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崭新的。
新娘是个聋哑姑娘。
如果不是因为2008年高考故意考零分,2012年应该是他大学毕业、踏入社会的年份——同样也是崭新的。徐孟南不愿说哪一种道路更接近理想,但说到当年的行为,他直言:悔恨。
谁的青春不荒唐
徐孟南曾是父母的骄傲。从小学到初中,他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徐孟南不讳言考零分的动机:成名。“想以此表达对现行教育制度的不满,进而获得话语权。我在生活中是草根,说话没人听,好的建议也传达不出去,所以我想利用高考发出自己的声音。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引起足够的重视。”
他说的“好的建议”和“声音”,是指他构想的教育理念——“三人行”教育体制、他写的中篇小说《三人行教育》和 70万字的长篇纪实小说《高中三年读了啥》。小说刚写完他满心欢喜地将小说寄给出版社,“没有一家出版社理我,我也向韩寒求助过,但他也不理我”。
于是想到效法2006年的河南零分考生蒋多多。“她在高考卷子上‘乱画’,愤愤地抒发对现行教育的不满。她的零分事件被媒体曝光,各种报道及评论纷至沓来,她一度成为当年的十大教育新闻人物之一”。
徐孟南在所有考卷上写上:“我的名字叫徐孟南,我的考号是×××,我是蒙城二中的……”试图用违规的方式扣完所有的分。然而最终他得了160多分。
高考完徐孟南立即向安徽、上海的媒体爆料,引来几家媒体的报道。看到自己名字被写进新闻报道里,他十分激动,在日记中写道:“我心跳加快,我成名了,我言中了!会有出版商肯出版我的小说了!父母不会再说我写的东西没用了!别人不会再误解我了!我成功了!”
不过,这一切只是昙花一现,两天过后,再也没有媒体理他,而且媒体大多批评他幼稚。让他引以为傲的“三人行”教育理念,更是无人问津。
那一年,他不是唯一的“零分考生”,还有贵州的李坚和云南的吉剑。李坚高考总分32分,其中20分是民族分(他是苗族);吉剑168分,他擅长的数学得了8分。不过两人都和徐孟南一样,自诩“零分状元”。同病相怜的几个人在网上取得联系,互相鼓励,却没有任何实质上的互相帮助。高考像一把刀,切开了他们和自己鄙弃的那个世界的联系,不得不迅速挑起生活的担 子,为年少轻狂埋单。
学历高中
徐孟南“高考零分”的内情最终被父亲知道。徐父一气之下抡起锄头就要去打儿子,徐孟南吓得在院子里乱跑。最后,徐父把他写的所有东西一把火烧掉,然后带着他到上海打工。
他在一家广告公司找了一份灯箱制作的工作,“我有自知之明,不敢去找那些对学历有高要求的公司”。
又苦又累的日子,让徐孟南对自己的行为开始后悔。2008年8月23日,徐孟南对合肥的媒体说:“我想上大学。”
他这是受到李坚的启发。当年8月的一天,李坚在网上对他说,他想回去上大学,或许媒体能帮忙。
李坚成功了,被民办学校江西翻译专修学院录取。但徐孟南却失败了。
打工之余,他开始写纪实小说《高考0分生》。他没有电脑,只好拿出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再发到网上。
梦想不死。但他已经知道,自己要为当初的选择付出代价,实现理想的道路注定更加曲折。
当下的现实和理想
2010年,徐孟南的堂哥考上大学,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本来,这个“第一”应该属于徐孟南。父母一阵叹息,徐父半开玩笑地说:“你回去复读吧。”
可徐父考虑后,认为他已荒废了三年学业,考上的希望几乎为零。他没再坚持。
不久,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家境富裕的聋哑女孩。为减轻父母负担,他同意了。相处中,他喜欢上了对方。恋爱、结婚,波澜不惊。
目前他在亲戚家开的猪毛加工厂里做管理工作。另外两名“零分状元”,李坚一边打工一边上学,即将毕业;吉剑一直在打工,工作之余自学数学,他认为自己学习的东西,不比在校大学生少。他说,他们之间偶有联系,但有些生分了,“可能大家都在忙吧。”沉默一会,他又说,“我们几乎没再聊过当年的那件事了。”或许,现状与他们曾经的理想和抱负已相去甚远。
2010年真正的高考零分生出现。考生张皎想以考零分的方式引人关注,找到一个投资人,像比尔·盖茨那样创业。在吉剑的帮助下,张皎科科交出白卷,如愿以偿。但投资人并未出现。
以我为鉴
徐孟南重回媒体视野,是因为他公开表示后悔当初的举动,并劝诫后生。
2011年5月,21岁的徐孟南站在金陵中学面前,低头不语。
“高考0分生传达教改的声音,但0分注定是错误的伤害,请勿效仿我们。”徐孟南把这条标语挂在胸前,用自己的经历去劝诫别人。
他又想起了他曾经的偶像蒋多多,“如果当年蒋多多能在媒体上说一句她后悔了,她的做法是没有意义的,我可能不会执著地去走那条路。”他长叹。
他随身携带一个自制木箱,里面放着4000多份宣传单,呼吁大家千万要好好参加高考,使劲考出好成绩。他住30块一晚的简陋旅馆,吃最便宜的盒饭,带着打工挣来的一点儿积蓄,先后到南京、合肥、郑州等地的高中宣传。
他到达南京后,主动给当地几家报纸打热线,希望媒体帮他宣传不要效仿高考零分生,可只有一家报社的实习记者和他聊过,事后也没见报。
最后,他以实名在天涯论坛发帖,这一次总算有了一些回复者。但多数是质疑他“劝学”的动机,不过跟当年考“零分”一样,是为博眼球出名,出版他的小说。徐孟南对此没有回应,“我说什么别人都不会信的”。
但他认为,自己的经历本身对当前的教育状况,不论是对教育制度,还是对另类成才之路的思考,都有一定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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