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鲁钝生的记忆里，第一次听到“今朝有酒今朝醉”这句诗，是上初中二年级的时候，那是1965年冬天，村里住进了四清工作队，十几号人，听说是省城长春某大学的师生，队长姓杨，四十多岁，看样子是学校的领导，鲁钝生家是贫农，是农村四清工作的依靠对象，家里西屋的土炕上，住了四名队员。一天晚上，工作队开会，鲁钝生在门外听杨队长讲话时，听到了这句诗，当时不太明白什么意思，后来到学校问语文老师，才知道是晚唐诗人罗隐《自谴》诗中的一句。全诗是：“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大意是：成功了、收获了就放声高歌，失败了、失去了就作罢，人生的忧愁怨恨无尽无休，既然不能彻底消除，就不必挂在心上。今天有酒就喝个酩酊大醉，明天愁来了再去愁。据说，罗隐参加了十多次殿试，均名落孙山，史书上说他“十上不第”。《自谴》是仕途无望时所作，表达了他政治失意后的消极情绪。其实，这是中国封建时代读书人仕途失意时的惯常心态。
小诗脍炙人口，一千多年来久传不衰，而让大多数人能记住的，也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这一句，而人们在引用这句诗时，往往用于贬义，表示得过且过，只顾眼前享乐而不思进取的消极生命状态。
可在鲁钝生看来，在“调适心态”和“活好当下”方面，小诗也有积极意义。
我们先说调适心态。小诗题为《自谴》，自谴，自谴，既可以表示自我谴责、自我批评，也可以表示自我排遣、自我调适。面对失而不能复得的东西，不管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不管是政治的、经济的抑或文化的，“失即休”是科学态度，“休”就是作罢，就是放下，就是不挂在心上，这是一种释怀，一种洒脱，一种健康心态。试想，你不放下，耿耿于怀，除了增加烦恼、痛苦并损害健康之外，还有其他意义吗？肯定没有！。再则，“失即休”是一种看透，是对生命“滚滚长江东逝水”和“是非成败转头空”的深度领悟，人看透了，才能走出心灵困境，才能保持心理健康。
再说活好当下。“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确有“人生几何，当及时行乐”的消极，但也含有“抓住今天，活好当下”的意蕴。“今朝”是现实，“有酒”是实存，是看得见、摸得着、能拿到的，具有确定性，抓住机会，及时动作，尽情享用，是活好当下的证明，因为“机会”这东西，失去了就不会再来。“明日”是未来，是虚幻，明日能发生什么，只具有可能性，也许有酒，也许有愁，一切都不是定数，所以，明天愁来了再愁，大可不必今天提前愁，自找苦吃。
事实上，人是社会的人、理性的人，人生由昨天（过去）、今天（当下）和明天（未来）构成，人从昨天走来，昨天是今天的基础；人又向明天走去，明天是今天的希望。因此，今天是连接人生的中间环节，也是关键环节，是生命内涵的本质呈现，珍惜今天，活好今天，做好今天能做的，享受今天能享受的，就是在创造明天，明天才有希望。据此，从“活好当下”的视域来解读《自谴》这首小诗，亦无不可。
话又说回来，“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人的个体生命，渺小而脆弱，无法与永恒的时间抗衡，在转瞬即逝的有生之年，在无害于他人、社会乃至自然的前提下，“莫教春秋佳日过”“遇畅饮时即畅饮”（宋湘梅岭长联语），虽不是高尚和志存高远，也绝算不上低俗，对我们这些普通的“草民”来说，是不错的选择。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