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电子支付之后，邹经理有两年没有见过一沓钱了，反而怀疑它的干净程度。电子支付毋庸置疑是便捷的，一台手机就可以行天下。但是电子支付也是危险的，比如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用电子支付等于找死。黄、赌、毒的交易都是用现金，因为安全。最简单的一个例子，男人去会所找技师消费了三百元，用电子支付等于呈堂供词，怎么解释都是死路一条。而且根据夜间消费，同一个地方频繁出现299元的消费，被网警盯上之后，警察不上门都不行。所以现金支付，可以避免很多犯罪的嫌疑。邹经理是一只笑面虎，说道，“杨总是我们公司的忠实用户，我们岂有不优惠的道理。”——其实邹经理的潜台词是，杀熟不杀生，不宰你宰谁！
杨则安把车钥匙插入保时捷，先踩死刹车板，接着推操纵杆，最后轻点油门，保时捷就奔赴珠三角逼格最高的律师事务所了。宋远桥坐在副驾驶，说道，“现在的社会，用物质来判断一个人的高低贵贱，我们也只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而已。”
杨则安启动了车载音乐，是一首热血澎湃的《踏山河》，说道，“我喜欢保时捷的音质，它就如同印度的高种姓女人，神圣不可侵犯。我也喜欢《踏山河》这首歌，有一种沙场秋点兵的感觉，很美妙。至于你说的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表示赞同。”
宋远桥说道，“你朋友推荐的律师事务所，靠谱吗？”
杨则安说道，“孟浪推荐的，当然靠谱。他脸上的刀疤是与歹徒搏斗留下来的。是这样的，有一天孟浪骑电动车走在国道上，前方红绿灯，他就停了下来。这个节骨眼上，后方的英菲尼迪没有踩住刹车就撞了上来。孟浪还没有出声，英菲尼迪车主就提着一把长刀在孟浪面前耀武扬威。英菲尼迪本意是狐假虎威摆摆架子，谁知道坐在副驾驶的妖精煽风点火，英菲尼迪头脑发热真的往孟浪的脑袋砍去了。由于没有杀人的经验，刀砍歪了，把孟浪的脸和捂住脸的右手割出了两条刀口。孟浪急火攻心把车主的长刀抢了，然后把车主捅死了。孟浪被警方提起公诉，这属于杀人大罪。这个时候，孟浪的家人请了孙律师。孙律师不愧为珠三角最高逼格的律师，他力挽狂澜，把最高法搬了出来，说人在遭到生命威胁的时候，可以进行无限次的反击，这属于正当防卫。孟浪就无罪释放了。由于孙律师的扭转乾坤，孟浪从看守所转来拘留所，所以我们就认识了。”
宋远桥说道，“你这样一说，我真希望快一点见到孙律师。”
杨则安说道，“要见孙律师的人，排着队伍都可以排到天安门，我们稍安勿躁。”
宋远桥说道，“那今天，我们可以见到孙律师吗？”
杨则安说道，“我有绿色通道嘛。”
宋远桥说道，“什么绿色通道？”
杨则安说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孙律师的公司叫爱国者律师事务所，坐落在珠江新城。珠江新城不是一般人可以进入的楼盘，它如同李佳琪用1.7亿仅在上海买一套房的云锦东方，含金量特别重。杨则安和宋远桥幸亏有保时捷开道，才顺利摆脱保安大叔的狼顾虎视。停好车之后，两人在熙熙攘攘的电梯口排队。杨则安与宋远桥窃窃私语，说道，“看吧，来找孙律师的人真多。”宋远桥不敢高声语，说道，“是的，真多。”一趟电梯可以坐20人，20人同时上二十二楼，宋杨也在其中。电梯门突然打开了，20人出来，左边是爱国者律师事务所，右边是模特站台的SPA会所。宋杨以为这20人都是冲着孙律师来的，正欲狂奔，谁知道有18个人去了SPA会所。宋杨大失所望进入爱国者律师事务所的前台，才发现办公室门口排了一条十人的队伍。前台的旁边有一个休息区。休息区睡着一个人，他居然是外粗里秀的孟浪。杨则安拍醒了孟浪，说道，“让你准备的东西呢？”孟浪从怀里掏出一个锦旗，只见金黄字体写道，“状王宋世杰在世”。杨则安笑口颜开，走到前台，对小妹说道，“美女，我们是过来送锦旗的。”
小妹政治觉悟特别高，故意打开锦旗从十人队伍走过，彬彬有礼让三人插队进入孙律师的办公室。这锦旗如同120急救车和119消防车，有闯红绿灯的特权。孙律师戴着眼镜——不戴眼镜都不像律师，所以孙律师配了一副平光眼镜。孙律师留着中分头，好像胜利女神的天秤，可以做到公平公正公开。但是，这种五五分的发型在抗日神剧里都是汉奸的形象。孙律师看见锦旗，心里乐开了花，好像大年三十放的烟花，璀璨夺目。但是，内心的想法轻易表露出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律师，所以坐怀不乱带着呵斥说道，“孟浪，这是干什么！”
孟浪说道，“孙律师，你是宋世杰在世，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感激不尽。”
孙律师推辞再三，如同春节收红包，一直说不要，一直盯着红包不放。最后勉为其难对小妹说道，“你把锦旗挂在大门口。我不是沽名钓誉的人，我更不是唯利是图的人，我只是希望对面SPA会所的模特，有空过来咨询一下法律问题。”
孟浪说道，“孙律师，我这两位朋友也遭遇了千古奇冤，希望你出一下手。”
孙律师传神地推了一下假眼镜，好像胜利女神的天秤出现了波动，急需公平公正公开的待遇。说道，“两位请坐，你们遇到了什么问题？”
杨则安把主动权交给宋远桥。宋远桥先抛砖引玉，不要打草惊蛇，说道，“我们的冤情很大，非常大，花多少钱，我们都要讨回个公道！〞
孙律师一听，大单，这绝对的大单！上次接孟浪的单，表面上是自己扭转了乾坤，其实内行人一眼看穿，他是捡了天大的便宜。警方提起公诉，不外乎安抚逝者家属，因为检察院这关就过不了，更别提人民法院。而孙律师的出现，瞬间成为了风口浪尖，逝者家属骂他猪狗不如，孟浪家属吹他宋世杰在世，反正祸水成功东引了。孙律师说道，“不知，您的冤情是什么？〞
孟浪看了一些武侠小说，断定自己听了一些不该听的话就会被杀人灭口，所以又说拉肚子离开了办公室。宋远桥对孟浪这种明哲保身的行为，大为赞赏，说道，“泡菜国是一个无耻之徒。泡菜国窃取我国多起非物质文化遗产，如端午祭，燃灯会，拔河，儒学书院，泡菜，灵山斋，活字印刷术，八卦，中国结，丹青，候补名单还有孔子老子韩非子朱元璋李白张三丰。所以我们愿意自费，正式起诉泡菜国窃取我国多起非物质文化遗产，需要泡菜国赔偿我国公民一元人民币精神损失费以及向我国十四亿同胞公开道歉。”
孙律师虽然自己添加了两个“不是”，但他确实是沽名钓誉和唯利是图的人。他一听秒懂，宋杨是过来炒作自己的。他曾经也接过相类似的案子，比如借着专利权和商标权，到处碰瓷似找人维权。比如借着打假的幌子，到处起诉超市和便利店或者明星的毕业论文。这些都是为了赚钱不择手段的人，公然动用国家司法，而国家司法又不得不证实自己的公正严明，或者说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孙律师没有急着表态，而是掂量要收多少律师费。现在社会，炒作网红，可能要五十万；炒作明星，可能要五百万；炒作英雄，那是无价的。而无价的定义，就是一分钱到一个亿不等。孙律师看见了桌面上保时捷的车钥匙，说道，“这个案子，任重道远，只怕不是一两个月的事情。”
宋远桥深明一个道理。别人讲道理的时候，你就要耍无赖。别人耍无赖的时候，你就要讲道理。面对社会舆论猛于虎的时候，什么明星大腕或者跳梁小丑都会采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宋远桥决定先讲道理，说道，“古往今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充分说明国家不是李家的，不是赵家的，不是朱家的，而是大家的。既然是大家的，那么我愿意蚍蜉撼树，讨回个人间公道。而今，泡菜国一而再再而三挑衅我国民族尊严和民族底线，这种行为令人发指，已经是人人得而诛之。作为大家里的一份子，我们卑微未敢忘忧国，决定正式提起民族诉讼！”
孙律师也有自己的苦衷。他打肿脸充胖子把公司开在珠江新城，等同于一个人把三辈人的积蓄掏空，在北京买了一个厕所后扬言自己落户北京人了。孙律师每个月缴付几十万的租金，自己知法犯法，明目张胆偷税漏税还拖欠员工工资，迫于生计维艰，孙律师向人民币低头了，说道，“听君一席话，我也愤慨，这泡菜国必须严惩不贷，我与罪恶不共戴天。——好，我们不妨先回到正题。我国有民事诉讼、刑事诉讼两种，至于两位提及的民族诉讼，可没有。不如这样，我们提交法院用民事诉讼，对新闻媒体和大众传媒就用民族诉讼的称呼。”——这就是专业！知道顾客的需求。
三人避而不谈律师费的问题，任何事情谈及钱财都会伤人，如同众人吃着饭，你大叫米缸里死了一只老鼠，这不是恶心大家吗。但是不收钱，这又是不可能的。处理这种问题，明星比较聪明，发明了一个新词——经纪人。经纪人的作用是背黑锅的。比如明星A，他暗示接这个片子薪酬要一个亿。经纪人就跟剧组说了，我家A可是国际名流，一个亿是友情价。一旦成功了，A就夸经纪人能干。一旦失败了，A就说这是经纪人提出来的一个亿，属于个人行为，与A工作室无关。孙律师深谙其道，让前台小妹开口，小妹拿着收据过来，说道，“两位先生，你们是刷卡，还是现金？”
这种正义之举，就应该电子支付，有凭有据，方便日后博取同情。如果现金支付，等于空口无凭。三人离开了珠江新城。宋远桥对着忽明忽暗的天空说道，“海燕对着大海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杨则安环顾三人，说道，“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但愿皇天不负有心人。”
孟浪摇了摇手，说道，“别，我不参与。我可不想进监狱。”——孟浪又误会了，三个臭皮匠是指宋远桥、杨则安、孙律师。
惊心动魄的日子，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礼拜。期间，宋远桥和杨则安一边造势，一边筹备，而孙律师一边起草诉讼状，一边安抚上帝。
孙律师精明能干是众所周知的，是业界内响当当的风云人物，号称“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孙律师得一斗，自古及今共分一斗”。孙律师文采斐然，把民事起诉状草拟了出来，仿佛陈琳写的《讨贼檄文》，其锋芒毕露有如AK47的枪口，杀气腾腾，宋远桥和杨则安检阅后，赞不绝口。孙律师安抚二人，说道，“这是一个漫长的斗争过程，我们不可以操之过急。”孙律师说这句话的另外一个意思是，“起诉泡菜国只是我的一个兼职，我还有很多案子要接，你们不要催。”
宋远桥深知，缴付了全款，等于被孙律师牵着鼻子走，说道，“好，一切听孙律师的安排。”
孙律师给他们一颗定心丸，避免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说道，“三天后，我向人民法院递交诉讼状，你们就恭候佳音吧。泡菜国只是跳梁小丑，弹指一挥而已。”听孙律师的口气，再添加一点律师费，泡菜国顷刻间灰飞烟灭。
宋远桥说道，“我们相信孙律师。”
孙律师讳莫如深，果然嘴巴没毛，办事不牢，又夸夸其谈道，“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没有摆不平的事情。”拿了别人的钱，说得话跟跑火车似的，宋杨感觉自己上当受骗了。
宋远桥说道，“孙律师，我们的胜算大吗？”
孙律师说道，“非常大。雷军先生说，站在风口上，猪都会起飞。更何况为民请命、为国而战、为民族而战的事情。”平常人拍马屁只是响而没有内涵，而孙律师拍马屁又响又有内涵，把投机取巧说成了春秋大义。
离开爱国者律师事务所后，宋远桥和杨则安来到了网红孵化基地。起诉泡菜国的目的是先博名后谋利，所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制造社会舆论非常重要。打官司孙律师是一把利器，但是制造社会舆论他就是一个文盲，所以韩愈在《师说》说了，“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宋杨的这种偷鸡摸狗的行为，用《晋书·阮籍传》的话来说就是，“时无英雄，竟使竖子成名。”
宋杨进入基地二楼。
小房间被钢化玻璃墙隔开，又黏贴了防偷窥网，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有人唱歌跳舞而已。不过也有让人遐想万千的状况，比如一张正正经经的图片，主编故意在胸部和阴部打上马赛克，把善良的民众带入涉黄的思想观念，其用心险恶。防偷窥网与马赛克一样恶心。现在的大众传媒是短视频的时代，自然有它目中无人的地方，把二人当成衣服晾在走廊。
宋远桥知道此行是谈不成什么业务的，索性玩世不恭一把，会一会目中无人的负责人。宋远桥敲了敲商务洽谈室的玻璃门，说道，“经理好，我们是过来了解直播带货的。”
“请进。”里面传来一句不冷不热的话，仿佛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一样。
商务洽谈室的经理正襟危坐，只露出上半身，隐藏了下半身，好像海面上的鱼翅，水里藏着大鲨鱼。由于宋远桥和杨则安对网红孵化基地有怠慢自己的怨念，在刻画这个经理的时候，就不会锦上添花，只会鸡蛋里找骨头。他的脑袋有一片地中海，仿佛一个人聪明绝顶，脑袋里的智慧把头发挤掉了。地中海的风刮到眉毛，呈海啸之后的颓废，欲死欲活。海啸之后带来余震不断，把若隐若现的唾沫从嘴巴喷出来，标准的一张快言快语的嘴。经理不屑于接人待物的俗礼，索性把“请坐”也忽略掉，说道，“两位，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中国人的谈话艺术就是打太极的艺术。宋远桥把真事隐去，说道，“请经理不要笑话我们，我们开了一个内衣制造厂。”
经理联想到钢化玻璃墙里的模特，不知道有没有潜规则她们的可能性，说道，“不笑。”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宋远桥继续大吹法螺，说道，“近五年的双十一联欢晚会，我们当天的营业额都可以突破一个亿。但是呀，花无百日红，不是天天都是双十一，不是天天都有一个亿，所以趁着短视频的热度，我们过来咨询一下。对了经理，直播带货它是一个怎样的合作流程和合作章法？”
经理察言观色。自己充其量就是一个打工的，离开了这个平台就等于一无是处，所以不敢与“亿”万富翁平起平坐。经理从办公桌走了出来，露出齐膝的短裤——他上身西装，下身短裤，不知道是嘻哈风格，还是方便左右手双管齐下。经理开始端茶送水，说道，“是我韩某人照顾不周，还请贵客海涵万分。”
“原来是韩经理，让我们好找。”宋远桥开始编故事，说道，“我们慕名而来的，全是因为对韩经理的敬仰。韩经理的大名在直播界中口碑斐然，今日能得一见，是我俩三生之荣幸，哪里有照顾不周的道理，请不要再说这些生分的话。”
韩经理毕恭毕敬递来两根华子，并且亲自为两人点上，这一前一后的变化跟俄国作家契诃夫写的《变色龙》的奥楚蔑洛夫一样。韩经理说道，“合作方式自然有千万种，因人而异。不过嘛，我们这里有一个常规的合作方式，不妨让韩某人说给你们听听。”
宋远桥和杨则安说道，“愿闻其详。——洗耳恭听。”
韩经理说道，“是这样的，我们公司代理了一个物流，直播带货所产生的订单，我们都不会抽佣，我们只赚快递费。打个比方，直播带货网友下了一万单，不管后期退货五千单，还是九千单，我们都是按照一万单来统计收快递费，所以乙方会承担一个小风险，退单量。”
宋远桥问道，“那贵公司的退单率是多少？”
谈及退单率，就是韩经理尾巴翘上天的原因。韩经理非常骄傲，非常自豪，说道，“不是我吹。在同行业内，别家公司退货率可能达到60%，甚至70%，我们公司仅仅30%。”
宋远桥和杨则安对数据不敏感，起不了共鸣。韩经理见状，以为“亿”万富翁都是这个样子，说道，“这是因为我们公司拥有一流的直播带货团队以及一流的客服团队。更为关键，我们全程免费带货，不收取乙方任何社会保证金和人力成本。你们说，我们会缺订单吗？所以我们公司宾客如云，订单量纷沓而至。”
这是非常吸引人的，一般过来做生意的都会被韩经理忽悠到。宋远桥和杨则安无动于衷，可见“亿”万富翁就是与众不同。宋远桥说道，“韩经理，是这样的，贵公司的合作流程与合作章法，我们也大概清楚了。我们非常满意，只是股份制有限公司有股份制的条条框框，我们要先回去开个股东大会。股东们拍板了，我们才可以过来找韩经理签署正式的合作合同。届时，我们第一时间带产品过来，希望韩经理帮我们打响直播带货的第一战。”
韩经理与二人亲切握手，说道，“一定一定。”韩经理等了一天，两天，三天，才发现自己被两个小鬼忽悠了。他托朋友打听宋远桥和杨则安的底线，朋友又通过名媛俱乐部了解到，宋远桥和杨则安就是两个无业游民，是屁的亿万富翁。
如果起诉泡菜国，要律师有律师，要社会舆论有社会舆论，要掌声有掌声的话，如此一帆风顺，早就大把人去告它了。宋远桥说道，“社会舆论是一定要制造的，我们必须找另外一个平台。”宋远桥走出公共厕所。
杨则安说道，“远桥，你进来一下。”
宋远桥说道，“你不是带纸巾了吗，我进去干什么！”
杨则安说道，“我是叫你进来看看厕所的广告。”
公共厕所基本上都活跃着大量的广告。你把墙抹黑了，它用白笔。你把墙抹白了，它用黑笔。你用瓷砖贴墙，它用刀刻。你用铜墙铁壁，它用油漆。反正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宋远桥看了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无非是“同城小妹183xxxxxxxx”，“同性恋阿丑qqxxxxxx”，“澳门博彩网址xxxxxxx”，“美女裸聊平台xxxxx”，“通厕请找xxxxx”。宋远桥说道，“没有什么稀奇的，天南地北都如此。”
杨则安恨铁不成钢，指了指，说道，“是这个！！”
宋远桥一看，原来是“某某市非小众传媒股份有限公司”的简介，说它是“某某市NO.1的传媒公司”，曾培养了刘天王和王天后，如果你想成为网红，想成为大明星，请到xxx市xxx镇xxx路洽谈。宋远桥说道，“骗钱的。”
杨则安说道，“如何见得？”
宋远桥说道，“把广告投放在见不得光的地方，等于告诉别人，它是见不得光的。这个传媒公司，寒酸到来公共厕所打广告，实在是可怜。”
杨则安说道，“我不这样认为。大丈夫能屈能伸，它敢放下身段活跃在公共厕所，说明它是打不死的小强。”
宋远桥说道，“你要这样说也可以，你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了。”
杨则安还真拨打了它的电话。可是电话没有人接。也对，说不准是竞争对手，恶意栽脏陷害的。比如一个男人讨厌一个女人，心理扭曲者会把女人的电话留在公共厕所，并且留言“同城小妹xxxxxxxx”。两人离开了公共厕所，在林荫道上瞎走瞎逛，学小情侣追着太阳的余晖嬉戏。
杨则安说道，“远桥，你说女厕所会打什么广告呢？”
宋远桥说道，“你这样问，让我怎么回答呢！如果我说打了阿猫阿狗，你肯定会质疑我进过女厕所，这不是间接性暴露自己的罪行吗。如果不回答，好像又显得自己很无知，真头大。”
杨则安说道，“你不用头大，直接说就是了。”
宋远桥说道，“女厕所无非是，‘流产请至xxxxxx’，‘代孕找xxxxx’，‘同志联系xxxx’，‘丰胸请用xxxxx’，‘富二代群xxxxx’。”
杨则安说道，“你不会真的进去过吧？”
宋远桥说道，“是吧，我回答了就是这种结果。”——这好比如警察审讯，“你坦白了，我就放了你。”你真的坦白了，他立马破案，就说，“你刚刚已经认罪了，我怎么放你。”
杨则安的电话响了，是非小众传媒公司打过来的。杨则安开了免提，电话里是一个悦耳的女声，说道，“先生您好，我是非小众传媒公司的吴听南，很高兴认识你。刚刚我在忙，没有来得及接你的电话，真的很抱歉。不知道先生拨打我们公司的电话，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到您的呢？”
杨则安被悦耳的女声陶醉了，她就像苍井空的叫床声，肉麻骨酥，说道，“有，有一个大忙需要你们公司帮助。”
“先生，是什么大忙呢？”
杨则安说道，“制造社会舆论，会吗？”
“嗬，这是本公司最拿手的本事。社会舆论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非常可怕的。今天你是民族英雄，说不准明天就成为卖国贼了。”
杨则安满意地点了点头，宋远桥也点了点头。杨则安说道，“贵公司晚上工作吗，我们过去坐一坐。”
“先生，传媒公司是不分白天和晚上的，只要您过来，我们随时恭候。”
杨则安说道，“好，我们过去。”
非小众传媒公司坐落在老城区的老居民楼，这里人烟稀少，非常适合寒酸的创业者。它承包了一楼商铺和二楼办公室，从装潢来判断，它穷的铛铛响，从艺术层面判断，它别具风格，从大众传媒判断，它像水军的窝点。大门口挂了两个红而黑的灯笼——说明已经很久没有清扫了。灯笼的下面是一副对联，出自三岁小孩之手——如牙牙学语，文字扭扭捏捏，又如三岁小孩的蹒跚学步，或者像《侠客行》中侠客岛洞壁上的蝌蚪文，只有文盲的石中玉才看得懂。宋远桥和杨则安推开了玻璃门，白织灯一闪一跳，其氛围如《尖声怪叫》系列恐怖电影，两人望而怯步。突然，传来一串鬼叫，“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两人定睛一看，此鬼是一个肥头大耳，应该是众鬼中的酒鬼。杨则安说道，“我们是过来找吴听南女士的，向她咨询一下大众传媒的相关问题。”
酒鬼说道，“吴听南是拙荆，我叫黄——”一想到“燚”字是生僻字，基本上没有几个人能把“火炎焱燚”读通顺，就改口说道，“叫我黄导演就好了。两位里面请，直接上二楼办公室。”
老居民楼的楼梯又矮又小，是明显的发育不良，导致这里的人也跟着猥猥琐琐。吴听南如观音坐莲坐在茶桌旁，早已经煮好了茶水。此时花好月圆，正是说梦话的时候。吴听南伸出“请坐”的手臂，说道，“非常高兴认识你们，我就是吴听南。”
宋远桥把主动权交给杨则安。杨则安说道，“你好，我很好奇，你们的广告为什么打在公共厕所。”
这是有辱斯文的问题，观音坐莲不方便回答。黄导演说道，“是这样的。我们的公司叫非小众传媒，灵感来自非主流的创意。非主流的宗旨是走不寻常路，让别人去说吧。我就突发奇想了，现在的人是快餐式阅读和浏览，不管是短视频还是社交软件，皆是匆匆而过。既然如此，人会在什么地方逗留的时间比较长，又必须借物消遣呢？我想要了公共厕所。公共厕所打广告还有一个好处，无论高低贵贱的人都必须蹲下去，有需求的人，自然会联系我们。”
杨则安说道，“城管不找上门吗？”
黄导演哑然失笑，说道，“找过。不过无凭无据，又没有摄像头，我就说自己是被同行诬陷的，城管就离开了。”
杨则安说道，“黄导演果然聪慧。”
黄导演说道，“混口饭吃而已。”
杨则安说道，“我们呢，是打算制造出泡菜国窃取我国多起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社会舆论，不知道你们公司能不能做到？”
吴听南推来一个平板电脑，并且打开了几个短视频，它好比如你问一个战士打仗怕不怕死，战士直来直往脱掉上衣，露出一道又一道的弹痕，足够说明一切。只见作品的主演是吴听南，时而回眸一笑百媚生，时而眼波才动被人猜，时而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时而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时而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时而隔户杨柳弱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再看粉丝量破千万，点赞量破五十万，留言清一色好评，齐呼吴听南是国民女神。杨则安发现了一个问题，说道，“好作品是好作品，只是，我看不出制造社会舆论的能力。”
吴听南恨不得说“粉丝量千万”就是制造社会舆论的基础，但是在中国社会，你说赢了，顾客就说跑了。吴听南曲中求直，说道，“杨先生宋先生，这样说吧，一个明星想要长盛不衰大红大紫，就必须花钱雇水军炒作自己，无论好名声和坏名声，它都是名气。名气看不见摸不着，明星就靠这个东西捞钱。我们工作室一直帮各大明星炒作热点，因为这种事情是违法的，叫什么操纵社会舆论罪，所以我们秘而不宣。我们可以把刘天王、王天后捧出来，也可以把泡菜国的社会舆论制造出来。”
杨则安和宋远桥也有一些质疑，比如吴听南说得牛逼哄哄，为什么公司开在破破烂烂的老城区老居民楼呢。吴听南好像听懂了他们的心声，又说道，“你们不要看我们工作室破破烂烂，其实我们故意为之。”她开始撒谎，把黄导演也吓得目瞪口呆。
杨则安说道，“愿闻其详。”
吴听南说道，“有钱人穿拖鞋上街，贪官骑自行车上班，违法的人反而叫遵纪守法，为什么？只有暴发户才香车宝马，是明摆了让警察来抓他，只有玩忽职守的人才开法拉利上班，是明摆了让纪检委来抓他，只有目无王法的人才凌驾法律之上，是明摆了看守所蹲得太少了。终其原因就两个，低调和不低调，而我们公司就是前者。”
杨则安已经被征服，征求宋远桥的意见。宋远桥也表示同意，四人就达成了统一战线。收了钱之后，黄导演说道，“我们先给你们制作一些宣传片，先预热。预热了，我们就给你们采访直播与网友互动，开始造势。造势了，我们就给你们套上民族英雄的帽子。”
两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感觉不枉此行。
几天后，全国短视频平台出现了一些新面孔。视频出自黄导演之手，只见宋远桥和杨则安手执民族起诉状奔向爱国者律师事务所，三顾茅庐终于得到孙律师的帮助。第二个视频是，宋远桥和杨则安在孙律师的陪同下，把民族起诉状正式递交给人民法院，三人抬望眼，仿佛看见胜利的曙光。第三个视频，是泡菜国窃取我国多起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证据，宋远桥和杨则安在黄帝陵痛哭流涕，不胜嘘唏。
看了这些预热宣传，杨则安合不拢嘴，说道，“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尔。”
宋远桥说道，“英雄是打造出来的，不是老天给的。岳飞、文天祥、史可法为什么要坐着等死，不可以跑吗？他们逃跑是轻而易举的。但是人固有一死，死要重于泰山，此时此刻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为什么要跑呢！他们自己把自己打造成了民族英雄。现在到我们，在天时地利人和面前，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打造成英雄呢！我再举一个例子，你就知道英雄是怎么来的了。美苏争霸期间，美国人急需英雄，一夜之间，冒出一个登月英雄。假英雄胆小就胆小了，却装模装样喊道‘人类的一小步，历史的一大步’，可笑不可笑。苏联居然被子虚乌有的星球大战吓住了，后来苏联土崩瓦解了。真的有登月英雄吗？越来越多的证据证明，这是一场政治骗局。我又联想到《孙子兵法》的一句话——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这就是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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