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爱军爱上周玉淑,并不仅仅因为她漂亮,关键是细腻。
任何的细腻,都是用柔和的线条织成的,让人觉得温暖,有一种漂浮之感。在冯爱军的婚姻里,他感受到和经历过的,都是粗陋。冯爱军渴望细腻,如水的细腻。这种细腻,能洗尽身上的风尘,唤回他做为男人的雄起。这一点,周玉淑做到了。
其实,家庭的美满,就在于保持了恋爱时的细腻。婚姻的尽头,就是从细腻消失的那一刻开始的。能够坚持,婚姻便能存在。如不能坚持,连个形式也不存在了。过去贴着红双喜的殿堂,一定会摆放上后悔和仇恨,而且是随处摆放。
冯爱军做出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是不是他做的,他不清楚——冯爱军要娶周玉淑,那怕不当这个董事长。当然,他如果不是董事长,根本没有一点资本可以娶周玉淑。这一点,冯爱军特别清楚。现在,他是董事长,而且还是新丰的首富。所以,他认为娶周玉淑,只是他张张嘴的事情。这个认为,冯爱军也很清楚。
人和人的感情,是交往出来的。你干想一百年,都不如交往一整天。这一点,冯爱军也很清楚。
今天是周末,冯爱军下了决心,要约一下周玉淑,把话挑明白。他让司机回家,自己开车到较偏僻的双晨大酒店。冯爱军先开了一个单间,然后在二楼的餐厅要了一个包厢。他坐定,稳稳神,然后给周玉淑打了电话。
周玉淑在齐家聚,扬天就在她的不远处。
周玉淑一下就听出了冯爱军的声音,她说:“喔哟,是冯董事长!请我吃饭呀,好呀,你在哪里?好,我收拾一下,这就去!”周玉淑故意把声音提高,让杨天听见。她回到自己的休息间,换了一件连衣裙,挎个好看的包,飘飘然地走出来。
杨天等着她呢,说:“现在正是吃饭时间,你上哪去?”
周玉淑漂亮地一个转身,说道:“吃饭时间,自然是要吃饭去呀!对了,你是老板,我出去,是应该给你打声招呼的!”周玉淑出了门,留下几缕清香。
杨天轻轻“呸”了一声,心里暗骂:婊子!
周玉淑很快就到了双晨酒店。
冯爱军把脸笑得变了形。他暗暗得意,看来,娶不娶周玉淑,还真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怎么,就我一个客人呀?”周玉淑有些警觉。
冯爱军神秘地一笑,说道:“两个人好嘛!”
点好菜,冯爱军倒酒,周玉淑始终推辞。冯爱军有些不高兴,周玉淑这才答应喝些红酒。
几杯酒下肚,冯爱军没有了拘束。
周玉淑好像没有拘束过,总是那么落落大方。
冯爱军问:“生意上有什么困难吗?直接给我说!”
周玉淑说:“困难不多,但挺严重,最要命的就是接不回来帐。不怕董事长生气,你的下属企业和友好企业看你的面子都在齐家居消费,收入确实不少,但都欠着。可怕的是,还要这样欠下去。”
冯爱军端起酒杯,和周玉淑碰一下,张嘴吞饮,说道:“这不是什么大事,我让王主管给下面打个招呼,问题很好解决。现在做生意,拚得是人缘。这人缘,没有个真心,还真是无法得到。人际关系也是生产力嘛!你认识我,我就得帮你。我有事呢,你也得帮我,社会就是这样。”
冯爱军的话,把周玉淑绕糊涂了。她真不明白这位董事长请她只是吃饭,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周玉淑说:“冯董事长,你给我帮了忙,我绝对要报答你。社会上兴什么风,我就应该起什么浪,这个我懂。”
冯爱军摆摆手,说:“现在是以经济建设为中,这个中心的实质,对国家来说,叫着发展。对普通人来说,就是挣钱。其实,都是一回事。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并不是什么都拿钱来衡量的,即便是现在,仍有很多事情,是拿钱买不到的。”
周玉淑矜持地一笑,说:“我和董事长的经历不同,感受就不同。我倒是认为,现在不需要花钱的事情越来越少了。”
冯爱军喝了一大杯,感觉周身都热了起来。他说:“你这个话很对,人的经历不同,认识问题的角度就会不同。角度不同,得出的结论也会不同。”
周玉淑有些不耐烦,她不爱听这些话,车轱辘似的,转过来转过去,就是那么些个东西。
冯爱军继续说:“咱们今天就交换交换经历,我先说……”于是,冯爱军从自己高中开始,把自己当兵提干、结婚生子的全部经历,整库房地搬了出来。
周玉淑对这个还感性趣。没想到,一个董事长,新丰的首富还有这样的经历;心灵上还有这么大一块阴影;感情上还有这么大的磨难。
人活在世上,结果都是一样的,关键就是这个过程。幸福圆满,幸福得长久,说白了,就是生命的过程合乎自然,让自己的感觉愉悦。周玉淑说不出来这些话,但感触和这些话的含义是一样的。
周玉书有些感动了,她靠过去,和冯爱军坐在了一起。周玉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抚慰冯爱军一下。当然,这个没有别的意思,仅指男女关系。巴结冯爱军,能让“齐家聚”接上帐,并且发展起来,也是周玉淑最大的意思。
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周玉淑从一个美艳绝伦的小丫头,变成风华正茂的大姑娘,其间对男人的了解已经成了本能。对男人的防卫,当然也成了本能,并且是最大的本能。她从冯爱军的眼睛里看到了爱,也看到了欲望。这种占有的欲望,远远超过了爱。所以,周玉淑从来没觉得冯爱军有什么可爱之处。这样的男人,她见得多了,有一个算一个。而张桥却不同,张桥见到她,眼睛里充满了疼爱,是大哥看到小妹成长起来的那种疼,那种爱。周玉淑喜欢这种眼光。她从小离开所有的亲人,这种眼光就像母亲的乳汁,过了幼年,只能成为一种奢侈的回忆和向往了。除张桥以外,所有的男人都把她当成了可以随意打扮的小姑娘。这一点,令周玉淑恶心。
人们常说,眼光的长短,决定你和这个人保持最近距离的长短。周玉淑发现,冯爱军的眼光离自己越来越近,像两只无形的手,朝着她的女人特征张开来。周玉淑掏出手机,纤细颀长的手指,弹钢琴似的拨通了电话。
“张秘书呀,我不能到你们家吃饺子去了。冯董事长请我吃了饭,现在我送他回去!”
一听这话,冯爱军忙说:“不用,不用,我在这开的有房间,我这就上去休息了!”冯爱军电打似的离开,连起码的礼貌都忘记了。
其实,周玉淑就是那么一拨,根本就没有打张桥家的电话,张桥也没有约她吃饺子。
周玉淑迅速回到家,越想越不是滋味。冯爱军在酒店竟然开了房间,也就是说,他肯定我今天会和他上床,会和他云里雾里一番。真是可恶,这样的人,简直就是衣冠禽兽。他的妻子怎么还跟他挂着名份?周玉淑想把这些事情告诉张桥,但转而一想,还是没有讲。两个人的事情,说不清楚,张桥会多心的。现在的周玉淑,不想让张桥对她有一点不好的看法。这大概就是爱情的虚假性,让人不用改,也改不了的缺点。
第二天,刚上班半个小时,王立尚就到了“齐家聚”。他故意在杨天跟前晃一下,然后径直到了周玉淑的办公室。
“周小姐,按照冯董事长的指示,我找你来了!哎呀,还是周小姐的面子大,冯董事长金口一开,二十几家单位都要给你结帐呀!这下了得,700多万呐!剩下的,年底结清。冯董事长说了,你们是外资,又是新丰的门脸,可不能亏待。怎么样,拿着你们的签单,赶紧去结帐,我已经给各下属公司、合作企业打过招呼了。周小姐,感谢冯董事长的同时,别忘了感谢我哟!”
周玉淑知道王立尚这么大嗓门的意思,无非是想在自己和杨天之间挑起些事端。再有,通知结帐,打个电话就行了,有必要亲自上门吗?周玉淑安排服务员,从前台拿三条中华烟、两瓶茅台酒来,用报纸裹了,放在一个纸提袋里,递到王立尚手里。
“这不好,这不好!”王立尚手上提着东西,嘴上却一个劲地推辞。周玉淑也不答腔,跟在王立尚后面,把他送出了门。
杨天的心情很复杂。
刚开始,杨天嫉妒得差点脑溢血了。这个骚婊子,保险冲冯爱军翘腿把子了。要不,冯爱军能这么上心?不但打招呼,而且还派主管亲自上门通知?扯着嗓子叫,半夜里发情的公鸡一样。又一想,有这么个能翘腿把子的女人也不错,能把钱要回来就行。还是那句老话,管你妈妈嫁给谁,反正老子要吃喜糖。杨天的情绪平静了许多。当看着王立尚提着东西出门,连个眼眨毛都不朝他杨天这儿弯,杨天又来气了。他看王立尚走了,周玉淑正走进大厅,也扯着嗓门朝前台那个服务员喊:“那么贵重的东西,经过谁了,你就随便拿?我告诉你,从你的工资里扣!”
“总经理,我哪敢随便拿?这么些东西,我一年的工资也不够,我不是白干了吗?”小姑娘哼哼唧唧落下了眼泪。
周玉淑劝着小姑娘,“别理他,他这是冲我来的,我看谁能扣你工资!谁扣你一块,我发给你两块!”
杨天像穿了高跟鞋,“的的的的”跑下楼,说,“冯爱军是你的,可这‘齐家聚’不是你的!”
周玉淑一笑,“你不是柳玲玲的,这‘齐家聚’也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至少有我的一半!你有多少?现在资金这么吃紧,你巴结了冯爱军,还要巴结他手下的狗!我也是个男人,你怎么不巴结我?你就是巴结我,我还嫌你的味道不够!”
“泼妇!”周玉淑脱口而出。
杨天一愣,觉得自己确实像个泼妇。气急败坏呀,我这是被人欺负成这样了。想想自己开服装店那会,周围的人都是怎么看我的?我怕过谁呀?两口子站店,再雇个人来,名副其实的老板,逍遥自在。现在,钱是比以前多了,可谁还尿我呀,原因就是自己当不了家,做不了主。
周玉淑接着说,声音不高也不低,“好啊,这店有你的一半,这帐就由你去结。我,绝对不去!”
杨天一听,傻眼了。又一想,你不结,自然有人收拾你!
“你爱结不结,你不是也说了吗?我也不是柳玲玲的,你可是柳玲玲的!”
周玉淑的心被捅了一刀,杨天扣住了她的软肋。要不是柳玲玲,周玉淑真的不干了。可是,柳玲玲对她有救命之恩,再造之恩呐!
想到这些,周玉淑不言语了。
为了感谢冯爱军,周玉淑打算请一下他。原本想着把张桥、王立尚也叫上,但冯爱军提出了条件:老地方,还是两个人。
话已出口,没有任何办法了。
周末的晚上,周玉淑和冯爱军又坐在了一起。
周玉淑端起酒杯,说道:“非常感谢董事长的帮助,让我们结回了700来万,剩下的还要靠董事长的帮助。没有董事长,我们就得关门。门关了,我还不得要饭去呀!”
冯爱军显得很矜持,他说:“吃饭就得掏钱。现在有些人,脸皮就是厚。明火执仗,吃完饭嘴一抹,没事人似的,比在老婆跟前还方便。我说玉淑,你为什么不自己搞呢?非得给别人打工?”
周玉淑咬着下嘴唇,显出委屈的样子,“谁不想自己当家做主?就这,杨天还不高兴,找了我好一阵子事!”
“他找你什么事?”
“嫉妒呗,一个大男人,跟个女人一样!”
“他呀,”冯爱军嘴一撇,“还不如女人!”接着,冯爱军把杨天的故事全都讲了出来。
周玉淑的眼睛越睁越大,“还有这样的事?这个杨天,只考虑自己的所谓正义,不考虑女人的羞耻和自尊,算什么男人?实足的变态!”
“好了,咱们就不要谈杨天了。对于他,我是退避三舍。他是光脚的,我是穿鞋的,让他咬住,只能自取其辱。玉淑,我的心意你应该明白。当然,我是结过婚的,你还是未婚青年,年龄方面也有差距。我想,这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感情的发展吧。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当自己的家,做自己的主,我一心一意支持你,谁能比过你?如果我们能有个家,绝对是一家两制,谁不羡慕呀!”
周玉淑只管微笑,说:“董事长,我可是有嫂子的!”
冯爱军一沉吟,说:“对,应该把这个事情处理好,再跟你谈这事。真是冒犯,对你也太不尊重了。放心,我一定处理好,法律是不允许一夫多妻的!”
“董事长,你喝多了,今天就到这吧!”
“哎呀,我是稍微多了一口,我没有失态吧?酒这个东西就是好,人不敢说的话,酒敢说。玉淑,我一定给你个交代,一辈子的交代!怎么样,到我房间去坐一会吧。”
周玉淑看看冯爱军的眼神,发现他确实没有醉,只是有点高,便说:“我送你上去,只坐一会!”
冯爱军哈哈大笑,“玉淑,我就喜欢你这种规规矩矩的女人。放心,我也是规规矩矩的男人!”
周玉淑说:“这可不一定,猴子变成人,用了三百多万年的时间。人要变成猴子,三杯酒就行了。”
真是撞到鬼了,一出门,就碰到张桥。
这不是故意,纯属偶然。张桥的一个老板同学来了,在这请客,张桥自然要来。
冯爱军很不高兴。看起来,周玉淑到房间去坐一会已不可能。这个张桥,什么时候都有他,就是个苍蝇。苍蝇再勤快,也不招人爱。
“董事长,周小姐,这么巧?我不是故意的!来了个老板同学,请吃饭,就在这碰上了。”
张桥太可爱了,周玉淑笑得直不起腰。她在张桥肩膀上连捶几下,那么亲昵。
“你这个人,也太直白了!你是宝宝呀?就是故意又咋么啦?我结了700多万的账,请董事长吃个饭,合情合理呀!哎呀,笑死我了。”
看见周玉淑和张桥那么亲密,冯爱军不是个滋味。我这个董事长,还不如秘书。张桥除了年轻点,还有什么呀?
张桥说:“董事长,周小姐,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周玉淑又笑起来,“继续什么呀,我们也吃完饭了。这样,你送我回家!”
只能这样了,周玉淑的眼神让他没办法推辞。
男人会不会听女人的话,全凭女人的眼神。
看着张桥和周玉淑走了,冯爱军一阵剧烈地咳嗽。他觉得自己的肺成了蜂巢,数千万只蜜蜂飞进飞出。他躁啊,都快要疯了。
到了周玉淑的房门口,周玉淑请张桥进去坐一会。张桥嘴上推辞,腿却已经迈了进去。
不知怎么地,张桥一进门,周玉淑反倒紧张起来。就像暗爱中的少男少女,不见想见,见了又紧张,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咱们再喝点,好吗?”周玉淑的脸红扑扑的,浑身也觉燥热,她真的爱上张桥了。
“还没喝好呀?”
“喝什么好,没那个心情,也没那个气氛。”
“我也是。来了个同学,春风得意,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人家谈的都是挣钱,津津乐道。我不会挣钱,自然连钱字也懒得说。我这样的人,听起来是个大老板身边的人,可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啥时候都没有底气。”
周玉淑摆了两盘小菜,说:“这还不容易?我给你买一套房。”
张桥看一眼周玉淑,说:“那可不行,别人的东西,住着不自在。”
“我也是别人?”
“除了自己,都是别人呀!”
“不是,不是,我就不是别人!”周玉淑有点撒娇。
“我就是这么个意思。人拿惯了,谁的都想拿。我现在虽然活得不风光,但还算畅快。你看杨天,就想着能站在钱堆上做报告,累不累?”
喝着喝着,就有点过量了。
周玉淑问:“你觉着杨天讨厌,我呢?”
“你不讨厌。”
“哪你喜欢我吗?”
“说不喜欢,那是假话;说喜欢,那是不应该的!不过,喜欢不喜欢,由不得我。水流到哪,由得了水吗?”
周玉淑心里热乎乎的。她哪里知道,张桥这里的喜欢,就是喜欢,根本不是男女之爱。人的爱不能多,人的喜欢却可以很多。
张桥一下子就醉了,伏在餐桌上睡着了。他本身就不胜酒力,连醉都是猝不及防。 周玉淑拿出下半辈子的劲,才把张桥弄上床。她给张桥仔细洗了脸和脚,让张桥舒舒服服地睡下。周玉淑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张桥,又喝了不少的酒,还真的心猿意马了。她穿上睡衣,躺在张桥身边。周玉淑真感觉到自己和张桥是夫妻了,是新婚之夜的夫妻。
爱情是一种遇见,谁也无法主宰它的到来,也分不清它的对错。我们只知道遇见了,或不曾遇见。
爱情是一种遇见,不能制造,不能预期。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便成就了爱情。
爱情最悲哀的,莫过于在错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或在对的时间遇见了错的人。张桥,你就是我在错误的时间遇见的对的人。这一生,注定泪水要灌溉我的内心。
今生,可以和相爱的人聚首,无疑是天意。何不好好享受这份爱,让爱充分释放,尽情燃烬,让爱与生命一起终结。相爱的人,没有什么比爱更有价值;没有什么比拥有爱更幸福。
有爱,足以宽慰一生,足以享受一生。和相爱的人,尽情地享受生命中的每一天吧。不要让幸福遥寄,不要让快乐等待,不要让激情闲置,更不能让情感荒废。如果幻想有来生,那么,今生会与你擦肩而过。荒废了自己,也痛苦了爱你的人。珍惜相守的每一天,不是珍惜眼下,是珍惜现在。让相守的每一刻都充实,都快乐!老天安排彼此相遇、相知、相恋、相守,怎么可以错过呢?
想到这,周玉淑脱了睡衣,贴在张桥的身上。
张桥翻了下身,嘴里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燕紫,我,唉,难受!”
周玉淑哭了,哭得好伤心。她穿好衣服,到另一个房间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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