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冯是戏剧学院毕业的,不是表演系。早年,他带过演员。在他们行当里,“带演员”就是经纪人的意思。
小冯在文艺界玩了几年,觉得无趣。不带他们玩,改自己玩了。这一历程,搁常人那儿,应该叫工作、辞职、创业,也算一场天翻地覆。搁小冯头上,不过一场玩乐之事而已。
小冯太爱玩,也太会玩了。
小冯的玩,可不是随便玩玩,一玩就是专业。改自己玩了的小冯,主玩两样:茶和剑。
茶呢,小冯是茶道高手,一口茶下肚,何地产、何海拔、何品种、何树龄、何年份……直至当年当地雨水足还是旱情重,甚至做茶人的手艺几斤几两,小冯能跟你聊上两三个小时,把那些树叶子草根子的底细,全给你兜出来。
小冯不仅擅长喝茶,还开了一家小茶馆,不为营业赚钱,只为朋友相聚有个据点,多好的茶,拿出来随便喝。不仅开茶馆,小冯还深入茶产地,自己做茶。
不光做茶,小冯还收藏与茶有关的古董,史上名家的紫砂壶、愈来愈稀罕的茶盏托儿,琳琅满目。每次去他那里,就算逛它个把小时,也未必能把他新收来的物件看全。每次,我最爱看他收的各种茶盏托儿,就是现在好多酒吧、咖啡馆时髦用的杯垫的前身。除了小冯之外,我尚未听说谁收藏这个不起眼的物件,铜的瓷的,木头的犀角的,各种材质,造型各异,特别新鲜。
剑呢,小冯屋里挂着十来柄剑,柄柄有来历。有日本国宝级的明治时代制剑高手的作品,也有中国古人传下来的名剑。小冯不只收藏,自己也能来两下子,他在日本专门学过剑道,有专业五段的证书,漫不经心随便比画比画,已是剑风凌厉,气势逼人。说起来,茶与剑一柔一刚,也恰是小冯的两面性。
小冯的玩,有家传,基因里带的天性。小冯是满人,祖上是大清朝的皇亲国戚。因此,小冯随便玩点什么,细节上都轻车熟路,雅得一塌糊涂,专业得叫人咋舌。好比有朋友结婚,别人都送大俗礼,小冯到高碑店找了件虽然破得不像样子,但仍属地道的黄花梨老家具,劈了,老木新做,照明末样式,做了一个首饰盒。临送出时,小冯让早年间见过大世面的奶奶把把关,问样式合不合。奶奶说,样式正,不过不兴空着送的。于是,小冯从家底儿里掏了一把小珍珠、小翠件儿、紫砂件儿搁里头……受这大礼的朋友,几天合不拢嘴。
有人纳闷了,小冯哪来的银子这么玩呢?
其实不奇怪,小冯懂古董,还愁没钱花吗?
前不久,有一天,小冯研究一件刚从日本淘回的黄铜茶托,不知不觉,彻夜不眠,已是凌晨。小冯毫无睡意,索性出门,直奔潘家园。天不亮的潘家园文物市场,虽说九成九都是假货,但真有慧眼者,总有碰着运气的时候。
小冯那天摸着黑发现一串念珠,当时没太看明白,凭经验凭学识,直觉是一个好东西。
小冯和商贩一通盘道,最后花三百块拿下,回家睡大觉。午后醒来,洗漱完毕,好茶伺候,一通擦摸洗揉,仔细甄别。
一个月后,那串念珠被小冯几十万元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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