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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夫之误(第二十六章 国庆)

时间:2022/2/25 作者: 兰陵笑笑孙 热度: 83403
  龙跃甲子,鸽翱晴空,凤舞九天。
  昔关河黍离,列强逐鹿;神州放眼,一鹤冲天。
  重振社稷,举中流誓,今看东方盛世还。
  黄河血,慨仁人志士,魂祭新篇。
  华夏意气峥嵘,傲五湖四海锦绣满。
  壮三山五岳,叠古风姿;九经三史,彰现华韵。
  豪客泼墨,贤士铺卷,放歌九州富丽妍。
  泰山脊,领风骚环宇,有谁堪比?

  这是一位伟人写的《沁园春·国庆》。因为他很伟大,所以必须置顶。宋远桥如同《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的男主,呆呆地站在镜子前,笨拙系上红色领带的结,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上一身帅气西装,等下去参加别人的订婚宴。毕竟宋远桥不是九把刀的男主,而是兰陵笑笑孙的男主,所以尴尬了一逼,打死结了。打结是一个技术活。如果路人甲宫女把勒脖子的绳子排练一下,那么修仙的嘉靖皇帝就一命呜呼了,就不会让历史学家头痛不已,明实亡于天启,亡于万历,还是亡于嘉靖了,反正崇祯最不应该是亡国之君的亡国之君。宋远桥说道,“文若,帮我系一下领带。我要梳一个油光可鉴的头,去猎德村溜达一下。”

  蔡文若用力一拉领带,比路人甲宫女厉害多了,差点让宋远桥荣获阴曹地府颁发的终身成就奖。蔡文若说道,“又不是你的订婚宴,激动个啥。”

  宋远桥喘了一口气,终于有了站起来的理由,说道,“今日普天同庆,我们必须激动。现在中国人腰杆子挺直了,我们必须感谢让我们站起来的伟人。”

  “吃水不忘挖井人,要的。”

  宋远桥说道,“文若,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一个典故。”

  “你这个毛病要改一改,埋首故纸堆与主流社会格格不入的呀。”

  宋远桥说道,“未必,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还记得《邹忌讽齐王纳谏》吗?”

  “不记得了。”

  宋远桥说道,“邹忌修八尺有余,其形貌昳丽。朝服衣冠,窥镜,谓其妻曰:‘我孰与城北徐公美?’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城北徐公,齐国之美丽者也。忌不自信,而复问其妾曰:‘吾孰与徐公美?’妾曰:‘徐公何能及君也。’忌曰:‘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哈哈。”

  “你想得美,还幻想一妻一妾。”

  宋远桥说道,“邹忌照镜子有妻子帮忙整理衣服,还被妻子夸为世上最美的男子。我宋远桥照镜子有未婚妻帮忙打理带领,还被夸为埋首故纸堆的书呆子。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蔡文若推了宋远桥一把。由于她不是孟婉清和姚庆后,不擅长撒娇,结果变成了真推,让宋远桥与玻璃镜亲密接触了。事实又证明了,宋远桥的脸皮已经成为了铜墙铁壁,镜子破碎了,他的脸皮纹丝未动,这是要多少年的社会阅历才练就的葵花宝典。蔡文若不擅长撒娇,却擅长安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伤到了吗?”

  宋远桥说道,“没事没事,你看我的舌头伤到了吗?”

  靠,这不是张仪的台词嘛。

  “你还可以胡说八道,怎么可能伤到呢。订婚宴马上要开始了,不要磨磨蹭蹭了。”

  常言道,头可断,发型不可乱。宋远桥抹了一把啫喱膏在头上,梳了赌神发哥的发型,到处找巧克力进入佳境,说道,“好了,现在出发。”

  国道十里姹紫嫣红,路灯全部挂着庄严肃穆的五星红旗。宋远桥左手抓方向盘,右手敬注目礼,唱道,“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注意开车。”

  车子穿过猎德大桥,江风清爽醉人,如同唐珙的诗句,“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车子又与小蛮腰擦肩而过,如同钱谦益抛弃了柳如是,水温还是凉凉的。进入猎德牌坊,数不胜数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如此这般,索性就不要去数了,反正都不是自己的。猎德村非常低调,知名度可能比中关村和华西村略低,但是,它是最怡然自得。君不见,阿公阿婆皆是各大五星酒楼之VIP乎?君不见,兰博基尼和布加迪当街道垃圾桶乎?这里有拥有中国迪拜的美誉,绝非浪得虚名。迪拜土豪喜欢穿拖鞋,可能是因为沙漠问题。猎德村土豪喜欢穿拖鞋,是因为时刻准备着下海。来到这里,千万不要嘲笑住在瓦房的人。坊间有一句话,“住在高楼大厦的人都是穷人。住在瓦房的人,每个月都向住在高楼大厦的人收房租。”——这就是低调。

  很不幸,五星酒楼被阿公阿婆堵住了,车子进不去。阿公阿婆的态度是这样的,管你订婚宴还是断头宴,你妨碍他们吃早餐,比颜色革命还要严重。有一个阿婆是标准的不会说普通话,用标准的广州话说道,“你们赶紧叫大堂经理出来,要不然整栋楼都买下来,让你们卷铺盖走人。”

  大堂经理是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天天被富婆威逼利诱,不瘦骨嶙峋是不可能的。要知道,他的上任早已经皮包骨了,天天在ICU里喝点滴,怡然自得。大堂经理说道,“阿婆,阿公,今天是国庆,人满为患,你们要体谅一下。”

  有一个阿公振振有词,说道,“谁包的场子?我们要砸场子。”

  大堂经理说道,“阿公,是猎德村陶府与前猎德村滕府的订婚宴。现在是跨国婚姻,缔结良缘,为两国的和平共处搭建友谊桥梁呢。”

  另外一个阿公勾起了回忆,说道,“混账,是前滕府?这帮孙子,吃了改革开放的红利,举家移民了,还有脸面回猎德摆酒席。不行,绝对不行,老伙计,操家伙。”

  操什么家伙?人人一根拐杖。你以为这是藤条,那就大错特错,这都是打狗棒。常言道,打狗要看主人,偏偏他们就是狗的主人,还拥有丐帮代代相传的打狗棒。日本人进来撒野,打出去了。韩国人进来撒野,打出去了。美国人进来撒野,一样打出去。他们是城市的开拓者,也是城市的守护者,如同哥谭市的凡人之躯,比肩神明的蝙蝠侠。

  大堂经理使出了杀手锏,一人一个大红包。送红包是一种武器,无坚不摧。婚闹图什么?无非是一个红包。拦婚车图什么?无非是一个红包。阿公阿婆虽然身价过亿,但是贪小便宜是中华民族血液里的结晶,红包是可以化解一切仇恨的。收了红包,阿婆说道,“恭喜恭喜,跨国婚姻好呀,为国争光。”

  阿公说道,“对对对,为国争光,不辱使命。滕府迷途知返,不错不错。”

  另外一个阿公说道,“哎呀,今天普天同庆,走,我们去蹦迪。”

  土豪的精神世界,你永远不懂。你不要尝试去猜,因为你的高度是用书籍叠起来的,而他们的高度是用黄金叠起来的。虽然在法律上可以平起平坐,但是你绝对不可能抽一两本书去买东西,他们却可以用一两块黄金买下整个你。起初,五星级酒店以为宋远桥的凯美瑞是来乞讨的,怎么也不让进停车场。后来,兰博基尼的张总和布加迪的王总开道,就顺利进入了。从停车场下车,他们又看见司马子微的雅迪电动车被拦在大门口。如果凯美瑞是来乞讨,那么司马子微绝对是来碰瓷。司马子微也不是吓大的,他的本职工作就是来搞破坏,索性把雅迪电动车扔在小车入口,拍拍屁股就进入订婚宴大厅。

  五星酒楼坐北朝南。

  五星酒楼北面是珠江新城和珠江公园,西面是天汇广场,东面是猎德实验学校,南面是临江带状公园,西南门与广州塔遥遥相望。它应该找过风水大师,因为这里的位置是心脏,可谓是财富的加油站,智慧的中央枢纽。

  奔驰妹已经不是妹了,而是奔驰女皇。她穿着一袭华丽的晚礼服,跟武则天登基似的。但是,有一个成语很适合她——沐猴而冠。她火烧连营走过来,劈头盖脸对宋远桥说道,“为什么现在才到?”

  宋远桥找了一个不是借口又特别屡试不爽的借口,“国庆堵车。”

  奔驰女皇牵着蔡文若的走去幕后,敢情宋远桥只是一个陪衬,纯属过来递份子钱的。而蔡文若,才是奔驰女皇求贤若渴的人才。宋远桥希望蔡文若能够把订婚宴演唱成追悼会,成功打响音乐工作室的旗号。

  宋远桥与杨则安,姚庆后一桌。百无聊赖之中,他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每一位桌子的中央放置有水晶立牌,用粉底黑字写着“家族组”,“亲朋组”,“同学组”,“闺蜜组”,“加拿大组”,“唐人街组”等。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宋远桥惊愕发现,自己的桌是“酒肉组”。正所谓酒肉朋友,泛泛之交淡如水。奔驰妹与西洋鬼子接触久了,也把中国人的含蓄忘得一干二净,如同东莞某个医院,年终总结拉了一条横幅——“手术室里都是钱”,医院说了一句发自内心的老实话而已,但是,老百姓心寒了。大同小异,“酒肉组”三字,一样严重伤害了宋远桥和杨则安的感情。他们本来就是逢场作戏,当赤裸裸的真相呈现眼前,也一样承受不了,可能更心痛自己花了太多钱在没有意义的人和事情上吧。相反,姚庆后在夜场跳舞的同时,也揽有酒水推销的任务,觉得“酒肉组”恰到好处,说了一句自我感觉良好的话,“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世人把济公的话给断章取义了,其实还有后半句。杨则安愿意做这个扫兴的人,说道,“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

  黄导演是订婚宴的视频录制总指挥,但是,订婚宴的就餐总指挥是大堂经理。大堂经理虽然是路人甲,却不能磨灭他的作用。他瘦骨嶙峋,往大厅中央一站,只有拿破仑的高度,瞬间被一瓶茅台酒遮挡住,如同茅台酒的倒影。拿破仑可能在天之灵,让大堂经理焕然一发,接着振臂一呼,仿佛把拿破仑的语录写在他脸上——“我承认我比你矮,但你若因此而嘲笑我,我会砍掉你的头来削平我们之间的差距。”如此的凝重,如此的严肃,众人停止了喧哗,静静聆听拿破仑要说些什么。他说道,“上菜了,上菜了,十人一桌,十人一桌。”

  众人大失所望,还以为他要举竿而起,原来是电视剧里的店小二吆喝。这时候,酒肉组围过来了五只蜘蛛精,分别是“鱼媛”郑初夏、“花媛”王语兰、“马媛”何秋水、“棋媛”罗绮、“书媛”亦瑶。杨则安对五人略有生疏,姚庆后对五人顿生敌意,而宋远桥对五人心有余悸,三人不约而同说道,“你们来错桌子了吧?”

  按道理来说是应该去“闺蜜组”或者“亲朋组”的,来“酒肉组”就有点薄情寡恩了。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假名媛俱乐部迟早会分崩离析的。郑初夏笑容不像初夏,而像严冬,说道,“别说了,我们与宜姐闹翻了。我们要离她远远的,所以在酒肉组落脚。”

  宋远桥说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语兰听起来很像王语嫣,却有天差地别,一个风情万种,一个静若幽兰。她说道,“宜姐工于心计,我们被她设圈套了。”

  宋远桥说道,“具体是怎么设圈套?”

  何秋水不是水做的,而是泥做的,可以骑马,自然可以骑人,说道,“宋先生,我们五姐妹对不起你。我们来酒肉组,也是想当面跟你说一声对不起的。”

  宋远桥开始抓狂了,两个问题她们都没有正面回答,难道要五个人轮流一圈才可以进入正题?宋远桥说道,“你们不用如此,有话不妨直说。”

  罗绮会下围棋,也会谋而后动。一个围棋高手,是自己下了一步,就知道对方的后三步是什么。罗绮已经判断出,宋远桥一样对宜姐不满,就直说了,“满汉全席吃了你那么多钱,是我们的错。我们与宜姐的矛盾就出现在满汉全席里,我们一直被蒙在鼓里,一直以为是宜姐请客吃饭的。宜姐是这样对我们说的,‘我在筹备一个茶庄,但是人手不够,你们要过来帮一下忙。我们都是好姐妹,这样吧,我请你们去吃个满汉全席。吃不完的话,你们就打包,不用客气。’茶庄开业了,忙前忙后一个礼拜,我们零薪资零回报。这都无所谓,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关键是,宜姐把我们当成交际花,居然让我们去服侍张总,王总,司马子微。可恶至极,可恶至极。司马子微这个人,是来搞破坏的。他把满汉全席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亦瑶,我们才知道上当受骗了。”

  亦瑶怕听到司马子微的名字,如同孕妇听到喝鸡汤就反胃,说道,“不说啦,不说啦,今天是芝姐的大喜日子。”

  宋远桥说道,“不对,你们既然被骗了,为什么还来参加宴会呢?”

  亦瑶说道,“宜姐是宜姐,芝姐是芝姐,是两个不一样的人,一个蛇蝎心肠,一个傻白甜。我们与芝姐无冤无仇,她的大喜日子,我们自然要过来沾沾喜气。至于宜姐,老死不相往来最好。”

  宋远桥说道,“如果张总,王总,司马子微坐这张桌子,你们会怎样?”

  五名媛瞬间花容失色,如同女子蹲下去,听到撕裂声,以为自己春光乍泄了。她们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不请自来的张总,王总,司马子微,互相看不顺眼坐下来了。宋远桥坐山观虎斗,不怕事大,说道,“大堂经理说十人一桌,现在十一人了,我离桌。”

  杨则安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有一点乱。司马子微则快刀斩乱麻,拉住欲擒故纵的手,说道,“远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十一人就十一人,又不犯法。”

  宋远桥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挤一挤。对了,司马大才子,你的本职工作是搞破坏,今天怎么那么有雅兴坐下来吃饭呢?”

  司马子微说道,“瞧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用吃饭的吗?是,我大伯让我去清吧捣乱,也是我大伯让我去茶庄捣乱,但是,我痛改前非了。”

  宋远桥说道,“这份有前途的工作,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痛改前非就可惜了。莫非你大伯的资金链断了?”

  司马子微说道,“非也非也,我大伯老当益壮,活得比我潇洒。我之所以痛改前非,是因为我喜欢上了一个女人。”

  宋远桥说道,“是谁?”

  司马子微说道,“著作等身的亦瑶。”

  亦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脸色苍白,好像中风了,不停颤抖双手,说道,“司马子微,你闭嘴。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想认识你。”

  司马子微说道,“亦瑶,在茶庄的时候,我出了大丑,我把苦口师尊茶庄说成皮日休的儿子的故事。谁曾想,苦口师尊茶庄是你小说里的一则笑话。我细细品味,发现我们非常有夫妻相。”

  亦瑶说道,“滚——”

  张总和王总也不是等闲之辈,其尖嘴猴腮程度,应该称为鼠辈。他们故意恶心司马子微,说道,“子微,亦瑶是著作等身,你要秀一两手才行。——对,袁华同学写的《我的区长父亲》堪称经典,你也要写一个。”

  张总对王总说道,“司马子微写个《我的公安局局长父亲》你就会闭嘴的啦。”

  王总也不是吓大的,说道,“怕什么,我背后有出版社,有大众媒体,局长也不能跨省捉人。”

  司马子微还真有几分袁华同学不怕丢人的骨气,拍案而起,说道,“写高中作文就丢人现眼了,我写一首诗。”

  张总王总惊呆了下巴,差点把茅台酒和五粮液磕碎。其余八人,坐等司马子微献丑,就当饭后的橙子,有助消化的作用。

  司马子微说道,“一杯一杯又一杯,两杯三杯四五杯,六杯七杯八九杯,夜夜茅台入非非。”

  打油诗?司马子微模仿乾隆皇帝的“一片一片又一片”,这首打油诗成功入选人教版小学语文,不容小觑。言外之意,乾隆只适合小学生,忽悠初中生门都没有,人称“十缺老人”。

  张总批评说道,“才子,你真的没有玩我们?不要这样,把‘入’字改为‘日’字,更贴近春宫图。”

  王总附和,“改得好,改得妙。张总这是画龙点睛啊,佩服佩服。”

  司马子微怒了,就好像网文平台不入流的作家,得了一个差评,恨不得写一个引子证明读者的孤陋寡闻。司马子微说道,“肉食者鄙啊,肉食者鄙。张总知道成语想入非非吗?我这是缩写。”

  王总为人亲切,常常出入会所,所以人称老王。老王助战张总,说道,“子微,你不可以持才自傲,张总也是读过九年义务教育的,自然知道想入非非这个成语。让我来评评你这首诗吧。单纯缩写一个成语,是没有意境的,我们称它为东拼西凑。但是张总厉害,就改了一个‘日’字,化腐朽为神奇,整首诗活了,还活过了头,成了活春宫。有个生意人叫吕不韦,冠名了一本书叫《吕氏春秋》,扬言能改一字者,赏千金。张总改了一字,你看什么时候把千金打到银行卡上?”

  司马子微愤愤不平,把钱打过去,自己不就成了吕不韦?要知道,吕不韦是喝敌敌畏自杀的。司马子微远远没有这个魄力,反而怒发冲冠,说道,“你们这是亵渎诗词,如同亵渎神灵。”

  闹剧也差不多了,宋远桥打算当一次和事佬。和事佬是需要德高望重的人来当的,一般人是自讨没趣。宋远桥说道,“今天不是讨论诗词的时候,这里也不是讨论诗词的地方,我看就到此为止吧。你们看,舞台的镁光灯开启了,准新郎准新娘就要华丽登场了。”

  显然,宋远桥没有当和事佬的天赋,司马子微针砭时弊说道,“屁的华丽登场,这是粉墨登场。”

  张总杠上了,说道,“请注意文明用词。”

  王总也杠上了,说道,“请注意个人修养。”

  从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司马子微还脚生牛皮癣,说道,“不要以为开兰博基尼和布加迪就可以横着走。来,我们去税务局查一查有没有偷税漏税。”

  这是相当敏感的。但凡有钱人,都有间歇性忘记交税的毛病,而且是通病。比如,中了福利彩票和体育彩票的大彩,必须缴纳20%的偶然所得税,要不然就是违法。往小了说,过年收的新年红包过于巨大,聪明人跑去上税了,要不然就有行贿受贿的嫌疑。张总和王总秒怂,恨不得马上老年痴呆,忘记今天说了什么话,得罪了什么人。他们说道,“国庆期间,税务局早放假了,查什么查。——就是就是,上菜了,不说这些讨人厌的话。”

  十人围一桌,上十二道菜。这是规矩,这里的规矩。西洋鬼子不知道是贩卖军火,还是从事国际间谍,反正大手一挥,一座小蛮腰的造价不见了。只见圆桌放了一瓶茅台酒,一瓶五粮液,一条中华烟,一碟花生米,一篮喜糖,十二道佳肴也很猎德,跟巴菲特的午餐似的价格不菲。一桌就罢了,就当打肿脸充胖子,但是一百桌,就不是打肿脸充胖子了,而是胖子泄粪。

  杨则安觉得自己被边缘化了,坐冷板凳是浑身不舒服。他左手摸了摸茅台,右手推了推五粮液,痛不欲生,说道,“我触景生情,我睹物便愁。”

  张总和王总不认识杨则安,但是,凭借偷税漏税的机敏,他们嗅出杨则安的与众不同,说道,“朋友,你怎么了?——说说看呗。”

  杨则安说道,“我呀,听信股票专家之言,把A股老大哥茅台酒,白酒类二大爷五粮液,全部加满仓了。专家说,炒股一定要取个西藏的名字,比如情僧,仓央嘉措,非常吉利。嘿,我就在A股软件中,取了个‘平仓嘉措’,后又分别改为‘半仓嘉措’、‘满仓嘉措’。结果,我输到爹妈都不认得,才知道是‘平仓加错’、‘半仓加错’、‘满仓加错’。我悔啊。”

  张总和王总算是遇到知己了,纷纷递出名片。张总的名片是用镀金制作的,目的只有一个,不让别人随手扔掉。张总的头衔特别多,比如“某某公司CEO”,“某某股票协会副会长”,“某某泰山会候选人员”,“某某时尚达人”。而王总的名片比较雅俗共赏,名片的反面比较特殊,跟大街上招嫖的小卡片一样不堪入目,正面就比较文明,写道“某某出版社股东”,“某某大众传媒执行董事长”,“某某俱乐部VIP会员”。杨则安如获至宝,说道,“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张总王总说道,“岂敢岂敢。——岂敢岂敢。”

  杨则安说道,“您二老,可是商业界的泰山北斗,我辈学习的楷模。”他这句话,对路边的乞丐也说过。

  张总以“某某股票协会副会长”的语气说道,“则安,我推荐你买一支股票。”

  杨则安说道,“是什么?”

  王总神补刀,说道,“瑞幸咖啡。”

  这是一个狠人。瑞幸咖啡也是一个狠角色。

  瑞幸咖啡割了许多美国人的韭菜,国之光,就差颁一个革命烈士奖了。但是,在西洋鬼子面前不能这样说。杨则安说道,“嗯,瑞幸咖啡是要出来给个解释的。希望早日回归A股。”

  彩排过的好戏,终于上场了。

  司仪吴听南拿着麦克风,走向炫彩夺目的舞台。黄导演随机应变,把所有镁光灯和摄像头对准吴听南,好像司仪是订婚宴的主角,而不是中加情侣。不过一想,让自己的老婆投怀送抱滕子京,吴听南也干得出来,这是黄导演一万个舍不得的,所以分了一些镜头给坐席。吴听南擅长主持互动,说道,“各位亲人、各位嘉宾、各位好友,大家中午好。今天是滕子京先生与陶荣芝女士的订婚宴。皇天不负有情人,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代两位新人感谢大家的到来,谢谢。”

  吴听南微微鞠躬,还特意捂了胸。她这个动作是有特殊含义的,怕穷人看见,又怕有钱人看不见。再说了,猎德村的五星级酒店也不是穷人能混进来的,就索性把捂胸的手拿走了,看吧,让“东子”看见更好。她又说道,“我们先热个场子,大家可以边吃饭边听歌。有请,本土知名歌手,蔡文姬女士带来的《一曲相思》。”

  《一曲相思》的具体歌词,宋远桥是绝对不敢复制出来的。因为以原创半阳先生的性格,侵犯知识产权的律师函已经在飞来的路上了。阿悠悠是一个例子。

  接着,是张宇的《给你们》。

  接着,是赵咏华的《最浪漫的事》。

  接着,是歌琳迪昂的《The prayer》。

  大型翻车现场就要隆重登场了,大家都知道主角是滕子京。蔡文若幕后休息一下,就跑去“酒肉组”找姘头了,接着,坐等喷饭。

  突然。——鬼片专用词。

  酒店万籁俱寂,好像贤者时间。

  举世闻名的钢琴曲《梦中的婚礼》逐渐响起,如沐浴春风,暖人心扉。宋远桥可以诋毁滕子京的中国心,却不能抹杀滕子京从加拿大嫖来的才华。其余音袅袅,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可是,镁光灯逐渐汇聚舞台中央,一架洁白的钢琴,趴着一个带着神秘面具的男子。大家都已经知道谜底,那么,这出戏就不是神话,而是笑话。这好比如,你已经发现了魔术师的道具,那么一切美好都是虚构的。据说,宋代的大将军狄青,为了在战场上让敌人不寒而栗,特制了一个青铜面具。其实,这是无奈之举。狄青坐过牢,有政治案底,脸上被黥面——林冲也被黥面。就是在脸上刻个囚字之类,所以,才戴上面具遮羞。滕子京这出戏,有异曲同工之妙,狄青是为了装狠,他是为了装逼。

  到高潮部分,滕子京高潮了,鲤鱼打挺。

  他加快了按键声,如同《海上钢琴师》PK爵士乐,把一根烟点燃了。

  滕子京显然抽不了烟,因为戴着面具。他不知道抽什么风,琴风突变,婚礼变成《土耳其进行曲》。按照国内,动不动就篡改编曲的风格,滕子京也算是入乡随俗。可偏偏,加拿大的东西来到中国就是水土不服,发生了变异。

  首先,有音乐天赋的蔡文若被白开水呛到了。真是倒霉的人,喝开水也塞牙缝。

  然后,没有音乐天赋的杨则安被白嫩白嫩的扣肉滑到了,如同咽了鼻涕,恶心不已。他曾在北上大草原的时候,得意忘形播放了莫扎特《小夜曲》,结果被天使投资人公司开除了。因为没有音乐天赋,杨则安分不清《土耳其进行曲》和《小夜曲》有什么区别,以为自己又触景生情,一万只草泥马。

  最后,拥有“某某时尚达人”头衔的张总,偏偏不懂装懂,用十根手指学滕子京在餐桌上伴弹。时尚达人嘛,音乐导师嘛,学员在台上唱歌的时候,摄像头扫过来,一定要装模作样跟着音乐走,这样才可以体现出,骗走电视台一千万出场费是合情合理的。由于张总不懂装懂,滕子京鲤鱼打挺,他也鲤鱼打挺,结果把餐桌给掀了。这是有前车之鉴的,某国际什么章的,一激动,鞋也扔上去了。

  钢琴曲华丽谢幕。

  司仪款款深情,说道,“钢琴家请留步。”

  面具男说道,“司仪有什么事吗?”

  吴听南说道,“您的钢琴弹得太棒了,是贝多芬,是莫扎特。”

  面具男说道,“不好意思,贝多芬和莫扎特是作曲家,不是钢琴家。”

  吴听南说道,“请问先生,谁才是钢琴家?”

  面具男说道,“比如查理德·克莱德曼,马克·西姆,久石让。”

  吴听南说道,“为什么都是外国人?先生,您戴着面具,不会是我国的朗朗吧?”

  面具男说道,“我不是。”

  吴听南说道,“先生,我冒昧请求你,可以把面具取下来吗?”

  面具男说道,“不合适吧?”

  吴听南说道,“我们不以貌取人,这是互相尊重。我们不以面具视人,这也是互相尊重。先生,可以吗?”

  面具男拒绝了三次。

  这是有中国智慧的,说明滕子京移民的时候,肠胃没有清理彻底。

  这也叫三劝三退,非常的无聊,但是,这种程序是非常神圣的。

  比如,汉献帝劝了三次,曹丕才接受帝位。

  比如,脱了三次衣服,赵匡胤才把黄袍穿好。

  比如,崇祯退了三次,才坐上工匠大哥的位置,结果一坐,成亡国之君了。

  滕子京也不赖,面具揭开,让自己成现世宝了。加拿大的国旗是白底红枫叶,由于滕子京戴着面具,时间一久,竟然把加拿大国旗打印出来了。掌声雷动,必须雷动,滕子京给他的国家争光了,虽然嘲笑远远大于欢乐。

  吴听南审时度势,说道,“不可思议,原来大钢琴家是宴会的男主角滕子京先生。我们也有请宴会的女主角陶荣芝女士,炫亮登场。”

  起初,奔驰妹也质疑这个剧本。

  这个剧本有反转的环节,按道理来说,是比较让人惊讶的。

  可偏偏,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剧本就成了皇帝的新衣,如同裸奔。

  奔驰妹也不管了,反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在鲜花簇拥之下粉墨登场,如同一朵天山雪莲。你见过天山雪莲吗?没有,那么就是一朵奇葩。她的高跟鞋是红色的。不知道蔡健雅在现场,能不能把《红色高跟鞋》唱成祝福?估计别摔跤才真。她与滕子京并排站在一起,好像一对夫妻,仅仅是好像,而更像男娼女盗。奔驰妹为了掩饰紧张,还特意捧着一束鲜花。这束鲜花,如同广西壮族的绣球,有择偶的祝福。但是,这束鲜花显然不愿意祝福他们,呈奄奄一息状态,就差一个诅咒——我变成鬼也要缠着你。

  吴听南看出了女主的局促不安,嘴上抹油,说一些玩笑话,千万不要当真,说道,“呀呀呀,啧啧啧,滕子京先生是海归大才子,满腹经纶,玉树乘风。陶荣芝女士是国内大美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真可谓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敝人今天有幸,就想问问滕子京先生了,假如江山和美女在你面前,只能二选一,你会选择什么?”

  滕子京居然在女人面前,又一次叛国了。因为按照西洋人说法,一定要直话直说,但是今天,他拐弯了。他说道,“我只会选择陶荣芝女士。”

  众人对这个答案是不满的。为了表达不满,最好的方法就是拼命鼓掌。道理也很简单,欲让其灭亡,先让其疯狂。你以为掌声热烈就是祝福?未必。

  吴听南调转方向,又问陶荣芝,说道,“我也想问问陶荣芝女士。假如滕子京一无所有,只有单手开劳斯莱斯的才华,同样二选一,你会选择什么?”

  奔驰妹不会叛国,也谈不上有多爱国。她说道,“我只喜欢他的才华!”

  众人对这个答案是满意的。因为太满意了,就点头了。既然点头了,就忽略了掌声。所以舞台上一片尴尬,舞台下也一片尴尬,反正所有人一头雾水,都不知道掌声是谁发明出来的,有意义吗?

  吴听南还真是一个合格的司仪,道理也很简单,好好表现,钓到金龟婿就自己享用了。她说道,“真幸福,太感动人了。其实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一个订婚宴。滕子京先生和陶荣芝女士,你们两个可以公布一下正式结婚的日期吗?”

  滕子京恶补了一晚上的中国文化,现在正式班门弄斧,说道,“一万年太长,只争朝夕。今年11月11日,光棍节我们正式结婚。”

  至此,赶紧把自己的份子钱吃回来,吃不回来赶紧打包。这种传统,我们是这样子定义的,“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翻译成白话文,就是浪费可耻。其实,你再深入翻译,就是不能让自己吃亏。

  吃饱喝足,下一站,小蛮腰。

  司马子微公开表态,有追求亦瑶的决心,便掏心掏肺跟来小蛮腰。亦瑶著作等身,更兼香车宝马,根本看不上骑雅迪电动车的司马子微。但是很奇怪,脑袋瓜子以地中海驰名天下的王总,因为把众泰改装成布加迪,亦瑶开始对王总刮目相看。人比人,就是气死人,司马子微哀求宋远桥和杨则安帮助。

  狗在吃屎的时候,人一旦靠近,狗就会误以为他是过来抢屎吃的。宋远桥和杨则安靠近王总,王总马上掏出了布加迪的车钥匙正当防卫。宋远桥看司马子微可怜,毕竟搞破坏的,人神共愤,就安慰道,“你死了这条心吧。”

  这是安慰?宋远桥认为是。

  司马子微不敢苟同,说道,“我富有金山银山。因为骑个雅迪电动车,就不配拥有爱情?”

  宋远桥说道,“你的金山银山在哪里?”

  司马子微说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的金山银山在我的脑袋里。”

  宋远桥差点踢两脚司马子微,死远一点吧。他说道,“子微,你这个症状已经不轻,最好去医院看一看。我呢,读书年代也有这种病,后来我在社会中长时间碰壁,就痊愈了。”

  司马子微不懂。不懂也是对的,读书人都如此。

  广州电视塔的别名叫小蛮腰。

  小蛮腰总高度600米,是中国第一高的电视塔,是世界第二高的电视台。小蛮腰与上海的东方明珠塔南北呼应,运用军事战略的说法,这是掎角之势。

  国庆人多,就很挤。因为很挤,也把时间挤走了,一下子到了黄昏。

  众人抬头望去,小蛮腰的霓虹灯打了一条祝福,说道,“热烈祝贺建国某某周年,热烈祝贺某某周年华诞。”

  宋远桥身为中国人而自豪,说道,“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

  “你又开始背台词了吗?”

  司马子微抹干泪水,反驳蔡文若,说道,“背台词?你这样说就不对了。爱国之心,人皆有之。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宋远桥有这种胸襟,是国家之福。”

  宋远桥脸都被说红了,原来司马子微除了会搞破坏,还会拍马屁。宋远桥说道,“过奖过奖,子微读的书真多,佩服佩服。”

  司马子微也不害臊,说道,“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何足道尔。”

  宋远桥说道,“失敬失敬,子微果然一表人才。”

  “别吹了,上小蛮腰。”

  上小蛮腰?花甲之年的张总,打了退堂鼓。张总说道,“我有恐高症,也有高血压,我就不上去了。”

  司马子微算是一个法盲,不知道怂恿他人也是一种罪。他很巧妙,用了激将法,说道,“怎么,王八(霸)搂着亦瑶上小蛮腰,张总就阳痿了?”

  张总雷霆大怒,说道,“混账。老王这个地中海,亦瑶怎么会看上他的非法改装车呢。走,一起上小蛮腰。”

  宋远桥怕出人命官司,说道,“张总,不要意气用事。小蛮腰高度600米,不是开玩笑的地方。”

  张总拍了拍宋远桥的肩膀,这是前辈对晚辈的嘱咐,他说道,“宋老弟,张总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小蛮腰高度600米没错,但是它分塔身高454米,天线桅杆146米。所以你,不要危言耸听。”

  但是,装逼是遭雷劈的。

  排队上电梯的时候,张总突然肚子痛。为了演技逼真,他以头抢地耳,双手捂住肚子,好像孕妇惧怕自己流产。在这部戏里面,他充分表现出了一个被天公抛弃的游客的唏嘘与坎坷,不论是在眼神,表情以至动作、行为方面,他都能演的是丝丝入扣,入木三分,尤其最后以头抢地耳的动作,更加能够表现出后现代主义的强烈控诉。如此的表现,不拿金扫帚奖就屈才了。张总说道,“天公不作美,我就不上小蛮腰了。”

  一百米!在狭窄的空间里,大家都可以听见大家心里的小算盘。

  两百米!有手机坠落电梯,大家都不敢低头查看手机的方位。

  三百米!有人呼吸加速,有人头晕目眩,有人故作镇定,有人花容失色,有人花枝乱颤,有人隐隐想吐。

  四百米!有蹲地抱头者,有壁虎爬墙者,有紧紧相拥者,有十字阿门者,有阿弥陀佛者,有上吐下泻者。

  小蛮腰一共108层。

  宋远桥觉得108这个符号很特别,首先想到梁山伯108位好汉,然后佛说人的一生有108种烦恼,最后新年撞钟还必须敲108下,所以108是一个神秘的数字。宋远桥为了排除恐高症,有意把神秘的108延伸下去了:

  据说,北京天坛的最下层栏板有108块。

  据说,明清两代的祈年殿每层有石栏108根。

  据说,西藏的佛塔塔身的佛龛构成数为108。

  据说,青海塔尔寺有直径1米的巨柱108根。

  据说,拉萨大昭寺殿廊的初檐及重檐间排列着108个雄狮伏兽。

  为什么都是“据说”呢?

  因为这些地方宋远桥都没有去过,只是单纯的通过易网新闻“龍印象”的帖子才了解到一些皮毛,所以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宋远桥用这种极端的排毒解闷法,成功活到小蛮腰的107层。电梯只到107层,众人徒步踩上风大视野更大的108层。到达胜利的彼岸,众人对天呐喊,“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但可惜,现在日落西山了,老天也懒得搭理众人。再说了,一直挂在天上,有加班费吗?星星冒出来了,眨了眨眼睛,好像说道,“别说风凉话,我也一样没有加班费。”

  众人不是屈原,问不出《天问》的问题,也没有探讨宇宙的兴趣。众人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亦瑶跟老王走上了小蛮腰。

  亦瑶手中抱着一本书,王总也抱着一本书。在小蛮腰上面看书,够奢侈的,如同留着一泡尿在直升飞机上洒向大地,雨露均沾。司马子微看不下去了,破口大骂,说道,“老王,你都一把年纪了,完全可以入土为安了,还横刀夺爱。”

  王总不怒反喜,说道,“啧啧,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就喜欢别人看我不顺眼又奈何不了我的样子。来呀,来咬我啊。”

  司马子微转攻亦瑶,含情脉脉说道,“亦瑶,这是为什么?糟老头子而已。”

  亦瑶不胜其烦,说道,“王总是出版社的大股东,是大众传媒的执行董事长,他可以帮助我出版小说,帮助我宣传小说,你可以吗?”

  这就是网文作家的无奈。

  比如,亦瑶的代表作《几回月下坐吹箫》。因为有“吹箫”两字,被定义为涉黄,题目都审核不过,更何况正文。另外一个代表作《花非花雾非雾》,因为有“主席”两字,被定义为涉政,刚刚过了初审,就被停止发布了。亦瑶没有气馁,用手机备忘录写出三十万字新小说——《匹夫之误》。他左思右想,觉得网文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就想到了出版社。现在的出版社,其实是弱势群体,远没有网文平台赚得钱多,摇摇欲坠。亦瑶虽然讨厌宜姐,讨厌她把五姐妹当成了交际花。但是机缘巧合,亦瑶服侍王总的时候,如愿以偿找到了出版社的负责人。王总也有自己的私心,包个二奶要一套房,要一辆车,要零花钱,都是上百万的投入。但是女作家就不一样的,刊印一本小说也就十元成本,出版一万册也就十万元,她们还对你感恩戴德。如此廉价,如此轻轻松松包个二奶作家,何乐而不为呢。码字工作者,无论线上,还是线下,都是为文字献身的。

  宋远桥曾经也幻想过自己会成为作家,如此说来,应该是亦瑶的知己。但是宋远桥胎死腹中两次,对网文平台耿耿于怀,就以上帝的视觉批评亦瑶,说道,“亦瑶,一两万册是没有什么波澜的。”

  王总不爽了,说道,“那就先印它一个亿。”

  王总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一个亿可以换多少衣服了。亦瑶不知道自己被比喻成女人如衣服,还以为老王就是老王,有魄力。为了贱卖自己的作品,也把自己贱卖了,要不然演艺圈就不会有“潜规则”的说法,为艺术献身嘛,戏子说,这叫伟大。

  亦瑶对满汉全席也耿耿于怀,递了一本书给宋远桥,说道,“我吃了你的满汉全席,我心中有愧。我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这是我的新作品,我送给你,希望你会喜欢。”

  未入流的作家,说是送,还不如说求。现在书海如林,就算写上百万字,读者未必有一两个。所以啊,古往今来,但凡写书的人都是穷得铛铛响的,如曹雪芹。偶尔有一两个富得流油的,死后,他们的书籍也会被世人扔进棺材。有价值的书籍,基本上是没有人看的,比如诗经子集。所以男作家也好,女作家也罢,不要心急,时间一冲刷,能留下来的也就一两本而已。现在没人看,不代表以后没人看,比如电影《大话西游》,当时被批为垃圾,二十年后被奉为经典,这就是历史冲刷。宋远桥打开《匹夫之误》,看了看简介——

  《唐雎不辱使命》有这样一句话,“匹夫之怒,血溅五步。”而《匹夫之误》也有这样一句话,“匹夫之误,泪溅五步。”本故事以爱情为框架,实则是一篇讽刺小说。可以类比钱钟书的《围城》,韩寒的《三重门》。

  简介看完了,宋远桥翻开第一章,叫《名媛俱乐部》。宋远桥一目十行,发现一个问题,写的不像小说,又不像大说,反正啰里啰嗦。但是,读起来就一个字,爽。亦瑶含沙射影的范围特别广,真不怕警察约谈?后来明白了,亦瑶的出发点是好的。这是曲线救国,这是曲线爱国,难道为国也有错?没错,只是有病而已。挖苦别人,又说为国为民,这真是打断别人的腿,然后送一根拐杖,完事了,还要别人说一声,谢谢。

  宋远桥把书翻到最后一页,名为《高潮了》。最后一句话是烂尾,却装了个逼,说道,“高潮,剧终。”晕,高潮剧终,那叫猝死。这是有迹可循的,比如西汉第十二位皇帝刘骜就是死在春宵一刻。就这样剧终了?亦瑶也不过如此。

  司马子微一把抢走书籍,也一目十行。他不懂女人,就如同别人不懂他为什么要学武大郎。他指着小说正文说道,“亦瑶,这里不合理,不合理。虽然旁征博引,却略显做作。”

  亦瑶的脸蛋青一块紫一块,直男癌活该打一辈子光棍。女人是用来哄的,不是用来指指点点的。亦瑶说道,“把书还给我。妈——的,略显你——妈——逼。”

  司马子微还是不懂,说道,“亦瑶,我是喜欢你的。”

  亦瑶更怒,说道,“喜欢你——妈——滚。”

  小蛮腰之行,众人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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