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杨则安拖宋远桥去采蝶轩面包店订做生日蛋糕。他可能落枕了,脑袋脱离大众,看见橱窗的八层蛋糕有仙鹤又有蝴蝶,就被深深吸引了,更是拍案叫绝,给姚庆后订了一个八十大寿的蛋糕。其实,这是一个偏见。因为杨则安热衷于花边新闻,据说某部电影拍摄竣工了,开香槟庆祝,就是叠了八层蛋糕,寓意也深刻,如芝麻开花——节节高。既然有迹可循,也没有法律条文规定八层蛋糕仅仅代表八十大寿,为什么不允许是十八豆蔻年华呢。杨则安愿意,第一个打破封建思想禁锢。
下午三点,一般KTV都营业了。但是,世纪嘉年华不是一般的KTV,它是非常不一般的娱乐场所。它的少东家是一个爱国人士,有一颗悲悯之心,常常让KTV的公主上一天班,睡一天觉,导致娱乐场所没办法正常营业。总经理也不敢忤逆少东家,找了个借口,说新冠肺炎席卷全球,世纪嘉年华为了安全起见,选择傍晚七点营业是最合适的,既省电,又省员工的晚餐,少东家之父一锤定音,就这么准了。尴尬就在这里,杨则安以为天下乌鸦一般黑,那么天下KTV也是下午三点营业的,就早早抱着蛋糕塔过来布置包间。谁曾想,吃了闭门羹。
蛋糕长时间放置,是会发臭的。杨则安对宋远桥说道,“我们要去找个大冰箱。”
宋远桥说道,“回采蝶轩吧,他们有冷藏柜。”
杨则安爱面子,说道,“常言道,好马不吃回头草,我不去。”
宋远桥说道,“我们把蛋糕塔拆了,运回公寓。”
杨则安说道,“不行不行,蛋糕塔拆了就拆了,狗尾续貂不了。”
宋远桥说道,“去王语兰的花店,有冷藏柜。”
杨则安说道,“我与她不熟。不过,她既然在小蛮腰同意过来参加世纪嘉年华的派对,估计也不会拒绝。”
王语兰的花店,叫“大理段氏花店”。街坊邻居都以为她是大理人,叫她段小姐。但是,她既不是大理人,也不姓段,纯属打《天龙八部》的擦边球。如同“今日油条”和“今日头条”这摸不捉边际的两兄弟,一个搞新闻媒体的,一个搞地摊经济的,谁擦谁都说不准。王语兰也是一个睡美人,白天睡,晚上睡,开个花店纯属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一个植物人而已。花店里的鲜花都不能称为鲜花,应该是陪葬品。杨则安看了这个光景,电话也懒得动,索性当一回坏马——他吃回头草了。
回到采蝶轩,前台小妹格格作笑。小妹估计只有十八,虽然戴着口罩,一样笑出了春天。小妹从口袋摸出一张房卡,说道,“给你——”
房卡?她可能是未成年人,大罪。宋远桥看见房卡有一排拼音——“YANG ZEAN”。哦,这不是房卡,是信用卡。宋远桥说道,“杨则安你忘记拿信用卡了。”
杨则安才敢接住房卡,说道,“谢谢小妹。”
小妹说道,“订蛋糕的时候急匆匆,取蛋糕的时候也是急匆匆,我猜你一定会回头的。”
杨则安肯定会回头的。泡妞嘛,小手段而已。民国时期,文艺青年比较多,泡妞最好的方式是借书。有借有还嘛,就一回生二回熟了。一样的道理,杨则安故意把信用卡落在前台。如果小妹偷刷了,还可以威逼利诱,泡都不用泡了,直接开条件。杨则安说道,“是这样的。蛋糕我本打算放在KTV的,但是KTV还没有开门,所以走投无路,想放在你们的冷藏柜一下。”
小妹说道,“先生,现在是国庆期间,冷藏柜早就塞满蛋糕了,我们也爱莫能助。”
杨则安微怒,说道,“蛋糕是在这里买的。”
小妹也表示无奈,差点喊出银行的口号,“离柜概不负责”。但毕竟,这里不是银行,她说道,“先生,我也知道,我也理解,但是,冷藏柜真的塞满了。不信,你进厨房看一看。”
孟子曰,君子远离庖厨。就算是五星级酒店,厨房也是和公共厕所一样的。杨则安选择放弃,说道,“行,我们也不为难小妹了。”
两人失望地走出了采蝶轩,却看见一辆驰名海外的雅迪电动车。司马子微与宋远桥、杨则安大眼瞪小眼,王八对绿豆,特别眼红。司马子微因为昨天遭遇了爱情滑铁卢,彻夜难眠。现在肚子饿得不行了,又不会下厨,就跑来采蝶轩买面包。司马子微说道,“巧了,你们也喜欢采蝶轩?”
杨则安说道,“当然喜欢,你看,这个生日蛋糕就是采蝶轩的。今晚我女朋友过生日,我盛情邀请你过来唱歌喝酒。”
司马子微说道,“在什么地方?”
杨则安说道,“世纪嘉年华KTV。”
司马子微说道,“哦,这个地方我比较熟。行,我过去帮你们打个五折。”
杨则安说道,“深藏不露啊,大才子。”
司马子微说道,“世纪嘉年华傍晚七点才开门,你们那么早提蛋糕,会发臭的。要不这样,你们不嫌弃的话,拿去我家的冷藏柜放一放吧。”
杨则安求之不得,简直是喜从天降,忙说道,“好呀,请带路。”
司马子微说道,“请等一下,我买个面包。你们要吗?”如果真的要请客,何必问一句呢!问了,等于不愿意请客。一个面包才几块钱,居然问得出口。司马子微还真比较老实,只买了一个手撕面包,吃得狼吞虎咽,这也充分说明,爱情的荼毒是无穷无尽的。司马子微被噎得不行,又跑去采蝶轩买一瓶维他奶,权当海姆立克急救法。司马子微吃饱喝足了,也不顾及周围人,把垃圾扔在星巴克大门口,说道,“走。”
宋远桥说道,“子微果然不拘一格。”
司马子微说道,“嘿,我现在算是明白了,爱情和面包,还是填饱肚子比较重要。”
宋远桥说道,“非也非也,裴多菲有诗云: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司马子微说道,“匈牙利人的价值观和我们不一样。你们不能断章取义,裴多菲的诗还有后两句: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裴多菲是一个愿意把爱情和生命放弃的人,简称自杀。”
宋远桥说道,“采蝶轩面包好吃吗?”
司马子微说道,“回味无穷。你们知道‘回’字有四种写法吗?”
孔乙己也曾问过这个问题,结果被打死了。宋远桥说道,“子微就是博学多才。”
司马子微说道,“咦,贻笑大方而已。走,去我家。”
雅迪电动车开道,凯美瑞紧跟着。这是一条乡道,坑坑洼洼,如同长了青春痘的面孔,又如同长了牛皮癣的屁股,反正让人浑身不舒服。司马子微却很享受这个过程,一边唱歌,一边松开双手,敢情他不是开车,而是腾云驾雾。渐入佳境,他彻底放飞自我,如同夜半歌声,会把大街小巷的狗吓醒,只听闻,“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凯美瑞熄火了。不是因为路难走,而是因为歌声太难听了。宋远桥说道,“子微,可以不要唱了吗?”
杨则安说道,“对对对,等晚上到了包间,你再唱也不迟。”
司马子微说道,“行,我现在是热身,到晚上就要当麦霸了。”
麦霸?哭丧更合适,可媲美宋不为的奶奶。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坑坑洼洼的乡道走完,豁然开朗,成了康庄大道。只见整齐划一的山庄别墅,如同凌霄宝殿一样呈现人间,莫非是海市蜃楼?宋远桥和杨则安惊呆了,如同清末的李鸿章去了一趟纽约,把自己看傻了。别墅大门紧锁,绝不欢迎平民百姓,譬如美国的白人区,黑人和狗是禁止进入的。司马子微从破破烂烂的裤裆中掏出一把红外线钥匙,嘀了一下,其中一栋别墅应声而开。大门有一副对联,有点不伦不类,估计出自司马子微之手,上联是:记得低调一点。下联是,必须谦虚三分。横批,欢迎回家。
别墅右下方,摆放一块泰山石敢当,三根未燃尽的香烟等着司马子微凯旋归来。别人是蜡炬成灰泪始干,比喻老师,它们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比喻公仆。司马子微秉着“走狗烹”的伟大精神,把三位公仆连根拔起,扔去不远处的垃圾桶。宋远桥和杨则安就不懂了,为什么家里的垃圾文文明明投放,而家外的垃圾随随便便乱扔呢?因为家是给自己住的,别人的大门口是用来堵心的。司马子微说道,“你们不要误会,我是比较反对封建思想的,所以每次我妈上香,我就随手扔掉。”
宋远桥说道,“我们不干涉别人的家事。”
杨则安说道,“对的,我们不干涉。”
司马子微说道,“我爸爸妈妈都不在家的,请进寒舍。”
这是寒舍?这仿佛苏炳添说自己跑得很慢啦,等于骂别人是乌龟。
宋远桥和杨则安还真变成了乌龟,慢吞吞跨过门槛,好像成功的彼岸,就差一步之遥,偏偏永远也跨不过去。前院有一棵二十米高的银杉,如同国家保护动物,必须关在院子里。还有一棵郁郁葱葱的玉兰花树,香气扑鼻,偏偏红杏出墙,与隔壁老王的梧桐勾三搭四。最震撼人心的是,假山喷池之后,躲躲藏藏一棵与黄山一模一样的迎客松,嚣张至极。突然,从天而降两只孔雀。公孔雀开屏求爱,母孔雀闭关锁国,搞得公孔雀因爱生恨,对准宋远桥和杨则安屙屎屙尿。
别墅一楼一般当停车场,这里不一样,用来停直升飞机。飞机虽然只是模型,但毕竟,有志者事竟成,未尝不可。二楼是正厅,正厅有一个45°的台阶,铺了二十四级大理石台阶,寓意为二十四节气。夸张一点来说,在这个别墅,每走一级台阶,就会有一个节气的变化。能够比肩者,只怕是阿房宫了,因为阿房宫也是一步一个季节。台阶左右各有一只上古神兽,好像是貔貅,又好像是混沌,穷奇,梼杌,饕餮,反正不是正常动物雕像。但是,他们有共同的特点,就是龇牙咧嘴,特别吓人。
走进正厅,二人不敢坐下。长方形的水果桌是红木家具,红得流血,好像用无数张一百元人民币叠起来的。水果桌配一张长沙发,两张单人椅,还故意刻了一行字——“兄司马逸送”。司马子微又催促,说道,“不用局促,请坐。你们喝酒吗?哦,对了,你们开车不能喝酒。”
虽然如此,司马子微还是拉开了冷藏柜的十字门。司马子微把二三十瓶红酒搬出来,说道,“腾出位置了,你们先把蛋糕塔放这里。”
宋远桥说道,“这个冷藏柜是一个酒窖,这些酒是你大伯司马逸生产的吗?”
司马子微说道,“不是他生产的,是他买回来仿制的。仿制完了,就转送我爸了。我爸也不怎么喝酒,就放在冷藏柜当收藏品了。”
宋远桥说道,“你们的家境真好。”
司马子微说道,“好什么。这个别墅是我爸爸妈妈毕生财富所建,我并没有出一分力,所以,我都不好意思住在这里。我爸要送一辆奥迪给我,我二话不说就拒绝了。我司马子微有手有脚,又不是乞丐,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宋远桥和杨则安面面相觑,多么希望有人这样子侮辱自己的人格。宋远桥说道,“果然富有金山银山,我们真的成井底之蛙了。”
司马子微拔地而起,略有怒意,说道,“此言差矣。国务院有文件,说,‘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我富有金山银山不是这个别墅,而是别墅外面的青山绿水。在大自然面前,我们是多么的渺小,所以不要把得失放在铜臭味上。”
行,有钱人都喜欢说这种空话。
虽然是空话,宋远桥和杨则安却不好反驳,就如同你去反驳马云的空气质量说,马斯克火星送人说啦,以卵击石。宋远桥说道,“子微果然不同凡响,格局真大。”
杨则安附议,说道,“对,格局真大。”
司马子微说道,“你们不用这样的。你们所厌恶的生活,可能就是别人所追求的生活。而你们此时羡慕我,我何尝不羡慕你们呢。所以人啊,总是有长有短,不要太痴迷于患得患失。”
宋远桥说道,“羡慕我们?我们有什么好羡慕的,穷光蛋一双。”
司马子微说道,“女人,你们拥有女人。女人能顶半边天,得之如得半壁江山。所以论财富,孰重孰轻?”
司马子微变有钱之后,越来越像玩世不恭的庄子。庄子的思想是虚无缥缈又放诞不羁的,把人类有限的想象力带入了无限的太极幻境。
比如,庄子在《秋水》篇说,“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途中乎?……吾将曳尾于途中。”反转太大。
比如,庄子在《列御寇》篇说,“吾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送賷。吾葬具岂不备邪?”反转太大。
比如,庄子在《逍遥游》篇说,“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反转太大。
庄子说的是空话,却又找不到空话的弱点。古往今来,受挫的仁人志士,都需要借助庄子的空话来自我疗伤,然后释然。说庄子是老顽童周伯通也不为过,或许,他更像一个心理医生,专治人生的不如意。
宋远桥说道,“听君一席话,原来我们也有半壁江山。”
杨过附议,说道,“没错,为我们的贫穷找到了借口。”
司马子微已经由书呆子晋升为庄子,矮大紧转身高富帅,说的话还是原来的话,但是味道,已经变为金玉良言,说道,“实不相瞒,我还是处男。在女人面前,我是零情商。宋大哥,杨大哥,请帮帮我。”
这种话也说得出口,说明司马子微走投无路了。宋远桥小时候看《七龙珠》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全宇宙最厉害的孙悟空唯独怕女人呢,琪琪一开口,孙悟空就怂了。这就是高智商,零情商。从总总迹象表明,司马子微也是如此。杨则安轻描淡写说道,“只要你愿意,今天晚上就破处。”
司马子微不耻下问,说道,“真的?”
杨则安说道,“KTV里的公主。”
司马子微说道,“公主?可怕吗?”
杨则安说道,“非常可怕,洪水猛兽。”
司马子微说道,“我能驾驭吗?”
杨则安说道,“烈马,驾驭不了,除非……”
司马子微说道,“除非什么?”
杨则安说道,“除非把雅迪换成奥迪,把卡西欧换成百达翡丽,把七匹狼换成爱马仕,把美特斯邦威换成路易威登,足够敲山震虎。”
司马子微说道,“钱?庸俗。”
杨则安说道,“司马兄,你错了。钱是万恶之源,我们这种行为是惩罚罪恶,我们与罪恶不共戴天。”
司马子微已经开窍,彻底打通任督二脉,说道,“好好好,我们与罪恶不共戴天。”
宋远桥看不下去了,这纯粹是误人子弟,说道,“子微,你不要听杨则安的,他胡说八道。”
司马子微不以为然,就好像传销人员被洗脑,怎么也不觉得自己进了传销,还觉得别人没有进入这个组织就是凡夫俗子,说道,“我觉得有道理,我是应该改变自己了。我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这种气质,不做败家子真的很浪费。”
宋远桥错愕说道,“你这话我没法接。”
司马子微透露了家底,说道,“忘记告诉你们了。世纪嘉年华KTV是我爸爸妈妈开的,所以,关于公主的事情,我估计下不了手。”
宋远桥是一惊未平,一惊又起。他早就应该猜到,因为司马子微说可以在嘉年华打五折。他又不应该猜到,因为司马子微非常低调,就算聪明绝顶的福尔摩斯也未必能推理出来。说道,“按道理来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为什么还是处男呢?”
司马子微说道,“这你就不懂了。我举个例子,墨西哥毒枭。毒枭不但严于律己,还严令禁止家族任何一个人碰毒。这是为什么?因为靠得近,就必然会躲得远,这是物极必反。所以我身在女人堆,反而得不到一个女人。”
宋远桥说道,“你这种情况我明白一二了。贾宝玉身在女人堆,表面上可以左拥右抱,其实不然。贾宝玉之父贾政(假正经之意),只允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用棒子规定贾宝玉不可以碰女人,所以贾宝玉,慌不择机把破处的重大工程托付给通房丫头袭人了。”
司马子微说道,“对,我也要找一个袭人。”
晚上七点,世纪嘉年华开门迎客了。
司马子微被宋远桥和杨则安夹在中间,大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架势。总经理不知去向,大堂经理哈腰点头,说道,“少爷晚上好!”
这一喊,引起了蝴蝶效应。
五十号员工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如同朝鲜人民见到金三胖,热泪盈眶。员工收起热泪,分男左女右,昂首挺胸,默默等待少爷来阅兵。司马子微果然没有纨绔子弟的潜质,说了一句废话,“大家继续上班。”
这是一句讨人厌的废话。好不容易在少爷面前露个脸,少爷却叫大家继续上班,等于说,我是不会提拔你们这帮人的。员工心凉了一大片,更有甚者,以为少爷移情别恋了,打算割脉自尽。而更恶心的是,嚷着割脉自尽的人是一个魁梧大汉。司马子微又说道,“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就好了。”
哦,这是微服私访,玩得够嗨。员工焕然一新,像打满了鸡血,恨不得为少爷上刀山下火海,只求少爷男女平等,让所有人上一天班,休息一天,全部拿公主的工资待遇。司马子微对大堂经理说道,“经理,帮我们把蛋糕塔放在冷藏柜,良辰吉时再送进包间。”
大堂经理秒懂,比出一个“OK”,夸夸其谈,说道,“这个蛋糕真漂亮。是我从业以来见过最用心的蛋糕。八层,好家伙,让我联想到九重天。《吕氏春秋》有曰:天有九野。现在少了一层,说明什么?说明差那么一点,就可以一步登天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一定是给十八岁的女子过生日的,是不是?相思一层泪一层,直追九霄摘星辰。”
虽然杨则安不是蛋糕,但是蛋糕被夸了,自己也愉快了起来,说道,“经理就是才高八斗,在这里当大堂经理真的屈才了。”
大堂经理说道,“不屈不屈,能为司马家族鞍前马后,是我曹某人三生之荣幸。”
司马子微实在受不了了,挥了挥手,说道,“好啦好啦,我就跟我爸爸妈妈求个情,不扣你全勤奖了。下不为例了,不可以在上班时间调戏公主,否则——”
大堂经理喜出望外,笑不拢嘴,说道,“是是是,少爷教训的是。从今日启,我曹某人就挥刀自宫,把这个祸害给铲除了。如此这般,我就可以一心一意为司马家族服务了。”
司马子微说道,“得了,不要再说了。不扣全勤奖,再加一个优秀员工奖,你赶紧去上班吧。”
杨则安预定的包间叫“怡红院”,是嘉年华里最大的包间,可以容纳上百人。怡红院的对面是“丽春院”,往前一点是“妙音坊”,再往前一点是“达摩院”,不胜枚举。杨则安宋远桥司马子微三人检查了一下包间,便开始分工合作,该去接人的就去接人,该电话通知的就电话通知,不一会儿功夫,怡红院迎来了陆陆续续的嘉宾。
五大名媛和张总王总来了。(7人)
姚庆后和蔡文若来了。(2人)
黄导演和吴听南来了。(2人)
奔驰妹和滕子京来了。(2人)
宜姐和孟婉清来了。(2人)
孟浪和孙律师来了。(2人)
加上杨则安宋远桥司马子微刚好20人。其中,宜姐和孟婉清是不请自来的,毕竟都先后与杨则安发生关系,是故意过来看姚庆后出丑的。万万没想到,孙律师会放下权威来KTV与民同乐,这是难能可贵的。唯一的遗憾就是,姚庆后只身前来,没有姐妹团,也没有亲友团。正因为如此,恰到好处说明姚庆后的保密措施做得滴水不漏,要不然潜伏大街小巷的姐妹就被暴露太阳底下了。
大堂经理拥有多年夜场的经验,一个包间挤了20个人,绝对不是来庆生的,而是来打架的。至于是酒过三巡打起来,还是三更半夜打起来,就不得而知了。大堂经理怕少爷被欺负,推了两个公主进包间,千叮万嘱要保护少爷的安全。这是一对雌雄难辨的姐妹花,平时免费送也没有人,特点是拳头大,酒量大,非常适合当保镖。这一次,危机四伏,终于送成功了。她们感恩戴德,因为当了几个月公主,总算出阁了,便使劲推开怡红院的大门,分先后顺序,说道,“老板们,晚上好。88号公主大乔/99号公主小乔,很高兴为你们服务。”免费送?杨则安没有拒绝的理由,张总和王总更是求贤若渴,恨不得左拥右抱。如此一来,包间就挤了22人。
姚庆后与蔡文若、吴听南、宜姐四人不参与酒局厮杀,只负责唱歌。并不是因为他们喜欢唱歌,而是因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宿命。姚庆后是寿星公,要保留体力切蛋糕和发表获奖感言;蔡文若是来唱歌的,能把兴趣变成工作,这是许多人一辈子也完成不了的事情。吴听南是来抢麦的,不是来抢劫的,所以她只干自己在行的事情;宜姐则不同,五姐妹与她撕破脸,抬头不见又低头见,只能她们玩她们的酒局,宜姐玩宜姐的麦克风。四人各有各的打算,合唱抖音热歌《半生雪》、《踏山河》、《阿衣莫》、《大风吹》、《虞兮叹》、《百花香》等。在KTV唱歌,走音绝对可以走出红军十万里长征的曲折离奇,幸亏是怡红院,不是歌剧院,要不然丢脸就丢到教科书去了。姚庆后有惊鸿一瞥的表现,没想到舞蹈跳得好,走音也走得好,估计韩国SM星探已经在飞过来的路上,好重新组合EXO。唱歌就先放一边了,反正在KTV里,唱歌只是助兴,喝酒才算尽兴。道理其实很简单,男人不喝醉,怎么可能有误会。女人不喝醉,怎么可能有机会。
酒局先玩骰子,众人摇起了骰盅。由于18人有点多,就每人一颗骰子。
杨则安斜看骰盅,说道,“9个1。”
宋远桥是下家,说道,“10个1。”
司马子微不谙世道,说道,“11个1。”
张总吃的伟哥比盐还要多,有意让司马子微难堪,说道,“开。”
十八人把骰子打开,只有6个1,司马子微输,被罚一杯。
喝了罚酒,司马子微开局。他摇了摇骰盅。摇呀摇,摇呀摇,摇到奈何桥,斜眼一看,骰子人间蒸发了,左右一看,骰子飞去大乔的飞机场安全降落了,正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大乔是不知的,她只知道要保护少爷,说道,“小心点。”
司马子微又被罚酒一杯,这如同打台球一样,打空杆是要惩罚的。司马子微又开局,说道,“10个2。”
开局中规中矩,深得中庸之道,谓“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但是,万事都有例外,谓“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张总年龄上是大人,身心发育仍是小人,就破了司马子微的中庸之道,说道,“开。”
这明显是来打架的,兴趣荡然无存,根本没有娱乐的延续性,就算是WWE美国职业摔角,无论真打,还是假打,谁都不会一开头就把对手打死,要不然就散场了。18人打开骰盅,加起来12个2,张总输,罚一杯。
18人玩18颗骰子,确实比较扫兴。多一两颗吧,又难以统计,维持现状吧,又是死路一条。众人怏怏不乐之际,宋远桥说道,“我们玩成语接龙吧,反正我们都读过九年义务教育。谁接不上,就罚一杯。”
众人一致赞同,因为玩骰子已然是死路。《周易·系辞下》说,“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那就一起玩成语接龙吧。
成语有成千上万,用什么成语开局呢?宋远桥想到姚庆后是寿星公,就说道,“福如东海。”
司马子微是下家,说道,“海阔天空。”
张总是下家,说道,“空空如也。”
完蛋,没有“也”字开头的成语。大乔是下家,急得花枝乱颤,好像分娩室外面的婆婆,就差跪下来求观音菩萨保佑了,说道,“我投降,我投降。”
喝了罚酒,大乔开局。大乔想到了许多成语,故意找一个听起来不是成语,又百分百是成语的成语,说道,“加减乘除。”
加减乘除是成语?是的,曹雪芹还运用过,说道,“乘除加减,上有苍穹。”
下家的王总就头大了。在他暴发户的思维里,加减乘除也算成语,那么“去她——妈的”也应该是成语,说道,“除暴安良。”
小乔是下家,张嘴就来,说道,“良心未泯。”
黄导演是下家,故意与小乔保持距离,怕老婆说自己拈花惹草。但是吴听南老是尝试红杏翻墙,他就壮起了胆,故意坐在小乔的旁边,说道,“泯灭人性。”
孙律师拨了拨眼镜,要不然都体现不出自己是鹤立鸡群,说道,“性命堪忧。”
孟浪脸上的刀疤基本上痊愈了,没有最初的凶神恶煞,现在反倒有几分蠢萌,说道,“忧国忧民。”
孟婉清是用来坐拥后宫的,不是用来坐马桶的,她的包臀裙依旧在,不见帝王来,说道,“民脂民膏。”
奔驰妹有了新欢,忘记宜姐的孤零零,说道,“膏粱子弟。”
滕子京恶补了中华文化,凭借加拿大博士的头衔,轻轻松松达到小学水平,说道,“弟弟妹妹。”
弟弟妹妹是成语?滕子京认为是。对于西洋鬼子,中国人是同仇敌忾的,异口同声说道,“这不是成语,罚一杯。”
滕子京喝了罚酒,联想到电视剧《庆余年》的一个梗,开局说道,“暗通款曲。”
郑初夏说道,“曲径通幽。”
王语兰说道,“幽而不默。”
何秋水说道,“默不作声。”
罗绮说道,“声声入耳。”
亦瑶说道,“耳根清净。”
杨则安说道,“净身出户。
宋远桥说道,“户枢不蠹。”
司马子微说道,“蠹国害民。”
张总说道,“民不聊生。”
大乔说道,“生生不息。”
王总说道,“息息相关。”
小乔说道,“关门大吉。”
黄导演说道,“吉祥如意。”
孙律师说道,“意料之外。”
孟浪说道,“外强中干。”
孟婉清说道,“干净利落。”
奔驰妹说道,“落落大方。”
滕子京终于想到一个成语,这个成语是他在方便的时候常常哑然失笑的,说道,“方便之门。”
郑初夏说道,“门当户对。”
王语兰说道,“对症下药。”
何秋水说道,“药到病除。”
罗绮说道,“除奸革弊。”
亦瑶说道,“弊绝风清。”
杨则安说道,“清风明月。”
宋远桥马上想到“月朗星稀”,但是,他看见司马子微口干舌燥了,就故意出个不是成语,又百分百是成语的成语,说道,“月下老儿。”
司马子微马上想到“儿女情长”,但是,他也看见张总口干舌燥了,就故意来一个生僻词,说道,“儿怜兽扰。”
张总马上想到“扰人清梦”,但是,他故意装深沉,说道,“扰扰胶胶。”
大乔马上想到“胶柱鼓瑟”,但是,他故意气张总和王总,说道,“胶胶扰扰。”
王总被“扰扰胶胶”和“胶胶扰扰”弄糊涂了,忘记了时间,就超时了,罚酒一杯。
成语接龙还在进行中……
鏖战正酣,大堂经理走了进来,贴着杨则安的耳朵说了一些话,杨则安又贴着宋远桥的耳朵说了一些话,三人就去了走廊。
大唐经理以前是摆地摊算命的,因为城管驱赶,就决定去打工。打工之余,他还特别喜欢帮同事看风水,说大乔“兴于东南,亡于西北”,说小乔“兴于东北,亡于西南”。大乔和小乔是不以为然的,因为明朝就是“兴于东南,亡于西北”的,大清却是“兴于东北,亡于西南”的。大堂经理无地自容,这个逼装得够深了,却骗不到大乔小乔,便故技重施,说道,“杨先生,宋先生,什么是良辰吉时?我告诉你们吧。古时将一昼夜分为十二时辰,分别为:子时、丑时、寅时、卯时、辰时、巳时、午时、未时、申时、酉时、戌时、亥时。现在是北京时间20:50,属于戌末,又快亥初了。我刚刚翻开了中华万年历,说道:‘庚戌凶,辛亥吉。’所以敝人建议,把农历、黄历、西历撮合一起,然后取个平均值,十点半。”
杨过说道,“十点半有什么寓意吗?”
大堂经理说道,“有寓意,十点半,其寓意为‘双双对对’。所以十点半奉上生日蛋糕,是最佳的良辰吉时。”
宋远桥强忍着笑容,说道,“经理,你真厉害。你帮我看看命格,我是福是祸?”
大堂经理以为自己的博学震慑住两人了,又一次夸夸其谈,说道,“宋先生,我看你骨骼惊奇,命格非常硬。十个字送给你——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宋远桥吓了一跳,这是鉴赏家许劭对曹操的评语。说道,“经理,这种话不能乱说。”
大堂经理赖着不走,很明显是坐等收红包。他平时常常这样干,捞了不少外快,人评“算命先生中最出色的大堂经理,大堂经理中最出色的算命先生。”杨则安秒懂,塞了一个“大吉大利”红包给大堂经理,说道,“记得准时送过来,我需要一个惊喜。”
大堂经理说道,“OKOK。”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时间到了北京时间22:30。
大堂经理用小轮车小心翼翼推着八层蛋糕塔,走过“达摩院”,走过“妙音坊”,走过“丽春院”,身旁还有四位绅士护航和四位礼仪小姐加持,浩浩荡荡进入怡红院。大堂经理起兴生日歌,接着四位绅士和四位礼仪小姐附和,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礼仪小姐把生日礼帽递给杨则安。杨则安如同坎特伯雷大主教,亲自为伊丽莎白戴上皇冠。常言道,“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姚庆后早已有金盆洗手的想法,时至今日,才捡到洗手的脸盆。她第一次感受到人间的温暖,落下了晶莹剔透的眼泪。她回想过去,当站街女、技师、舞女的时候,都是阿猫阿狗陪自己度过的,不胜嘘唏。
大堂经理说道,“寿星公,有什么话要对大家说的吗?尤其是杨则安先生。”
今天,其实不是姚庆后真实的生日,纯属是花钱让别人陪她度过寂寞的晚上。事已至此,也必须发表获奖感言了,说道,“谢谢大家的祝福,谢谢大家的捧场。我也想感谢杨某人——呵呵,我不会说话了,我唱一首歌给杨某人吧,可以吗?”
唱歌?宜姐和孟婉清恨不得她唱《安魂曲》。大堂经理一直以为这里会打起来,才带了四个绅士和四个礼仪小姐保护自己,现在看到宜姐和孟婉清的脸色,应该是要群殴了。大堂经理煽风点火,说道,“唱什么歌?”
姚庆后说道,“毛阿敏的《相思》。”
这首歌是《西游记后传》的片尾曲。在大浪淘沙之后,它必然会流芳百世。奥斯卡还真欠路人甲大堂经理一座小金人,他用浮夸的表情,进行了三次切换。第一次听之,泪流满面。第二次听之,肝肠寸断。第三次听之,已经入土。大堂经理不能言语,好像死了老婆,喘了口气,才带着哭腔说道,“太感动了。”
司马子微看不下去了,公司怎么招了这样一个演技派的实力演员呢,真是发了八辈子的财。司马子微挥了挥衣袖,说道,“经理,你们先出去吧,晚点加你们工资。”
加工资?先吃惊的不是当事人,而是嗅觉灵敏的五名媛和孟婉清。
六人你推我挤跑到司马子微面前,众说纷纭。
郑初夏说道,“子微,我们一起去逛小蛮腰,如何?”
王语兰说道,“子微,原来你是我寻找的段郎。”
何秋水说道,“子微,我们一起骑马吧。”
罗绮说道,“子微,你就是我寻找千年的褚嬴。”褚嬴也,南梁围棋第一人。
亦瑶马上甩开七老八十的老王,说道,“子微,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孟婉清说道,“子微,我们加个微信吧。”
司马子微还是处男,根本驾驭不了这种大场面。大乔小乔也看出少爷的无奈,充当阳顶天的左右使者——杨逍和范遥。生日派对以所有人都想不到的结局打了起来,不是因为姚庆后,而是因为司马子微。可见,男人的第一次,也是炙手可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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