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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野仙踪

时间:2022/7/6 作者: 李椿 热度: 76039
  2001年,我10岁,我们一家三口在这个城市郊区已度过了第2个年头。头一年没几个月,父亲便决定把那台重要的黑白电视机从老家带过来。

  那天,父亲用一条淡了粉红色厚床单把电视包住,两对角系紧提着走了。

  邻居骑三轮行三里把我们送到镇上,我们又搭三轮摩托行30里到县城,再搭封闭性很强的白色27座中型大巴车,坐车200里到市里,再搭电动三轮行30里到父亲的工作单位“城市戒毒中心”。

  走路时,电视机一直被父亲提着,父亲180,身材高大、健壮,年轻时又曾练过武术,所以这体力活我们完全不觉得困难。

  正因如此,念过高中的父亲从事保安几年来,被领导推荐到“戒毒中心”当教官。在我眼里,“公安”两个字是特别令人看重的字眼,父亲也算这一系统的,只是身在其中也就习以为常了。

  第二年,父亲分到了两间单独像样的住所,七八平米。父亲为母亲找了一份面包厂的工作,母亲不识字,好在那时不识字的男女也多,所以顺利上班了。弟弟也在母亲肚子里慢慢长大。我的一段幸福、快乐、好奇、无知的生活开始了。

  家里的生活安静后,外面的吵闹勾不起兴致时,我便呆在电视机前看电视,或一个人独处,事实上,我总是出于这样的独处,独处无事时,我跟母亲时常在单位里捡矿泉水瓶,卖了钱就很快乐,父亲不以为然;看电视时什么都看,特别是电影频道,电影吸引着我的好奇与更多的期待,也激发了我更多的好奇与想象空间,有些电影与自己的好奇所渴望的答案与想象追思中仿佛有了“同伴”一样,这是一件更奇妙的事。

  有一天,拧电视看到电视里演一个小女孩,还有稻草人、铁皮人、人狮子、巫婆、小狗,记不得叫什么名字了,也不知说的是什么,但其中的画面感到那么奇妙美丽,一下被吸引住了,自己仿佛置身其中,随巫婆出现而恐惧,随音乐一起欢快,随稻草人一起活泼,与铁皮人一样可爱,同狮子一块勇敢而又恐惧,旅程是惊险、刺激的,但坚信最终能胜利。看完,自觉犹如做了一个梦,而又那么鲜明、活泼,不能忘却。

  2007年,父亲因工作调离北方一遥远的城市——北城,我们举家北移,父亲在一家钢厂已当上了科长。母亲由于不识字,在厂里做清洁工作,工资一千多,生活是幸福的。

  2012年,老家省会,我上大一,社会进步的程度加快,科技发展日新月异,还有自己的成长,已让买台电脑成为了一件必要、迫切、适宜的事。

  这年寒假,我回北城,为了给我买台电脑,母亲拿出了二个月的工资,四人坐公交车从镇里到市里。市里行走时,母亲胳膊里夹一个粉红布袋,似乎在故意表示穿着朴素,在后面走着。弟弟已经11岁了,手里拿着父亲刚得的奖品“迷你ipad”,边走边跟我说游戏怎么玩等。

  在电脑城,母亲依旧在后头跟着,行动有些不自然,不大方,直到我看中了一台红色15点6寸大气的华硕电脑,才似有兴趣的上前看看。父亲见我相中了,利索的问价钱,吵吵着就要买。母亲这时从后面走上前说:“我看看,给你买的电脑什么样子?”似乎羡慕,又有些惊讶的看着,心里是高兴的,脸上有喜庆的笑容。

  买下后,母亲指着弟弟手里的ipad对我说:“这个手机给你弟,你不能都拿走了。”

  对弟弟说:“等你考上大学,也给你买个。”

  弟弟不以为然,只好奇的又上前翻看一会电脑。

  开学后,我斜挎着电脑喜形于色走进校园。不管怎样,电脑虽然普遍,但我们宿舍6个人也只有三台,而且我有了,有这份踏实我心里觉得美滋滋的,大学里我便更加活泼了,给班里放电影,给老师做ppt用,确实在班里起了作用,对我更是有一种奉献的快乐。大一过的很充实、很激情、很疯狂。

  大二,班系里活动少了,自身也没那么多好奇与活力了,上课便觉枯燥无味,青春疯狂的余热未散时,大学生活逐渐以上课为中心,而课堂上的知识于我们步入社会的接轨处少之又少,几乎没有人对书本知识处于十分认真的态度,我们也渐渐感到这些“知识”到社会上基本都没用,进班是意义上的学生规范,体制遵守使然,大部分时间是属于绝对自由的。

  一日,宿舍里,各类综艺节目选看了一遍,没有好的了,依旧去看电影,喜欢的电影几乎全看了一遍。无味时,便把记忆处尘封的角落“打扫”了一遍,慢慢的想到了那个电影,有稻草人、铁皮人、小女孩,电影名字是不知道的,但大学生与互联网联系在一起,几乎没有不可能的事,百度搜索两下便找出来了,叫《绿野仙踪》,于是,充足的时间里,又美美的混看一遍,并不过多于大饱眼福,更多的是它承载着几时的记忆,找出来它,只是奢侈的利用“记忆”勾出一些无以然的意义来到刺激这无聊的大学生活。

  这次看到了一个小女孩,被龙卷风带到了一个童话般美妙又清晰的国度,从女王那得知沿着黄色的路走会遇到稻草人、铁皮人、人狮子、人树,到翡翠国,巫婆是怕她那双水晶鞋的……

  如此,一阵感慨。

  安静后,又是无聊的大学生活。

  2014年,我们搬家到了老家县城里一所新小区,120平米的房子,价格最贵的,也是绿化环境最好,质量为优,安全为甲的小区,入区门口不到百米就到了单元门口,三楼的房子。上半年装修完,后半年家具都置买的差不多了,55寸的液晶电视、全年WIFI、现代式银灰色沙发、一台方式空调、三间卧室,客厅前壁纸为一片荷花,背后壁纸湖边美景,中间放着电器茶具,房子里明亮亮的。这年,母亲因胃癌去世。

  2016年,初秋,一个合适的夜晚,家务活收拾妥当后,我想看《绿野仙踪》,便安静的坐在沙发上,认真的摁下了遥控器。弟弟在贵妃床上躺着,

  这次,从序幕开始,看到了舞蹈,是那么轻快、美丽、顺畅,而充满希望;看到那小女孩如此美丽、活泼、勇敢、可爱及渴望外出自由的、热烈的心;看到了她心爱的小狗托托,一幕幕发现这部电影想象力是多么的伟大,还有那个巫婆,演技是多么的出神入化。原来一场龙卷风袭来,小女孩在房子里晕睡了过去,由着惊慌做了一个梦,梦见到了有女王,有巫婆,有魔术师的国度,在这里,她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赶快回到家与家人团聚。路上,遇到了无头脑的稻草人,原来稻草人渴望有聪明的头脑,而找到魔法师他们就都能实现愿望,一路上稻草人为巫婆布下的困难出了好多主意,而后又遇到了铁皮人,原来铁皮人渴望获得一颗能感受爱的心,于是又相伴而行,而路上铁皮人是显得那么可爱,最后,他们又遇到了人狮子,狮子外表勇敢、强大却被勇敢的小女孩一巴掌打出了懦弱样,处处充满恐惧,狮子十分渴望能够让自己拥有十足的勇气,寻找魔术师来实现他们的愿望,看到这我有些震惊了。

  这演的不是人性的缺陷与爱及伟大吗?

  他们身处自由之地而不知,拥有头脑而不知,拥有爱心而不知,拥有勇气却甘于懦弱。最后,他们都发现了,明白了,其实愿望都在自己身上,不管怎么说他们都省悟了。

  这些,都是母亲十分渴望我们明白的,可她却等不了了。我们的恐惧使自己懦弱的退到至死角落还不知反抗;直到被打的鲜血直涌,还在向无动于衷的墙角萎缩;虚伪的庶不住一点羞耻,而自为风光;思考到1+1等于几都不知道了;懒惰到睡死了还不知醒来;勇气用于毫无价值的积攒的自夸上;顽固到明摆的对错上,不知对错在哪,还依旧大言不惭的讲着“道理”;看不到勇气该在的地方所发生的现象,看不到固执的希望,看不到智慧到底是种什么效果,爱到底如何表述,我们不知。

  在农村,一个年轻妇女带着一个孩子,孩子离了妈妈就哭,一人担着3亩半地的劳作,还有助的凄凉,她是怎么过来的,一群群身着时尚的青年男女,在考量着如何吃饭花钱时,母亲带着一个孩子却在到处拾矿泉水瓶,我可能才知道那止步于上层生活状态的卑微在母亲那儿不知放大了多少倍,才知道考上大学买台电脑,母亲是多么欣慰,因为那是她打扫卫生挣来的钱,而家里每多出一份无用花费时,她都在心疼那冤枉钱,因为她有一个还不太懂事而又软弱的大儿子,和一个更不懂事的小儿子,她的心多半全在两个儿子身上,操着的心是我们报答思量不尽的爱。她定这样想:“大儿子毕业要买房,要结婚,接着二儿子上大学,然后买房子,结婚,而如今家里只留了几万块钱可怎么办?”父亲的执着是始终换不来那握在手心里够多的钞票的,或许有那么一天我们富了,可又置于“血汗付出”何在?所以她睡不稳啊!我现在肯定知道了,当我无聊的再无聊的狂欢时,母亲定在路边捡着剩菜,因为那年暑假我到家时,母亲还在为捡几块大萝卜而心喜不已。

  曾几何时,脑子里便常浮现一些画面,一幕幕的肯定成事实:我们三个躺在床上看电视,实在选不出好台了,母亲还坐在小板凳上洗衣服,端着直径80厘米的大盆往桶里倒水,洗完衣服又找出一堆,叹气说:“咋那么多衣服,哎,你看看……”攒起来又去刷鞋。母亲抱怨几句,我洗几件,眼还瞅着电视。末了,方坐在镜前细细的打扮一会儿,因为明天还要上班。

  为什么这些画面那么清晰?因为爱的无力。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看到了迟来的爱,迟来的,毕竟是迟来的。

  为什么依旧还让母亲骄傲,因为“我爱你”。

  我常常做一些梦,梦里,母亲依旧穿一件朴素的粉上衣,我依旧依偎在母亲身旁,抱着她不让她走。醒来后,我想:“这凭空的‘我爱你’何以承载着这份骄傲?”

  我想:“这骄傲有意义吗?”

  我又想:“这骄傲没意义吗?这骄傲毕竟有真实的意义,不然,母亲为何以痛苦的代价来对待这份渴望,痛苦的代价给我们一醒悟,这醒悟传承的是怎样的人格品质,生活态度?”

  我想:“我们是不言而喻的,并铭记在心的——做一个勇敢的,有能力,有担当,有爱的,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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