地,用心险恶。爆炸已经使梨溪死了十四个人,如果再死十几个人,这可不是小事,是天大的灾难。一想到这些,钟武痛苦得如同疯了一般,而且自己从此在梨溪呆不下去。与其这样,反正有命案在身,反正被抓都是一死,何不如自己走去,换回那十几条人命。他此刻虽然恨那些村民愚昧,无知,一味复仇造成命案,不听自己的劝阻,但事已至此,只有自己现身,才有可能使他活着走回家去。

  “你枪毙,我保证眼皮都不眨一下。”钟武笑了说。

  “连长,真的要毙吗?”文书张大嘴问。

  “毙什么毙,连长的同学,好朋友能毙吗?”张连副说。

  “你钟武撞在我手里,看我怎么折腾你。当初口气大,想当团长的人,落了个这种结局。通讯员,传卫生员来处理伤口,再安个行军床,先款待几天,让你好吃好喝完了才上路。你这伤口是怎么落下的?”刘一鸣问。

  “还不是你的人打的,枪法臭。”钟武说。

  张连副和文书都笑了。

  “准了你还有命吗?”刘一鸣说:“这些兵都是我调教出来的,打中国人不准,打日本人一枪毙命,准得很。是吧,连副?”

  “对头,打你们子弹跑偏,打日本鬼子就是行。”张连副也笑了说。

  “笑是笑,说是说,钟武,你待会把情况给说说,商量咋办?”刘一鸣说:“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行军床安好了,钟武躺了上去,让卫生员替他换药,包扎好伤口。

  钟武被抓了,有很多人看见他被士兵押进了村公所,消息在村里传开了。钟武进去了,被扣押的人应该会被放出来?各种猜测都有,有的说钟武是被搜山时抓到的,有的说钟武是自己跑到村公所的,村里议论纷纷。还有人说在村公所门口看见钟武与军官在里边吃饭喝酒、谈笑风生,不像是囚犯的样子。

  老二吴天云、老三吴天名听到消息,慌慌张张就朝大哥家里跑去。

  “大哥,不好了,钟武被抓了。”老二吴天云推门就说。

  陈玉兰手中的饭碗掉到了地上,摔的粉碎。她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同木雕一般呆立着,双手捂住肚子。

  “什么时候的事?”吴老汉急忙问。

  “昨天晚一些时候的事,有人说是被抓的,也有人说是他自己进去的。”老三吴天名说:“大哥,快点想办法把钟武兄弟弄出来。”

  “小秀,你不是说昨天你走得时候还在洞里吗?怎么回事?”吴老汉问女儿。

  “是在啊,我想想,遭了。”吴小秀突然说了声。

  “什么遭了?”吴老汉瞪着眼睛问她。

  “钟武哥问我村里的事情,我就告诉了他,是不是我害了钟武哥。……”

  吴小秀话还没说完,吴老汉就一巴掌打到她的脸上,狠狠地一巴掌,打得她脸都红了半边。

  吴小秀捂住脸,没有哭,老二老三都拉住吴老汉,陈玉兰也流泪挡着,护住吴小秀。

  “大伯,小秀人小,别怪她,是钟武自己的事。他要做什么事,我们挡不住他的。”陈玉兰哭着说。

  “不懂事,村里的事能告诉我兄弟吗?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吴老汉又一脚朝吴小秀踹去,没踢着。

  吴李氏和小运媳妇都吓得不敢说话。

  “大哥,小秀不懂事,嘴快,算了,你打她也没用。”老二吴天云劝大哥说。

  “大哥,看看有什么办法可救钟武兄弟。”老三吴天名说。

  “不行就把小运、二娃他们找回来抢人。”吴老汉说。

  “不行,不行,要死人。”老二吴天云说。

  “小秀,学生都来了,你陪陈老师出去上课。”老三吴天名吩咐说。

  吴小秀这才又哭了起来,流着泪,替陈玉兰拿了课本开门扶着陈玉兰朝院坝走去。

  院坝里,已经被孩子们坐的满满的,你挤我,我挤你。他们这些天特别懂事,好像都懂得发生的事情,一坐下来都不吱声,不交头接耳,都静静地望着,等候陈玉兰老师给他们上课。

  陈玉兰刚翻开课本,就看见有三个军人朝院坝走来,她惊讶地把课本递给吴小秀朝前走了两步,学生们都回头望着那三个军人。

  “玉兰,陈玉兰。”刘一鸣首先认出了她,高声叫道。

  “你是?你是……”陈玉兰一时记不起了,泪眼模糊地望着那个叫她的军人。

  “刘一鸣啊,你记不得了?陈玉兰,苦了你呀!”刘一鸣说:“想起了么?”

  “啊,是一鸣?”陈玉兰抓住刘一鸣的手流着泪。

  “同学们,耽误你们一会,我要找你们陈老师说会儿话,你们同意吗?”刘一鸣回过身对学生们说。

  “同意!”学生们整齐地回答。

  “我们进屋说。”刘一鸣扶住陈玉兰,带着连副和文书朝屋里走,被吴小秀拦住了。

  “凭啥抓我钟武哥?”吴小秀伸手拦住说。

  “我没抓他呀,你是谁?”刘一鸣好奇问。

  “我是他妹妹。”吴小秀理直气壮地说。

  “没听说过呀,冒充的?”刘一鸣说。

  “谁冒充,我就是他亲妹妹。”吴小秀嘟着嘴说。

  “好,亲妹妹,让我们进去。”刘一鸣只好说。

  “答应了放人我就放你们进去。”吴小秀又说。

  “信不信我掏枪毙了你?”刘一鸣作掏枪的动作吓唬她说。

  “你敢?我就不怕。”吴小秀瞪着眼,一脸怒气地说。

  “小秀,别闹了,请一鸣哥进去。”陈玉兰说。

  “小秀,放长官们进来。”吴老汉三兄弟也迎到门口说。

  “钟武是你哥,往后你也得叫我哥了,我和钟武是兄弟,小妹妹,懂吗?”刘一鸣进屋后说。

  “长官,请坐。斟茶。”吴老汉招呼说。

  “玉兰嫂子,村长。”刘一鸣坐下后介绍说:“这两位是连副和文书,都是我的生死兄弟。我是昨天才赶到,才知道情况,这二位有什么得罪大家的请你们原谅。”他指着连副和文书说。

  “没有得罪,只是喊去问个话,对村里人没挨打没挨骂。”吴老汉说。

  “爸你还说没有,把钟武哥都打伤腿了。”吴小秀心直口快地说。

  “小妹妹,我都知道了。我喊那哨兵也把自个的腿打了,跟你钟武哥报了仇,你满意了吗?”刘一鸣笑了说:“没想到你这假妹妹还如此护住钟武。”

  “真的吗?那你也就是我哥了。”吴小秀说。

  “你信?他骗你的。小秀,别闹了,刘连长来一定有正事。”陈玉兰急切地说,制止吴小秀不依不饶的纠缠。

  “刘长官,上门有何贵干?”吴家老二问。

  “说正事。”刘一鸣说:“昨天晚上我们三个与钟武聊了很久,情况都清楚了。知道梨溪人和村长一家人都是钟武兄弟的大恩人,还有就是嫂子跟着受苦受累,但是你们知道,我们是军人,接到命令是就地镇压。”大家一听大惊失色,瞬间紧张起来。刘一鸣继续说:“我们三个过来看望你们,就是告诉你们,请你们放心。我一早就派通讯员快马加鞭把材料和情况报告侯校长了,他会通知和动员媒体、社会力量,呼吁公开审理,查明真相。第二,钟武在我手上,谁也不敢乱来,保证他的安全。放回来,反而不安全,警察会来抓他。嫂子,村长,你们放心,钟武和我在一块有吃有喝,不会受罪。”

  “我们能去看他吗?”吴老汉问:“我们都想看看他。”

  “最好不要去,这场阴谋本身就是南华公司的沈立仁、清宁县长唆使谋划的。南华在梨溪的耳目多,防止倒打我军队一耙,告我们一状。有啥事,我会通知你们。嫂子,我觉得钟武最担心的是你,最放心不下的也是你,最亏欠的也是你。”

  陈玉兰含泪点头,勾起她的万千往事,心酸不已。

  “另外,另外一个事。”刘一鸣又对张连副说:“你马上把学堂腾出来,清理干净,还原。把嫂子请回学堂上课。我们在前线打日本兵的时候,与八路并肩作过战,人家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你一定要亲自来把陈老师请回学堂。”

  “放心,连长。”张连副说。

  “队伍到村外宿营,不行你们就到南华公司外边的空坝子宿营。”刘一鸣说。

  “一鸣,算了。回学堂钟武不在,空落落的我更难受。”陈玉兰说。

  “不行,这是纪律。”刘一鸣说:“我带的部队不准像过去的旧军队了。”

  “让小秀和小运媳妇去学堂陪陈老师。”吴老汉说。

  “嗯,我和嫂子一块轮流陪姐。”吴小秀说。

  张连副亲自安排把学堂腾了出来,打扫得干干净净。桌凳安放还原,又亲自到吴老汉家把陈玉兰和吴小秀接回学堂,整理房间时,陈玉兰望着钟武用过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地只抹去尘埃,保持原样,睹物思人,心中无限惆怅。被扣押的村民也陆续放了出来,各自回家了。

  学堂才刚刚放学,操场上就聚集了几十个人,站在那儿望着教室一直不肯散开。这操场里的几十个人是那些刚放回来的十几人带着他们的妻儿老小,守在那儿,说是要当陈老师的面感谢钟先生的大恩大德,救了他们一命,自己身陷囹圄。如果陈老师不见他们,他们就不离开,长跪不起。而且还有很多人都围在操场外边。

  “立在那儿干啥?看热闹吗?来看陈老师笑话吗?”吴小秀跨过教室门槛,冲着这群人说。

  “小秀,进来,理他们干啥?”陈玉兰招呼说。

  “不行,你们家人放了,你们又假惺惺地跑来说谢谢了。滚,我姐不想见你们。”吴小秀说。

  “小秀,进来,把门关了。兔死狐悲,我心里难受。”陈玉兰抱着课本和作业本说。

  吴小秀正要关门了,看见二伯和三伯还有哥、二娃他们来了。

  “姐,我哥回来了。”吴小秀高兴地说。

  “是吗?”陈玉兰问了句。

  “大家都散了吧,这个时候你们来看陈老师不是更惹她伤心吗?你们走吧,事情都做了,挽不回了。”吴家老二吴天云吆喝说:“我说你们是些什么人,良心都喂狗吃了,哭也哭了,闹也闹了,现在把我兄弟闹进去了,你们一家老小重聚了,我兄弟呢?陈老师呢?他们一家人呢,从此就散了,是死是活从此就没个准。你们跑来这儿说感谢话不是虚情假意是什么?乡亲们,往后大家不能这样作无情无义的人,散了吧。”

  “回去,围在这儿没用。”吴天名也劝大伙说。

  “姐。”吴小运跑进教室,就对陈玉兰说:“我爸派人把我们找回来了,我们刚去村公所投案,准备和钟武哥一块等他们处理。那个姓刘的连长把我和二娃赶了出来,还踢了我和二娃几脚。姐,钟武哥没啥事,睡的是钢丝床,当兵的对他好,他让我和二娃告诉你,别惦记他,保重身体。”

  “你爸呢?”陈玉兰忍住心中的酸痛说。

  “我看他抱了坛酒去村公所了,说是要招待当兵的,我估计他是想要陪钟武哥喝酒,他也是整天闷闷不乐,不高兴得很。”吴小运说。

  “二伯、三伯,辛苦你们了。有小秀在,你们都回去吧。”陈玉兰叹气说。

  “陈老师,你不要计较他们,村里人见识少,又自私,只顾自个保命,你别往心里去。”老三吴天名说:“小运,我们走。小秀你照顾好陈老师,有事叫我们。”

  “嗯,知道了。哥,回去叫嫂子早些送饭过来。”吴小秀说。

  村公所里,吴老汉开了坛酒,往几只碗里倒满酒,端到刘一鸣、张连副面前。

  “这是我自个酿的酒,尝一尝。辛苦,慰劳一下。”吴老汉又端了碗给钟武说:“你也喝一碗,大哥和村里人对不住你,你别见怪。兄弟,是大哥错了,坚持要弄去给死者谢罪。大哥没听兄弟的话错了,才造成了血案,才弄你关押在这里,大哥给兄弟赔罪。大哥这辈子做的最倒霉的就是这件事。”说完就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钟武会意地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大哥,什么都别说。”

  “村长,客气了,喝酒。”刘一鸣端起碗岔开话题说。

  “报告!”卫兵进来说:“有一队警察来了。”

  “警察!”刘一鸣放下刚端起的碗问:“他们来干什么?”

  “说是来带人走。”卫兵报告说。

  “带他们进来。”刘一鸣说。

  几个警察进来了。

  “你们来干啥?”刘一鸣故意问。

  “奉命带人。”其中一人回答。

  “奉谁的命?带什么人?”刘一鸣又问。

  “清宁县警察局局长,带一个叫钟武的人。”那个人回答。

  “老子抓的人,你们想带人走?”刘一鸣喝斥说。

  “我们只是奉命执行,刘连长,请你配合执行。”那个人说。

  “口气好大!配合执行?”刘一鸣怒目而视:“老子不配合呢?”

  “滚吧!别在这儿耍威风。”张连副说。

  “你们带什么人?我是村长,我还没同意呢。”吴老汉走到那个警察面前说:“当初村上死了十四个人,请你们来调查抓凶手,你们来转了个圈,屁股一拍,走了,现在来带人,休想。”

  “知道我是谁吗?”刘一鸣问。

  “知道,我们局长说了你是前线下来的刘一鸣连长。”那个警察又说。

  “知道了还敢来带人?告诉你们局长,老子在前线是杀红了眼的人,小心哪天把他杀了!还不快滚,找死啊!”刘一鸣掏出枪来,往桌上一拍说。

  “刘连长。”警察见刘一鸣掏枪,害怕了,只好说:“我们回去照实复命。”

  “不照实复命,难道你还敢添油加醋,告诉你们局长,马上有一个团驻防到你们清宁县,叫他老实点,提防着知道该怎么作?”刘一鸣说:“滚!”

  几个警察只得灰头灰脑地走出村公所,朝村外走去,回清宁县复命去了。

  “喝酒,连长,村长。”张连副端起碗说:“钟武兄,我张某人听了刘连长和村长讲了你的事,我佩服你的为人,佩服你的人品!喝酒。村长,回去后告诉大伙,相信连长,你刚才看到了我们连长的脾气。”

  “这我相信,谢谢刘连长和张连副关照我兄弟。”吴老汉说。

  “大哥,你放心,回去后也叫玉兰放心。”钟武说:“我亏欠她太多了。这辈子还不了,下辈子做牛做马都要还。”

  “别说这种伤感话,你和陈老师都是好人,是我们村亏欠了你们。”吴老汉伤感地说。

  “村长,你们都是好人。钟武的事我们一定尽心尽力,这种日子我相信长不了。”刘一鸣也有些伤感地说:“过两天我们就带人送钟武兄弟到团部,你叫大家来送一送。”刘一鸣说。

  “大家肯定要来”吴老汉说。

  “喝酒,喝酒,不说其他的了。”刘一鸣说。

  刘一鸣此时内心也很纠结,尽管通讯员回来告诉他,侯朝闻校长收到他的材料,就慌慌张张,一刻也不耽误地离开了沙溪堂往省城赶去了。他不知道校长在省城活动得怎么样,组织营救工作如何开展。他也不知道此行奉命押解钟武去团部,上峰对此事的态度如何?他唯一清楚的是当初从军他和钟武都是糊里糊涂误入军阀的私人部队,钟武才落得如此下场。自己进入军队还稍好一点,到抗战前线打了几场仗,痛痛快快的几仗,而且团长、师长、军长还有爱国之心。而钟武呢?进错了庙门。所以他此刻也是忐忑不安,不知道送走钟武,钟武还能不能回到梨溪,重新开始他的人生?如果能,他就会利用驻军的机会,与钟武一道守护梨溪这片土地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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