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桥对于音乐工作室是空白的，完全就是外行人干涉内行事，如同太监插手军队。宋远桥和蔡文若选址选铺，兜兜转转大半个珠三角，如同丛林探险，也从中得到不少心得和感悟。由于新冠肺炎这出戏，全球经济纷纷关门闭户，大街小巷成了萎靡不振的病秧子。二人五步一个“旺铺招租”，十步一个“旺铺转让”，三十步一个“旺铺抛售”，感觉一觉醒来回到解放前。
宋远桥强行装逼，说道，“文若，旺铺招租，旺铺转让，旺铺抛售是不一样的。”
蔡文若也不拆台，说道，“那你说说看如何不一样了。”
宋远桥说道，“我们不讨论写字楼和商城，我们单单说大街小巷。（一）旺铺招租是一手房东放出来的告示。告示该门店前租赁者关门倒闭了，现在租赁不需要转让费，过来就可以直接开门做生意。（二）旺铺转让就注重在‘转让’二字，是前租赁者心有不甘放出来的告示。他们希望通过转让费得回一些经济损失，当你给了转让费，他们才会把真正的房东请出来，并为你准备办理营业执照的申请材料。（三）旺铺抛售基本上是新冠肺炎闹的。按照法拍网数据，2017年断供房为九千套，2019年升级为50万套，2020年变为200万套，短短几年时间断供房增加了143倍。这些数据说准吧，也谈不上多准，但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可想而知平民百姓的不容易。贷款得来的房子，马上成为烫手山芋。”
“我们打几个电话问问？”
宋远桥拨通了咨询电话。该关门大吉的门店，前身是一个奶茶店。前奶茶店老板说道，“你好，朋友。该门店位于十字路口，是百里挑一的最佳地理位置。我今年在该门店卖了足足一亿杯奶茶，赚得盆满钵满。有位企业家就说了，我们不能赚最后一个铜板，所以我大公无私旺铺转让了。一口价，转让费五十万。〞
宋远桥说道，“这句话是资本家说的，还是企业家说的？听着耳熟。”
前奶茶店老板说道，“有区别吗？”
宋远桥说道，“一心一意做产品的人才可以称之为企业家，如任正非先生，如曹德旺先生。一切以赚钱为目的又不择手段的人只能称之为资本家，如最后一个铜板的先生。”
前奶茶店老板说道，“朋友，我们脱离正题了。转让费五十万一分钱也不能少。”
宋远桥说道，“是这样的，我打算开一家成人用品店。我理想是十个平方的铺位，而贵门店目测一百个平方，已经超出我的预期，我怕铺张浪费。”
前奶茶店老板说道，“不不不，不要这样想。朋友，如果你开成人用品店，我建议你不要开无人售货机，这种表面上称之为新零售，其实就是靠天意，赚不了大钱。我给你出一个主意，开一个情趣用品妓院，百分百暴利行业。”
宋远桥本想拐个弯拒绝该门店的，没想到他对上钩的鱼儿锲而不舍，这也充分说明该门店很久没人问津了。宋远桥说道，“情趣用品妓院，合法吗？”
前奶茶店老板说道，“必须合法。男女发生肉体上的接触产生金钱往来才构成卖淫嫖娼罪。但是，人与充气娃娃、硅胶妹妹发生肢体接触，完全不会构成卖淫嫖娼罪。所以，朋友，请大胆创业。”
宋远桥有点心动，说道，“但是，五十万转让费有点贵。”
前奶茶店老板说道，“不贵，一点都不贵。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张扬出去。有一个算命先生来我奶茶店喝下午茶，他东看看西看看，我就纳闷了，问了一句怎么了。算命先生拍案惊奇，说道该门店头顶上有紫气萦绕，这是帝王之所在，难怪卖了一亿杯奶茶。因为这句话，我还免了算命先生的下午茶费用。”
宋远桥说道，“算命先生不会是吃霸王餐，忽悠你的吧？”
前奶茶店老板说道，“我也有这样的疑问。但是算命先生走出了大门口，我一回头再看，算命先生居然凭空消失了，我才相信算命先生有神乎其技的法力。我们可以不信，但是我们要有敬畏之心。所以五十万转让费不贵。”——算命先生被大巴车碾过，当然凭空消失了。
宋远桥无心插柳柳成荫，看样子还会开花结果，为了杜绝忽悠，他挂了电话。谁知道该老板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精神，回拨了宋远桥的电话，说道，“朋友，刚刚是一个误会，我进入了楼梯没了信号，所以电话被迫中断了。这样吧，我们有缘，又非常投机，打个五折给你，转让费二十五万。”
宋远桥又挂断了电话。谁知道他又发来了一条短信，说道，“朋友。五万，转让费五万。我上有老下有小，就等这个买米下饭了。”
宋远桥又拨打了几个咨询电话，完全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套路，就不长篇累牍了。最终选择的铺子，如同《国产凌凌漆》的丽晶大酒店变成了丽晶大宾馆。房东也非常幽默，问宋远桥，“你要洋货，还是要本地货？”
因为有蔡文若在，宋远桥就说道，“我不是这样的人。试试本地货吧。——大婶，你干什么？”
房东说道，“我就是本地最出色的呀。我帮别人洗厕所收费很公道的，五百包通。”
音乐工作室还在敲敲打打中。装潢跟微商的面膜一样，骨质酥松，面如死灰。由于墨子是宋远桥的偶像，墨家又提倡勤俭节约，所以工作室能省就省，反正墨子是宋远桥背后的男人。装水电的师傅，虽然衣衫褴褛，各个开红旗轿车来上班。如果不是职业所限，需要一个电工证，宋远桥也想开个红旗轿车去顺手牵羊别人的漏电开关。水电师傅打消了宋远桥的念头，说道，“我经常被电，你看我的大拇指吧。”
宋远桥一看，大拇指整块指甲被切除了，跟割包皮一样。其实水电师傅经常这样子忽悠人，他明明是小偷小摸被别人打断手指的，现在反过来说为职业献身。宋远桥不知深浅，说道，“月薪过万还真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
水电师傅也是这样认为的，要不然就不会兼职小偷。从这个角度判断，宋远桥还是水电师傅的伯乐，相见恨晚。水电师傅说道，“宋老板，电线要并联电路，还是串联电路？”
这种物理问题，宋远桥早还给高中老师了。举棋不定的事情，物理0分的蔡文若说道，“串联！”
对于这种要求，水电师傅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女人还真是难以捉摸。水电师傅坏就坏在这里，明明串联是不安全的，非要这样一问。目的是什么？为了让别人觉得他专业。水电师傅也尴尬了，装逼装过了头，真出现了火灾，他也擦不干净屁股，说道，“我看还是并联电路比较安全。”
蔡文若说道，“为什么？”
水电师傅也被问住了。因为他是实践派，不是理论派。实践派和理论派区别是很大的。比如满清，打家劫舍完了，人人一本兵书——《三国演义》，从实践中去领悟理论。而理论派，如赵括，纸上谈兵，用理论去碰壁实践。可想而知，实干家绝对比理论家强大。但是，马克思告诉宋远桥，理论与实践相结合，那就是洪水猛兽，凭一己之力就可以扭转乾坤，如于谦。在大明公司的打工仔之中，于谦排第二，就没有人敢排第一。水电师傅说道，“因为安全。”
蔡文若说道，“既然并联安全，为什么还要问我们串联还是并联？”
水电师傅哑口无言，默默穿墙打孔。
办公室还处在破破烂烂之中，没有完全竣工。但是呢，前最天使音乐工作室的老员工，迫不及待跑过来拜见新老板了。他们分别是贝斯手张余鞅，吉他手李四海，键盘手王继尧，架子鼓陈斌，另外加半桶水经纪人谭承杰。这种组合是不够的，就算宋远桥兼任填词，蔡文若兼任演唱，还缺少一个操盘手。什么叫操盘手？通俗一点说，就是懂得经营工作室的核心人物，比如蜀汉的诸葛亮。这种人物，发招聘信息是找不到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找猎头公司。
猎头公司也叫挖墙脚公司，专门把别人快淘汰的人才挖来迫切需要人才的公司。他们拥有同一特点——收费很贵。贵一点也没有办法，因为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猎头公司果然名不虚传，把一对双胞胎推荐给宋远桥，说道，“宋老板，他们两个不得了，叫牟其外，牟其内。他们是卧龙凤雏，得其一者便可安天下！但是呢，他们是双胞胎，感情深厚，不愿意分开，宋老板愿意接受两个操盘手吗？”
事实证明，卧龙凤雏，两者兼得，是会破产的。宋远桥也不傻，果断拒绝。但是，他也不能直接拒绝，便问了问价钱，“他们要多少薪资待遇？”
猎头公司说道，“年薪加起来五十万。”
宋远桥心虚了，把自己的心肝脾肺肾卖了都不值五十万，这双胞胎胃口太大了。宋远桥说道，“恩，我要对比一下。还有推荐吗？”
猎头公司说道，“有的，江左梅郎，梅圣叹。”
宋远桥不淡定了，《琅琊榜》的梅长苏也来找工作了？他说道，“这个梅圣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猎头公司说道，“麒麟才子，得之可得天下。梅圣叹最特别的地方是不需要工资。”
宋远桥说道，“还有这种活雷锋？”
猎头公司说道，“但是，他要股权。”
宋远桥说道，“麒麟才子要工作室多少股权？”
猎头公司说道，“49%。”
宋远桥说道，“一步之遥，员工与老板就平起平坐了。”
因为资金不足，宋远桥选择了麒麟才子。其实他错了，卧龙凤雏虽然开价高，但双胞胎是真心真意来打工的。而麒麟才子开价低，其实是来搅弄风云的。梁帝，太子，誉王，靖王，被麒麟才子玩得团团转，更何况宋远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东风是什么？是工作室装修好，营业执照批下来。宋远桥也没有闲下来，还混在催收公司领五险一金，同时在制作新店开张的请帖。大家都知道，国庆即将到来，普天同庆，请帖满天飞，他先收到四份。
一份是谭承杰与吴念云在成都乡村举办的婚礼，千叮万嘱宋远桥与蔡文若要到现场，时间10月6日。
一份是杨过（杨则安的网名）与小龙女在世纪嘉年华举办的生日宴，三申五令宋远桥与蔡文若要到现场，时间10月2日。
一份是陶荣芝与滕子京在猎德村举办的订婚宴，威胁恐吓宋远桥与蔡文若要到现场，时间10月1日。
一份是孟如男约宋远桥于珠江码头的割席断义酒，并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时间国庆前夕。
如果不是因为宋爷爷去世不吉利，估计弟弟宋远梁与黄雨兰也会在国庆结婚。宋远桥先把工作室的请帖放下，说道，“还真热闹。”
蔡文若说道，“我们的梧州之行呢？”
宋远桥说道，“梧州之行定在10月3号和10月4号，5号和6号去成都，7号赶回珠三角，8号工作室开张大吉。”
“好的。——你要先处理孟如男的事情，他会不会想不开？”
被蔡文若一点，宋远桥发现了异常。宋远桥联想到东林党党主席钱谦益先生。崇祯皇帝上吊之后，妓女柳如是约钱谦益一起跳江殉国。柳如是跳下去了，钱谦益一摸，水太凉了，就当了缩头乌龟。今天，宋远桥也遇到同样的问题，如果孟如男约一起跳珠江码头呢？宋远桥二话不说选择当钱谦益。说道，“人命关天，我现在去催收公司找龚主任，商讨一下对策。”
催收公司已然今非昔比，阴气太重，如同古墓。小莉坐在古墓门口，不曾说话，抛了一个眼色给宋远桥。宋远桥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被陆泰远神神秘秘拉去了楼梯口。
宋远桥如同袁崇焕，至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莫非，催收公司宣布破产了？
陆泰远没有了平日的恭维，一脸不知所措，说道，“如男出事了。”
宋远桥说道，“什么，跳下去了？”
陆泰远开始一头雾水，说道，“什么跳下去了？”
宋远桥也被弄糊涂了，说道，“你不是说如男出事了吗？”
陆泰远说道，“我说如男出事了，他约我去珠江码头喝酒，我害怕极了。他肯定盯上了我，我怎么对得起小莉呢！”
嘿，这个误会真大。
宋远桥说道，“泰远，如男一样约我去珠江码头喝酒。”
龚主任走出古墓，把两人叫进了办公室。龚主任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说道，“你们鬼鬼祟祟在干什么？”
陆泰远说道，“主任，如男微信约我们去珠江码头喝割袍断义酒，我们怀疑他会轻生。”
龚主任也亮出了手机，收到同样的请帖。龚主任拍板说道，“撞日不如今日，我给如男打个电话。如果，我说如果，如男真的有轻生的念头，我们三人就一起扑上去，一个锁喉，一个缚手，一个抱腿。”
救人行动，一拍即合。
宋远桥和陆泰远坐上龚主任的汗血宝马——马自达。该轿车红如血，狡如兔，穿梭国道，如同鬼魅。日本车的特点就是飘，如果不飘，日本就不会夜郎自大。美国人类学家鲁思·本尼迪克特写的《刀与菊》，深刻阐释，指出日本文化是一种耻感文化。这个评价不是宋远桥刻意捏造的，有本事让小日本找太上皇。但是，马自达现在是龚主任的个人资产，没必要上纲上线，因为他的凯美瑞也是日本车，说道，“主任，你的车真漂亮。”
陆泰远也拍马自达的马屁，说道，“人道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非龚主任之才气，根本驾驭不了它。”
龚主任摇了摇头——其实开心的要死，这是间接性夸龚主任买的车值了。她说道，“我忧心忡忡，你们还谈笑风生。”
陆泰远旧事重提，说道，“我听说如男要去泰国芭提雅。”
泰国之行是众人的伤疤。
龚主任哑口无言，不敢吱声。
宋远桥厉声说道，“泰远，不要搬弄是非。”
陆泰远说道，“我怀疑，仅仅是怀疑。孟如男听说可以去泰国旅游，是欣喜若狂的。麦加是穆斯林的圣地，芭提雅是人妖的圣地。真是目之所及，心之所向，身之所往，终至所归。但是公司高层耍了我们，如男只能辞职，一个人去芭提雅了。”
这种话难听吗？不是，是非常非常非常的难听。龚主任还是心有余悸，选择缄默不言。宋远桥则说道，“泰远，你这就有点过份了。去芭提雅就是人妖吗？我还梦游过尼泊尔，我是如来吗？”
龚主任说道，“未经他人苦，莫言他人妖。你嘴上积点德，绝对不会错的。”
珠江码头是一个大范围的说法，天知道珠江有多少个码头。龚主任精确无误找到了目的地，单凭这点，她就是一个擅长开夜车的女司机。宋远桥蹲在码头上，迎风点了一根烟，慢慢吞云吐雾，不胜嘘唏。陆泰远不享受二手烟的福，而是忍受二手烟的痛苦，如同打麻将，旁观者总是心痒难耐。他说道，“远哥，还有人呢。”
还有人？忘了派烟。
这不是小气，而是礼貌问题。
宋远桥一拍大脑，递出一根烟给陆泰远，又试探性递一根烟给龚主任。有两个东西不能去试探，一是太阳，一是人心。而试探的结果是，龚主任的心很乱。她灵犀一指，就把黄鹤楼点上了，比所有人都要老练，难怪她可以当领导，而宋远桥只能跑腿，而陆泰远只能跑龙套。
宋远桥说道，“主任，你也抽烟？”
龚主任说道，“怎么，男人抽得，女人就抽不得？”
宋远桥说道，“没这个意思。”
龚主任说道，“这个码头以前是运沙石的。附近有一个公园，政府部门就把码头连接在一起，成为了江滨路风景区。地面上的鹅卵石，是沙石船挥泪告别码头最后的礼物。”
陆泰远说道，“主任，我看你轻车熟路的，之前与如男来过？”
龚主任说道，“来过，我在这里发现他的。那时候他饥寒交迫，居无定所，我便邀约他来公司上班。一晃三年过去了，我看着他从小白成长起来的。现在想想，感情的这东西最弥足珍贵。”
陆泰远说道，“主任又触景生情了。”
龚主任说道，“你们不懂。”
陆泰远说道，“你说出来不就懂了。”
龚主任说道，“懂是不需要说出来的。”
陆泰远说道，“那我还是不懂。”
龚主任说道，“不懂是对的。”
这节骨眼上了，还有心情讨论鸡生蛋和蛋生鸡的问题，说明孟如男的不幸，还是不能够打动同事的心。人心难测，是有道理的。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按宋词还说，这种夜色是浪漫的。但是宋词，远没有普及广东，那时候，广东被称为南蛮，所以这种浪漫，不属于珠江码头。
江风一吹，瑟瑟发抖。
这时候，码头的栏杆扶着一个女子。
女子长发及腰，如同江南的水柳，迎风飘扬。她的身材曲线是完美的，如同字母S，身材的比例也是完美的，如同黄金分割点。但是，现实的社会告诉我们，以背示人的女子，往往都会以脸吓人。宋远桥想到一副对联，“看背影急煞千军万马，猛回头吓退百万雄师。”
美女是用来欣赏的，不是用来说话的，所以三人与她保持距离，就当人鬼殊途——她是小倩。小倩缓缓回头，三人揪心了，深怕钟无艳，深怕黄月英，深怕罗某凤。小倩比钟无艳还要幽怨，比黄月英还要聪慧，比罗某凤还要无奈，她是孟如男。
女装打扮的孟如男。
如花似玉的男人。
孟如男梨涡浅笑，说道，“我这身打扮，漂亮吗？”
什么打扮？刚刚只是看背影。
呀，火辣辣的牛鼻圈大耳坠，一袭黑如墨水的连衣裙，十二厘米的高跟鞋，莫非异装癖网红西红柿？不，他是番茄。宋远桥对这身打扮，只能囫囵吞枣，说道，“如男，你真漂亮。”
陆泰远也阳奉阴违，说道，“如男，你真漂亮，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龚主任说道，“如男，你真漂亮。身不得，女儿列；心却比，女儿烈！算平生肝胆，因人常热。”
人都有两面，一美一丑，而人的一生都在追求做最真实的一面，如男做到了。他变开朗了，变自信了，可见，做自己，绝对是开心的。他说道，“远桥，你变木纳了。泰远，你口花花的。主任，你篡改诗词了。”
脱离险境再说！
宋远桥说道，“如男，跟我们回公司吧。”
孟如男说道，“不好意思，我辞职了。”
龚主任说道，“如男，你只是提交了辞职书，并没有到人事部签署离职声明，所以，你还是催收公司的员工。我们回去吧，这里风大。”
孟如男说道，“我去意已决，无需再说。”
宋远桥说道，“具体去哪里？”
孟如男说道，“我不告诉你。”
龚主任说道，“我是你的入门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告诉我总可以了吧。”
孟如男说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们，而是我不能告诉你们。列夫·托尔斯泰有一句名言，说道，幸福的家庭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的原生家庭是不幸的。我在很小的时候，经常看见父亲殴打母亲，母亲也真傻，居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终于有一天，母亲鼓起了勇气，打了回去，万万没想到，这也是母亲的最后一次。父亲因为家暴导致误杀被公诉，现在还蹲在牢房里，至于是死是活，我就赖得过问了。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我寄人篱下，在我叔叔的家里。我叔叔待我非常好，我逐渐长大，我才明白叔叔有恋童癖。在我肉体没有定型，在我心灵也没有定型的时候，我被双重打击和误导，便走向了不可逆转的心理扭曲和性取向扭曲。一天夜里，叔叔故伎重演摸上我的床，我枕头下藏着一把剪刀。我就一刀两断把叔叔的东西摧毁了，血流不止。我自然被扫地出门，我叔叔又不敢报警，因为恋童癖也是大罪，所以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我又寄人篱下姑姑的家里，姑姑对我还可以，觉得我可怜。但是我姑丈不这样认为，觉得我可恶，是扫把星。我就把父亲的老房子和土地廉价卖给姑丈，我拿钱去上学。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我寄宿学校，基本上不回家，我也没有家。当我高考毕业后，虽然考上了南开大学，但是我无可奈何，只能选择去打工。我初来珠三角，人生地不熟，又饥寒交迫，睡在这个珠江码头。但也非常有幸，我遇见了龚主任。她收留了我，带我入催收行业，龚主任，谢谢。”
原生家庭如此不幸，三人不敢插话，也不敢点评。没有经历过别人的痛苦，有什么资格去说三道四呢。孟如男如释重负，轻松多了，说道，“我出来一个人，回去也一个人。”
什么？听口气真的要跳珠江。
龚主任见势不妙，说道，“如男，我车你回家。怎么说一个人呢。”
孟如男说道，“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宋远桥说道，“如男，宴席还没有开始呢。走，海底捞，我请客。”
孟如男说道，“你请郭静宜七人吃满汉全席，就请我吃个海底捞？不了。”
宋远桥早就掏空家底，就差把婚车卖了，但是他必须装逼，说道，“走，我请满汉全席。”
孟如男说道，“激你的啦，我不吃。我已经准备好酒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瓶黄縢酒。
什么是黄縢酒？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这是两个悲伤的故事，一个属于陆游，一个属于孟如男。
孟如男先灌一口，表示酒里没有放药。
由于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龚主任把酒瓶给了宋远桥。
宋远桥对黄縢酒是好奇的，因为古人的酿造技术是有限的，酒精浓度很低。但是他错了，黄藤酒除了名字是古代的，酒精都是现代的，浓度直奔二锅头，完全可以喷火。宋远桥大意失荆州，被呛得上气不接下气，看样子要动用印度神油来缓解压力了。
陆泰远起了警戒之心，如同蜻蜓点水，如同猫咪舔奶，吃相出众——特别娘。
孟如男说道，“好了，我们分道扬镳了。”
龚主任一直盯着孟如男的一举一动，说道，“分什么，就算天涯海角，我们还是朋友。”
宋远桥也一直盯着孟如男的一举一动，说道，“就是，出门靠朋友，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陆泰远也一直盯着孟如男什么时候跳珠江，说道，“对对对，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孟如男酒劲上来了，开始精神萎靡。他为了提起精神，原地跳一跳。
跳一跳？
这里又不是微信小程序，这里是珠江码头，玩什么跳一跳！
电闪雷鸣之间，龚主任麻利地锁了他的喉，宋远桥迅速地缚了他的手，陆泰远飞快地抱了他的腿，齐问，“如男干什么？〞
孟如男酒醒了一半——应该是被吓醒了一半，莫非刚才被三人非礼了？他说道，“放手，我呼吸不了了。”
龚主任先松手，说道，“如男，你刚才——为什么要跳一跳？”
孟如男从来就没有跳江的念头，他也不知道三人想歪了，说道，“我头晕，就跳一跳，怎么了嘛，你们三个人扑上来。”
三人误会了一场，呜呼哀哉，吾颜面尽损矣。
龚主任双颊山丹丹红艳艳，胜于正月春联。
宋远桥搔首踟躇，对珠江吹口哨，从而掩饰自己的尴尬。
陆泰远也深谙其道，借尿急跑去小树林。陆泰远为了逼真，还真拉了拉链，被跳广场舞的大妈看见。这个大妈深藏不露，年轻的时候从事前列腺临床手术，看一个人的站姿就可以判断有没有前列腺。大妈大喝一声，说道，“小伙子，不可以随处大小便。还有，自己数一数有没有27秒。”
27秒，这就是专业。
陆泰远狼狈到，特别想先跳珠江为敬了。
就是这个小小的插曲，孟如男眉开眼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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