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对莪影响最深,让莪第二次捧起书本。大约在06年,莪从外地的建设工地回家,看到个老女人在昆仑菜场推着一板车书卖,都是大开本,都是盗版书,都是心灵鸡汤励志类。
忽然在一板车袒胸露背里,看到本花花绿绿的《金瓶梅》。说实在的,倒不全是好奇。因为在这之前,莪经手过《金》,只知道是黄书。黄书有什么看头?找个女人结婚就是了。这次莪是有点小高尚,小同情:这老女人站在熙熙攘攘一群卖韭菜地瓜,萝卜粉丝芋头咸粥里,两眼茫然,像开追悼会,鬼也不买她的书。自从做安利破产,从政府部门辞职后,莪已多年不读书,但是这个老女人……
哪知高尚了别人,成全了自己:回家躺在沙发上,面孔没洗就翻开看。当然,板车上的《金瓶梅》内容是不可能全的,除了不可能有那种描写,还是大段大段的删节。起先还没发觉,读到“瓶十回“后,上下文开始不连贯,不知道前面发生过什么,但段落文字满纸云霞,杂花生树。这就诱惑着莪去读原著。
我们知道,《金瓶梅》从皇帝到乞丐,从吃食到做爱,从针头线脑到政策法规,从诗词歌赋到占卦卖卜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在这之前,所读之书都是通过什么什么,说明了什么什么,歌颂了什么什么的《白杨礼赞》式,文章可以这样写?文章可以写这这些?
莪惊悚!
于是开始瓜蔓抄各种相关读物,于是在灰尘扑扑的工余,重又捧起书……
——现在,虽然事隔多年,物是人非,但当初这个回答至今令莪怦然心动。
第一次经手《金瓶梅》,是多年多年前,政府秘书让莪帮他还给在大学里做教授的兄(这种书是对外不开放的,需有某个等级某种层次,所谓贮备一定的免疫力才能借阅),绿呈呈的三册,上有淡白线条古典仕女画。莪那时在大院门口结着乌黄豆一样果实的香樟树下亲手交还前,完全有条件截留几天,但是翻都没翻开:就在离秘书室几步之遥,莪的办公室,床头桌上柜子里正大光明你拥我挤不少书,都是……高大上,主流,都是电视上报纸上天天出现的,都是可以在城门口大声朗读的,谁爱看这种沉渣泛起?当时莪想。
……莪要感谢那个满脸沟壑纵横的老女人(不知道还在不在。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几年世间给莪的感觉:人特别无奈,脆弱,非常容易死翘翘),让莪重新捧起书本,寻找所谓灵魂的归宿。
后来也曾专门去对岸买过没有删节本,会评会校,词话,里仁书局,天地图书出版社等等。后来有一次,在这个苍蝇屎一点的城市的公园桥附近,莪每年都要去几回的旧书摊,赫然看到黄灿灿崭新的四册,摆在门口一片阳光里的首席,正襟危坐的首长一般。“那书多少钱?“莪心脏怦怦跳,但故作轻松,不动声色。摊主有两颗门牙是镀银的,老爹那里继承的经营多年奇奇怪怪的书经手过不少,显然是内行:“这书贵得啰。写的是……“
他说的似乎也没错,一般人都认为,它写的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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