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广深不相信眼泪，只有忙不完的流水线和吃不完的隆江猪脚饭。珠海的大排档与全国各地的大排档一般，该脏乱差的就脏乱差，该虚报价目表的虚报价目表，该浑水摸鱼的浑水摸鱼，该磨刀霍霍的磨刀霍霍，该坑蒙拐骗的坑蒙拐骗，该虚情假意的虚情假意。蔡文若提出了一个技术性的问题，“你说哪一家大排档最好吃？”这是一个非常难回答的问题。大排档各有特色，一条街走下去二三十家，如何评判孰优孰劣呢。宋远桥难得一个装逼的机会，说道，“我知道。”蔡文若跟着他瞎逛，说道，“那你说说啊，哪一家？”宋远桥指了指“正宗玉林狗肉大排档”，说道，“就是这家。”蔡文若放眼望去，大排档的门口有一个烤炉，老板娘板着脸，好像每个人都欠她钱似的。蔡文若不解，说道，“为什么是这家？”宋远桥说道，“她的脸色最难看，说明什么？说明她的宵夜是做得最好。酒香不怕巷子深，她根本就不担心没有顾客，所以板着脸。而笑脸迎人的大排档，往往是因为饭菜不好吃，所以才笑里藏刀，以长补短了。”蔡文若被征服了，跟着进入正宗玉林狗肉大排档。宋远桥点了一份石锅鱼，一碟炒田螺，一份炒河粉，一瓶椰果汁，几串烧烤。蔡文若说道，“这不是狗肉大排档吗？为什么会有石锅鱼炒田螺等等呢。”宋远桥说道，“单一产品是很难生存的。就算是苹果手机专卖店，也会推销移动或者联通电信，就算是宝马4s店，也会推销平安保险人寿保险太平洋保险，就算是星巴克，也会推销农夫山泉百岁山矿泉水。”蔡文若说道，“厉害。”宋远桥说道，“没什么厉害，男人在追女孩子的时候，智商都会直追爱因斯坦的。只是追到手后，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而已。——对了，够吃吗？不够再点。”蔡文若摆了摆手，说道，“够了够了。大晚上的，吃那么多上火的东西，明天又要长痘痘了。”宋远桥说道，“正因为青春，所以才有资格长青春痘，请不要骄傲。”蔡文若说道，“就你会瞎掰。”
搞笑的人物出现了，给夜色增添了快乐。隔壁桌的男子站了起来。他的裤腰带东倒西歪的，故意把内裤露出来表示自己拥有巴黎的时尚。男子对蔡文若的言论不敢苟同，非要当一回人师，说道，“这位小姐，我叫酱爆。我刚刚听这位先生说青春痘的事情，我对他的看法叹为观止，真是相见恨晚。比如我小时候被同学踢了一下裤裆，彻底丸颜红裂，至今未长过一颗青春痘，可悲可叹。而这位先生点燃我心中藏着的熊熊烈火，让我不得不说，正因为青春，所以才有资格长青春痘，请不要骄傲。”
蔡文若惊呆了下巴，把珠江流域捞起来的田螺卡在牙缝里，不知道该不该下咽。宋远桥说道，“多谢。”酱爆说道，“不用。而在这个时刻，我要唱歌了。只有唱歌，才可以表达我的快乐。——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跟着我左手……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跟着我右手……”
大排档的老板娘拍案而起，扯掉围裙，跑了回来。众人以为老板娘要给酱爆两巴掌的，没想到老板娘把腰扭了起来，闻鸡起舞，唱道，“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右手左手慢动作重播……这首歌给你快乐……你有没有爱上我……”
老板从厨房跑了出来，手里还握着菜刀。老板敲打了一下铁柱，发出阵阵刺耳的敲击声，说道，“阿珍，你不用炒田螺了吗？现在不是跳广场舞的时候。——酱爆，你把裤腰带系上，要不然就不让你捡剩菜剩饭吃了。”老板娘和酱爆各归其位。老板又赔礼道歉，对众人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阿珍和酱爆的梦想都是当音乐家。刚刚气氛融洽，情不自禁点燃了音乐家的梦想，让大家喷饭了。”一食客酒过三巡，说道，“老板，让他们接着唱歌接着跳舞，我喜欢。”另一食客起哄，说道，“就是就是，我刚刚也想一起唱歌跳舞的，你就叫停了。”还有一食客说道，“我就奇怪了，为什么炒田螺那么好吃，原来老板娘跟着音乐节拍来炒的，佩服佩服。”老板娘一旁眉开眼笑，如同扭曲的昙花慢慢一现，说道，“我炒田螺是根据宫、商、角、徵、羽的节拍来起锅的。宫商角徵羽对应人体的唇、舌、齿、鼻、喉，所以我的田螺，唇有所动，舌有所味，齿有所嚼，鼻有所嗅，喉有所爽。”酱爆是老板娘的知音，虽然是来捡东西吃的，说道，“阿珍就是高雅——”老板大怒，说道，“酱爆，你也配叫阿珍？赶紧过来帮我洗厕所。”
宵夜吃得很开心。宋远桥把开房提上日程，说道，“文若，夜已深了，我们去开个双人房吧。——千万不要误会，两张床，你一张，我一张，井水不犯河水。”
蔡文若不慢不急——被逼上绝路了，也只能故作镇定了。说道，“真的井水不犯河水？”
宋远桥对天发誓，说道，“如有犯界，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生。”
蔡文若说道，“开了房之后，大家都洗了个澡，在床上划个三八线，挑明了谁越界谁就是禽兽。第二天醒来，你果真没有越界。我哭丧着脸说道，你连禽兽都不如。”
宋远桥说道，“文若知道的段子真多。”
蔡文若说道，“男人这些坏心思，谁又会不知道呢。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想我在清吧驻唱这些年，什么牛鬼蛇神没有遇见过。不管多少诱惑，我都会严词拒绝。不是因为我多清高，而是因为我坚信世间自有真情在。所以我孤芳自赏，过得很孤独，只有如雪这个朋友，直到你盯上了我。而我愿意孤男寡女跟你来珠海，其实我很放心，因为你是一个很特别的男人。”
特别这个词语，在三级片《一路向西》中，小思也曾对男主角说过。至于是特别长，还是特别短，亦或特别久，还是特别快，未得而知，因为小思没有给个准确的答案。宋远桥说道，“我很特别？特别的另外一个说法是我很傻帽。”
蔡文若说道，“不可以妄自菲薄！特别就是特别，无关风月。”
宋远桥说道，“文若，你有什么要倾诉的吗？我已经感受到了，请你告诉我。”
“……那我从哪里说起呢？”
“先谢谢你为如雪写的悼词。如果我告诉你，世上根本就没有如雪，只是喊的人多了，也就有了如雪，你会信吗？”
“那我岂不是成了心机婊？抱歉，我也不知道。在你的车里播放《大悲咒》和《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何尝不是在驱除，你前妻的阴魂不散呢。”
“其实，我也非常好奇。你们为什么要去起诉泡菜国？明明就是哗众取宠，明明就是炒作自己，明明就是为了捞钱。曾有人说，说话越是冠冕堂皇的人，他的人格越是卑劣。你们是吗？”
“我看见清吧的门口拉了欢迎宋英雄杨英雄的横幅，荧屏还时不时播放你们的短视频，我想视而不见也不行。在好奇心的唆使下，我不由自主进入你们的直播间。”
“你们居然被网友逼捐了。如果我告诉你，我也是其中一个，你作何感想呢？你们坏蛋，明明就是捞了帝王商业楼盘和国际英才太学院的钱，偏偏装聋扮哑，我不逼捐我摇旗呐喊吗？你们活该。”
“我从宜姐芝姐周伯保安队长处，收集了很多关于你的八卦。你有一个女儿，患有孤独症，归前妻抚养。你的前妻跟旧情人死灰复燃了，到头来，第三者不像第三者，反而你更像第三者，这只怕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了。”
“如果我告诉你，我还是处女，你会信吗？不过不要太高兴，因为《挪威的森林》的直子就是患了这种病，是打不开的。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不是处女，你会信吗？不过不要太悲伤，因为蔡文姬三嫁董祀一样寻得真爱。”
“我曾经有一个男朋友，不过呢，他现在是境外网逃人员了。很介意是吗？我知道了。男人都会有心理洁癖。无论男人三十岁四十岁还是八十岁，都喜欢年轻的女子，为什么呢？因为年轻的女子，最起码干净一点。”
“我上纲上线了吗？我泼妇骂街了吗？我无理取闹了吗？不。我是讲道理的。非常不巧，你是大男人主义，而我是女权主义者，很明显水火不容，偏偏谁也奈何不了谁。”
“有人说我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其实我的眼睛里可以当练沙场。当孟姜女哭塌了长城角，又何曾惧怕大漠的风沙呢。女子本弱，为妻则刚，如此而已。”
“我很讨厌封建思想的。尤其是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接着用妇德、妇言、妇容、妇功约束自己。最后加上一条，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我有点乱。”
蔡文若的倾诉，虽然毫无章法，却包罗万象。宋远桥聆听了许久，决定反驳，说道，“文若，虽然你是一个女权主义者，但是你也不能拿孔子开涮。根据《史记》和《孔子家语》记载，孔子出生之后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而且孔子三岁时，他的父亲就死了，一直由母亲抚育长大，所以孔子对母亲以及女性是非常尊敬的。最为关键的一点，孔子对谁说的？至今是个谜。孔子最喜欢的弟子有颜回子贡，这句话由‘女’通假‘汝’可翻译为：你们不用心读书以后就会和市井无赖一样的。孔子最讨厌的弟子是宰予，这句话由‘女’通假‘汝’可翻译为：你小子跟白眼狼一样养不饱。这里要明确一个问题。孔门弟子七十二贤也好，三千弟子也好，都是男生，没有一个女生，那么这句话有可能是对妾侍仆人说的，又可以翻译为：家中的妾侍和仆人真是难教育呀。综合分析，春秋笔法就是春秋笔法，害人不浅。反正春秋笔法最适合断章取义，方便统治者转变成金科玉律。——我可以问一句吗，你的前男朋友是谁？”
“非常在意是吗？”
宋远桥说道，“也不是。乌鸦站在猪背上，只知道别人黑，而不知道自己也黑。其实天下乌鸦一般黑。我结过婚，离过婚，为什么要求别人守身如玉呢？所以文若，你多虑了。”
“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告诉你。”
宋远桥说道，“好，我们回车上休息吧。——你在后座，我在驾驶室。”
车子停在大排档的旁边，是一个鱼龙混杂的街头。虽然鱼龙混杂，但是我国治安公认世界第一，所以不会有香港电影《古惑仔》的暴力画面，也不会有韩国电影《街头》的血腥画面，也不会有美国电影《教父》的冷血画面。蔡文若躺在后座入睡，宋远桥蹲在街头抽冷烟，如同王子的吻，根本无的放矢。
宋远桥开房未遂，遥望街头。不远处的国际会所，霓虹招牌制作“沐足”“棋牌”“推拿”“按摩”“养生”“采耳”十二字璀璨夺目，让人心痒难耐。它有招蜂引蝶的作用，明知道会犯罪，仍一大堆飞蛾愿意扑火。各行各业都会有一个祖师爷，不知道会所供奉的是什么，非常好奇。比如木匠的祖师爷是鲁班，屠宰业的祖师爷是张飞，剃头匠的祖师爷是关羽，编织业的祖师爷是刘备，而妓院的祖师爷是管仲。更为吃惊的是，东厂太监的精神领袖是岳飞，每时每刻都焚香供奉。——太监把曹操当祖师爷才对，因为曹操是太监儿子的儿子。宋远桥对历史想入非非的时候，一个未必有十八岁的龟公拿着宣传单诱惑他。龟公有恃无恐说道，“大哥，现在加钟打五折。〞
宋远桥轻轻掩上车门，拿宣传单扫了一下，说道，“不扫黄？〞
龟公说道，“夜深人静的，都下班了，扫什么喽。如果怕扫黄，要不加个微信，我推送一些安全的靓货给你。”
小小年纪就出来闯荡，后生可畏，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变乌龟。龟公也有自己的痛苦，父亲在工地摔死了，母亲还要照顾弟弟妹妹，他就被迫高中辍学了，稚嫩的脊梁骨终究成为非小康家庭的顶梁柱。他听说会所十天结一次工资，一个月可以领三次工资，便兴高采烈去当了龟公。但是他入世尚浅，十天结一次工资的待遇属于技师，而他可能三个月也结不了一次工资。可是他人小鬼大，马上学会吃里扒外，公然组建自己的领导班子，可以派遣佳丽全国上门服务。这是一个很神秘的组合，龟公负责拉人和扮演中间人。佳丽全国各地旅游的同时，偶尔在宾馆放松一下自己，也丰富一下腰包。按理说，龟公是成不了该组合的领头人的，因为他驾驭不了。但是龟公又是最合适的领头人，因为他有未成年人保护法。比如墨西哥的毒枭，法人以及龙头老大居然是一个躺在轮椅上动也动不了的植物人——傀儡。宋远桥佩服他的勇气，年轻有为，便通过他的微信。龟公不懈努力，又说道，“这些是我的私货，一票难求。”
宋远桥被吸引过去了，说道，“什么私货？”
龟公说道，“你看我的朋友圈，不懂再微信我。我要发传单了。”只见龟公的朋友圈上传了九张照片，有大有小，有瘦有胖，有高有矮，有动有静，还附上带暗号的文字——
罗莉n上海短留1（巨）
曼卿n合肥短留2（新）
申雪n海口短留1（巨）
哆哆n长沙短留3（巨）
田儿n武汉短留1（新）
小雅n杭州短留2（新）
芳华n南京短留1（巨）
如是n珠海短留 2（巨）
知心n广州短留3（新）
注：数字指人数，新指新人，巨指E杯以上。
这实在是太明目张胆了，玩得过初一，也玩不过十五。宋远桥略有劝人从良的想法，发微信给龟公，说道，“朋友，收入虽高，但要顾及家人。”
龟公说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这句话出自龟公之口，还真讽刺。它仿佛做了小三的女人，发朋友圈是这样子看不起人的——“见过凤凰的人，怎么会爱上麻雀呢。”当小三居然当出优越感，世态炎凉，龟公也是如此。
一定会出事！宋远桥再次眺望国际会所，果然停放了一排警车，估计有十辆。为什么用估计这个词呢？因为不能靠太近去数，说不准自己也会被推上车。——这不是涉黄，而是妨碍公务。只见警察迅速控制保安亭的对讲机，然后亮出警棍和盾牌，最后三人一组冲上二楼。全程悄无声息，没有急促的警笛，没有惊夜的鸣枪，没有哀鸿遍野的流血。龟公傻人有傻福，侥幸躲过了初一。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呢。
蔡文若装睡了许久，终于装不下去了。她把车门推开，露出一张朴素的面孔，好像这张面孔才是真正的女人。因为化妆品问世之后，男人面对的是一副面具，而不是女人。蔡文若饶有趣味说道，“刚刚为什么不去洗脚按摩？”
宋远桥狡辩，说道，“我不是这种人。”
蔡文若据理力争，说道，“不是这种人，加他的微信干什么？”
宋远桥说道，“他是为了梦想辛苦奋斗的有为青年，我予以肯定，这是嘉勉。希望他如蒲松龄的对联一样坚毅——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蔡文若说道，“心口不一。”
宋远桥转移话题，说道，“小轿车不是房车，睡不着是吗？”
蔡文若不耻下话，说道，“怎么，你还幻想车震？”
宋远桥沉默了，过了良久，才如梦方醒，终于做出了男人的反应。
他十分激动地伸出五指，有气无力地拍在蔡文若的屁股上，一边打一边说，“让你涉黄！让你涉黄！”
蔡文若终于体会到男人的可怕。因为黄段子男人可以张口就来，但是男人绝对不允许心爱的女人说黄段子。蔡文若保持淑女形象，说道，“好了，说正事。”
宋远桥说道，“什么正事？”
蔡文若说道，“你想知道他为什么成为境外网逃人员吗？〞
宋远桥说道，“文若，你刚刚睡不着，不会是考虑要不要告诉我关于他的一切吧？”
蔡文若说道，“是的。”
宋远桥说道，“我不会强人所难。如果你愿意说，我自然洗耳恭听。”
蔡文若说道，“他是我的同事，叫余惟然，广东茂名人。那时候我们在最天使音乐工作室上班，他负责填词、编曲，我负责配乐、演唱。由于工作上的深度配合，久而久之，便生出了情愫。他最喜欢方文山的歌词。常常故意问我，这句歌词用‘推’字好一点，还是用‘敲’字好一点。我说，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用‘敲’字比较有礼貌。他说非也非也，方文山的《兰亭序》就写道：兰亭临帖，行书如行云流水。月下门推，心细如你脚步碎。很显然用‘推’比较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非扭扭捏捏之姿态，有大侠之风范。”
宋远桥说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各具风采。”
蔡文若说道，“我也不想与他争辩，因为与一个书呆子争辩等于把自己的智商拉低到他的水平。工作室的其乐融融只是昙花一现，很快我们就没有争辩的时间了。由于工作室经营不善，逐渐举步维艰，眼看着入不敷出，房东又隔三差五催租金，走投无路之下，老板跑去莆田采购了一批高仿鞋，约余惟然一起摆地摊，我出于患难与共的决心便也跟去了。我们三人都没有摆地摊的经验。我们一致认为在工业区的门口摆，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果不其然，地痞流氓来了，接着城管又来了，最后警察也来了。我们三人问警察叔叔，为什么带我们去警察局。警察叔叔说，群众举报你们卖假冒伪劣的高仿鞋，严重侵犯耐克、阿迪达斯、彪马、美津浓在华的名誉商标利权，所以回局里登记一下。”
宋远桥说道，“真的去派出所了？”
蔡文若说道，“真去了。只不过是写个检讨，并且深刻鞭笞自己的错误。后来，最天使音乐工作室就关门大吉了。我们在大排档吃了散伙饭，互相祝福早日发家致富奔小康。张三（艺名）去了模具厂数控切割，李四去了幼儿园祸害一方，王五去了保险公司洗脑，陈六去了二手车市场搞套路，老板去了越南扮演大款，我去了各大清吧驻唱，而余惟然出人意料去了缅甸。”
宋远桥说道，“你没有阻止？”
蔡文若说道，“百般阻止，可是没用。读了一些书的人都会有犟驴脾气，就是一意孤行。我说，我也去缅甸。他说，缅甸有点不安全，有阶级斗争，不适合女孩子去闯荡。我说，既然如此，我要见一下你的家人问问意见。他说，男儿志在四方，儿女情长的事情先搁置不谈。我又说，既然不愿意我见你家人，那么你跟我去梧州见见我的家人。这次他没有拒绝。可是我父母提出了一个要求，他扭头就走，伤透了彼此的心。”
宋远桥说道，“你父母提出了一个什么要求？不会是给弟弟买一套房子吧？”
蔡文若说道，“不告诉你。如果你要追我，有一天你就会知道。”
宋远桥说道，“行，他扭头就走之后呢？”
蔡文若说道，“从白云机场飞缅甸了。”
宋远桥说道，“中断了联系？”
蔡文若说道，“没有中断。我先微信向他道歉说，我父母没有强迫性，只是征询一下意见而已。他说，人已经到缅甸了，此事先搁置不谈。后来，我发现他的短视频平台账号上传了许多带擦边球的视频，并且在视频中扬言中国人在缅甸可以娶三四个老婆，他又介绍说，这个是大老婆阿清，这个是二老婆阿莲，这个是三老婆阿珠。我脑血栓来了，这都什么人什么事，余惟然怎么变成这种流氓。”
宋远桥说道，“后来呢？”
蔡文若说道，“我查过资料，缅甸也是一夫一妻制。他制作这些短视频用心何在呢？我就问他了。他说，制作这些短视频，就是为了吸引中国观众的猎奇之心，并且在直播间忽悠中国观众刷礼物。然后谁刷的礼物最多，就安排缅甸的姑娘在大使馆外见面。如果有缘分，带回家做老婆也行。其实，这是骗局。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谁家的姑娘愿意被买卖去异国他乡呢。”
宋远桥也有猎奇之心，问道，“后来怎样？”
蔡文若说道，“后来我发现了异样。由于我们都使用苹果手机的缘故，我们用了同一个ID账号。有一天晚上，iCloud里备份了一个视频到我手机。起初我不在意，可半个小时后，又备份一个，接着三个四个。这是什么？这都是余惟然与缅甸女子的性视频。我恼羞成怒，微信上一直追问他为什么要背叛？他说，我们没有结婚又没有领证，不是合法夫妻也不是道德上的夫妻，谈何背叛！我泪流雨下，苦苦哀求他回国，他又不肯回国，我就问他，你在缅甸到底干什么？他顾左右而言其他了很久，最终才透露了一点风声，原来他与工作室的老板一起在境外搞基站。”
宋远桥说道，“电信诈骗基站？”
蔡文若说道，“电信诈骗只是一部分，还有博彩，还有色情直播。”
宋远桥说道，“我国现在严打这些的。〞
蔡文若说道，“可不是吗。但是他执迷不悟。说这个来钱快，并且信誓旦旦告诉我不用一年就可以买玛莎拉蒂，回国之后一定在珠江新城买一套复式楼。我付之一笑。果不其然，我国联合东南亚国家严厉打击境外电信诈骗等犯罪行为，他余惟然的大名，赫赫在境外网逃人员的花名册中。”
宋远桥说道，“现在还有联系吗？”
蔡文若说道，“早断了。我估计他进去了，至于是缅甸的监狱，还是我国的监狱，就无从得知了。”
宋远桥转移伤感话题，说道，“文若，你的手机备份有他的性视频，会构成传播淫秽物品罪吗？〞
蔡文若说道，“这种不堪入目的东西，我早删除了。再说了，法院明确规定浏览色情网站属于个人隐私行为不得干涉，分享给别人才会构成传播淫秽物品罪。”
宋远桥说道，“你逻辑思维很强。文若我再问你，如果一男一女裸奔去抢劫银行，四五个工作人员包括四五个警察去查看摄像头监控，那么会构成传播淫秽物品罪吗？”
蔡文若说道，“这个问题你要去问孙律师了。”
宋远桥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觉得不会。”
蔡文若说道，“为什么？”
宋远桥说道，“因为他们是在取证，而不是在欣赏作品，是大公无私的行为。”
蔡文若白了他一眼，说道，“胡说八道。”
宋远桥说道，“文若，如果余惟然安全出现在你面前，你们会余情未了吗？”
蔡文若说道，“不会。”
宋远桥说道，“为什么？他可是第一个去你家并且见过你父母的男子，你们差一步便走进婚姻殿堂。”
蔡文若说道，“我是女权主义者的嘛，我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怎么会与幻想三妻四妾的男子再纠缠呢。”
宋远桥说道，“可我许诺不了你玛莎拉蒂，以及珠江新城的复式楼。”
蔡文若说道，“我早已过了白日做梦的年纪。我们没有富二代之命，也没有官二代之命，拿什么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呢。人生的无奈是天注定的，因为女子在二十几岁的时候最美，男子偏偏在二十几岁的时候最穷，所以世上不会有郎才女貌的搭配，只有美女爱野兽的传说。算了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宋远桥说道，“你向列子靠近了。”
蔡文若说道，“我困了，真的要睡觉了。”
宋远桥说道，“那你睡吧，我守护你。”
蔡文若说道，“你不困吗？傻瓜。”
宋远桥说道，“等你睡着了，我在入睡。”
蔡文若说道，“不，我们一起睡吧。”
宋远桥沉默了，过了良久，才如梦方醒，终于做出了男人的反应。
他十分激动地伸出五指，有气无力地拍在蔡文若的屁股上，一边打一边说，“让你涉黄！让你涉黄！”
蔡文若说道，“是同一个时间，我们一起入睡。你在驾驶室，我在后座。”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情侣就是如此。
睡在车上，又没有洗澡，其实一点也不舒服。宋远桥在迷迷糊糊之中，听到敲打声，他以为梦中又扫黄了，就被惊醒了。宋远桥看见一个大伯，他金刚怒目，好像狗儿撒了一泡尿，别人侵犯了它的地盘。果不其然，大伯说道，“小伙子，你占我摊位了！”
呵斥声也惊醒了蔡文若，二人一起下车。
只见大伯的流动早餐点，用红色的塑料凳子围了车子一圈，故意出难题。宋远桥本想继续理论，不小心看见餐桌上的菜刀，便打了退堂鼓。宋远桥口花花，说道，“常言道，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一计在于晨，大伯，你完全可以领取劳模的锦旗。”
大伯倚老卖老，说道，“我家里挂了七八条，我要告诉你们吗。”
宋远桥说道，“果然藏龙卧虎的街头，小弟我佩服万分。大伯，给我们来两份广式鸡蛋肠粉，两颗闻名遐迩的茶叶蛋，两杯爱心热豆浆，两碗皮蛋廋肉粥。”
大伯笑了。第一个顾客是用智慧圈来的。
大伯马上挪开桌子，说道，“你先把车子挪走。”
宋远桥说道，“大伯，肠粉记得放辣椒，越辣越好。”
大伯说道，“我这里的辣椒特别辣，昨天刚送一个进太平间。”
宋远桥说道，“大伯幽默。”
挪走车子之后。宋远桥和蔡文若坐在小板凳上，品尝霸王之餐。
宋远桥说道，“我以为你一定会嫌弃这种风餐露宿。”
蔡文若说道，“风四娘还常常怀念与萧十一郎蹲在街头吃糖炒栗子的落魄日子，我怎么就会那么肤浅呢。”
宋远桥说道，“风四娘？呵呵，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杀最狠的人，可心里一直放不下萧十一郎，苦苦单相思这个小弟弟。最后风四娘面对现实，嫁给了养马的杨开泰。像不像技师退出足坛，找个老实人嫁了？”
蔡文若说道，“茶叶蛋也堵不住你的嘴吗？”
宋远桥说道，“吃茶叶蛋，我就想起曾经过往。我刚从学校走出社会，第一份工作被骗去电子厂打螺丝钉。虽然被骗，也学到了很多东西，认识了很多人。我们常常围在一起，蹲街头，吃路边摊，吃茶叶蛋。”
蔡文若说道，“什么电子厂？〞
宋远桥说道，“先不告诉你，我埋个伏笔。”
蔡文若说道，“有什么稀罕呢。”
宋远桥说道，“话呢，不能一下子说完。说完了，不是吵架，就是分手，所以爱情需要留有余地，慢慢把废话说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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