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就坐在馆中一隅,两条麻花辫,一身素净的衣服,套了条宽大的围裙,一裙子的黄泥巴点点,显得她无比瘦小。
后来才知道,她也算是半个新人,来馆里才几个月,半打工,半学习,不要薪水,管吃管住就成,顺便看馆。我就跟着她从零学起,没几分钟,我就气急败坏地对她喊:“不行不行,又坏了。”
她教我:“静,首先要安静。”
于是学她,深呼吸,调整心情,泥巴慢慢在手中活了。
中午吃饭,我边洗手,边叫她:“不如一起喝个茶?”
她没有拒绝,却带我去了楼上她的“工作室”,也是她栖身的小房间,不足十平方米。
真正的陋室,除去一些书籍和必需的生活用品,洁净的房间里简直别无他物。
茶是她的朋友从外地寄过来的,香甜醇厚,茶香氤氲,她说,明年我就去武夷山学做茶。我又一次惊讶得合不上嘴。我结结巴巴:“那你靠什么生活呢?”
她抬起头看着我说:“生活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啊。”
这句话的意思,我花费了半年才明白。
一天,某朋友临时来西安游玩,我匆忙赶到机场接机,意外发现此刻本该在外地出差的老公,正和某女子在机场大厅甜蜜相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错愕在当场,我平日里引以为傲的幸福,像一个肥皂泡,经不起指尖轻轻一戳。
我只好去了李静家,像一只失魂落魄的狗。那天晚上,她把我包裹在一床毯子中,陪我坐在沙发上。我的眼泪一直流,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偶尔递给我一块热毛巾。这适时的温暖,像一只熨斗,慢慢熨平我满是皱褶的心。
晚上,她给半干的陶器绘画上色,我则坐在一边心事纷乱地看书。其实,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休假的时候,她便邀请我采土做陶。做陶的时候,才觉得慢慢看清楚和靠近李静这样的女人。
没有感情缺失的患得患失,没有物质上的渴求。只有陶。真的如她所言,生活可以简单到只剩下几件事。
我突然醒悟。我为什么还要纠结于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人呢?
我和老公办完离婚手续。辞掉了别人艳羡的工作,用全部积蓄开了一家小小的咖啡馆。养了几只捡来的流浪猫,窗户边,种下的绿植,都是李静送我的种子。
从小到大,我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每条路,都事先被选择,被安排,我只是顺势流动。但是,李静的出现,让我有了自己的河床。
她又去了武夷山。告诉我,这次为了学做砖茶,没有白跑一趟,修成正果啦。
一个女子存活于世的安全感,并没有设置的那么多,或者,只需要一点点,就够了。
奥修说,不安全就是自由。
我想,他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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