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上班,胡李生桌上放了张任免书,他看见后面章福生的桌上也有一张,想必一样:
X县人民政府劳动局文件
X县劳办X年第003号
人事任免及岗位调整决定:
任胡李生同志为劳动局监察科副科长。
免去章福生同志劳动局监察科副科长职务。
任章福生同志为劳动局档案管理室副主任。
公章 日期
胡李生“哗”地将委任状塞进抽屉,一个转身,跑步冲进厕所,“乒”的一声扣紧了门。随着一股气势汹汹的激流声,他第一感到的不是畅快,而是悲哀,为自己,为章福生:我的小娘哟,你这不是在帮我,你是在要我命啊。从今以后,你叫我怎样有面皮做人?从今以后,我还怎能心安理得听章科,不,章副主任的臭腌菜论?老章啊,你解甲归田园还有一程呀,从此只能与老鼠为伴了——档案室在厕所隔壁,总共只有两个人,他还是个副的。
人事变动后的第三天,胡李生接到女科长的电话。预感早就告诉他,这两天,妖蛾子一定会找他重温旧梦的。这两天,他可没好过。一个胡李生在跟另一个胡李生拉扯,打架,就像两只势均力敌的野兽,纠缠在一起,肉博在一起,难舍难分,不分输赢。他貌似在办公室,但那是他的躯壳,灵魂早飞到了九霄云外,游荡在同学中,游荡在村里,游荡在种种不安和幻想里……天使愈来愈远,魔鬼步步逼近,与生俱来的不可名状的东西,从灵魂的深处走出来,起先还只是似有似无的烟雾,就像遥远的一个故事,或者梦想,渐渐的,化为有形,青面獠牙,古怪,恐怖……但他们一律有个好听的名字。
啊,这是一条不归路,还是红地毯?
听到女科长完全不是办公室的那种声音,他的心跳加快了。女人,个个是天才演员。看着她们在人前的正儿八经,贞德模样,哪怕在酒席上,同事们之间说了个黄段子,都会被她们群起而攻之。谁知道,冰冷的铁板,只要换一个地方,就烈火熊熊,灼热难挡。比如电话那头的女科长。
万事开头难。尤其是男女间的那档事,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会黄河决堤,一泻千里。胡李生也不例外。现在,胡李生的脑子只要一有空,就是女科长的影子,当然不是办公室里的影子,不是在人前机器人的影子,而是那种时候的影子。他显然着了迷,上了瘾……这一切,多么神秘,多么美妙。随着次数的增加,时间的推移,犹如一缸老窖,越来越醇,越来越甘甜。要不是女人早已是一只成熟的妖蛾子,他的眼神和一些小零小碎早将一切泄漏无遗。
啊人生,什么是人生?就是在短短的过程里,像个人一样地活着。管他手段如何,目的还不是一样?要不,像毛坯一样?像李春秋似的?就是那个神经兮兮的章福生,不也是斗败了才有今天?谁敢说他就没花本钱,如果成功的是他们,说不定今天被踩在脚下的,就是我。要奋斗就会有牺牲。至于那些个品格、道德之类的东西,几块钱一斤?就让那些酸叽叽的文学爱好者和傻子去追求吧!一群倒霉鬼。
胡李生掀起衣领,挟紧腋下的包,忽然觉得自己像《红与黑》里偷情的于连。
秋天的夜姗姗来迟,地上到处都是落叶,翻卷着,追逐着。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飘飘扬扬落光了叶子,在斑斓的灯光里摇动着赤身裸体的姿体。胡李生一边走,一边想。他心里分明在窜烧着火,恨不得立马将妖蛾子压在身下,冲锋陷阵,长驱直入,但是却走得很慢,很慢。落叶飞到他脚边,一片,又一片,他顽皮地踢上一脚。一个孩子走到他身边,抬头看了看他,叫声他“叔叔”,挣脱了牵着他的手,也兴高采烈地踢起来。年轻的母亲朝他笑笑。
胡李生赶到宾馆,女科长已在等他。虽徐娘半老,却温情扑面。女科长在等待的时候,已先洗过,湿漉漉的头发披着,像煽情的翅膀,房间里流动着一股甜香。“怎么样,还满意吗?”女科长投怀送抱,不知是问先前的任命还是现在的风情。“都——满意!”胡李生已急不可待,一把抱起女人,三两下剥光了她的罩裙——原来她没穿内裤。
就在胡李生与女科长你胶我合的时候,施榴琴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继续!”施榴琴在下面略微一愣,继续运动着重点部位,嘤嘤喘息着,鼓励着。“哎——今天是个好日子……”床头柜上的歌声却没有停止的意思。这不是祝福的派送,简直是存心捣乱!女科长腾出一只手,抓过一看,面孔霎时白了。“小施么?哪里——”手机就在胡李生的耳边。他凝神屏息,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怒自威,传入耳际。
胡李生仓惶逃离现场,穿过大厅时,看到局长衣冠楚楚,正庄严地走向电梯,俨然出席重大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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