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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管X毛笔(二)

时间:2022/1/29 作者: 黄杏醉南风 热度: 104955
  二

  杜双喜将烟灭了,后背压上皮椅,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天花板上,散淡的白云飘飘荡荡向西涌去,天空高远,浅蓝,半透明,一行烟灰色的大雁刺穿云朵箭一般飞去。钱哪……能让秋天的万里晴空蜗居斗室,何况女人?他在飘渺的烟雾里,依稀看见了一张张成事时表情不一的脸,以及……啧啧,他巴咂了几下嘴,喉口正津津有味地蠕动着,电话响了。

  “杜总,搞清楚了。城西工商行的信贷部主任,叫阮月樱,三十二岁,财经大学毕业后,做了几年助教——怪不得气质这么好呢——杜总你真有眼光,嗬嗬。”电话那头不失时机地拍着马屁,“去年才通过她叔叔栾七根的关系调来。上次我们看到她,纯属,杜总……艳福不浅!她的车被同学借去了,才步行的,要不然,嗯……”

  “那你赶快安排落实呀!”杜双喜有些不耐烦。这今天小子怎么了?吞吞吐吐,拖泥带水,以前不是这样呀,他摸着桌上的一只水晶企鹅的屁股,“还啰嗦什么呢?我又不是档案局的。这些芝麻垃圾对我有什么用?”

  “杜总,唔——这次,恐怕有点难。这女人有点假清高,喜欢看书,平时还写点破诗,舞文弄墨的。真是少见。现在还有这种人!下班就回家,从不跟人应酬。我听说,刚来时,她们行里的头也对她有过意思,不过……不差钱。老公是她同学,三年前辞职开了个……”

  “我说毛猴……”杜双喜打断了对方的话头。“你小子得了脑膜炎还是急着想滚蛋啊?以前的机灵相呢,跑哪儿去了,嗯?所以老子一直说你成不了大器。你说前面的前面的……那些个,唔,就说你亲手弄的几十个,哪个不要装腔作势唱戏似的表演一番?女人么,既要做婊子,又想立牌坊,是天性,正常的嘛。这几年你挡驾的还嫌少?有了第一次,以后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臭柏油一样粘着。不是么?”杜双喜意犹未尽,接着说,“哎,我问你:什么叫不差钱?老子还差收购地球的钱呢!你跟了老子这么多年,达官贵人婊子娼妇,三教九流什么人没见过?你看到过不要钱的?哪怕一个!说给我听听。嗯——不是不差钱,是筹码的大小,蠢猪!你给她一块不要,一百呢,一千呢……还不动心?(顺便解释一句,杜双喜嘴里的一块是一万块)有点难?没点难老子养你做什么?老西门城墙边,西风头的蛤蜊——一装一箩筐,弄完了还千恩万谢,老公在门口替你放哨。你要?操你奶奶的!”

  电话那头真的孙子似的,除了唯唯诺诺,响屁不敢放。“这样吧,”杜双喜发作了一通,用打火机叮叮当当敲着企鹅的脑袋,心情平和了些,面授计宜,“我让四公司的黄麻子配合你一下,把他们的户头转到那边去。必要时活相点,像……像上次旅游局的那个那个什么萍来着,犟×。天也没掉不下来嘛!嘁——”放下电话,仍自言自语:一个多星期了,还办不成事。他摸摸紫水晶笔管,拿起刻刀。

  十七点一刻,大富豪宾馆总统套房。

  天成化工集团董事长杜双喜的司机毛猴,集团公司第四分公司经理黄麻子,工商行朱行长,副行长,信贷部阮月樱分宾主坐着,一边闲聊,一边等着空着的主席杜总的到来。 服务员穿了件大红描金职业装(有点像唐装里的小袄),为富丽堂皇的包间添了些活动的喜气,倒了几遍茶水后,低眉顺眼地立在门旁,等着客人的吩咐。

  一袭紫衣将阮月樱包裹着,虽然不是那种轻浮的女人将领口开进乳沟,但两坨鼓鼓的还是凸现胸前——这就是杜总的口味。

  毛猴刚接手这个位置时,好久没弄懂杜总的嗜好,照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像杜总这个位置,这个层次,喜欢的一定是年轻的,漂亮的,有学历所谓品位高的……因此没少做无用功。当自己的主子几次轻描淡写地看着他煞费苦心的俘虏时,他是多么惶恐和无主啊。

  真正上手还是自前年始,毛猴还是很聪明的,他在一次次被老板的冷落也就是自己的失败里,独出心裁,创造性地将他亲手安排过的大小老嫩高矮胖瘦一个不漏地输入电脑,挑出杜总临幸过的归纳分类,对比总结,演算密电码似的,结果惊喜地发现:老板喜欢的,莫不是胸脯大的,和没画眉毛的。他自以为掐准了老板的脉搏,沾沾自喜,其实直到最高院核定死刑,都不知道杜双喜身后有个密室,都不知道老板为何要眉毛兴旺的。

  从大专的校门直接跨到天成集团的毛猴,跟随杜总多年,追春逐色,鞍前马后,不说阅尽天下春色,要说曾经千姿百态,一点都不为过。助纣为虐他在长期的猎艳里,对女人的漂亮与美,早就自成理论体系。

  所谓漂亮,往往是指阳光的,健康的类型,使人忘记身上的小毛小病,甚至无法治愈的慢性疾病;又像细雨霏霏的秋天,因找不到工作,或者青春骚动的忧伤游丝般缠绕心际,袭击头顶,信步走去,忽然瞥见栅栏里的操场上,一群运动健儿矫健如飞,忧郁与愁绪一扫而空——这就是漂亮啊。

  而美,常常是娇弱的纤细的一种情绪,一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又确确实实存在,就像兰草,勾起你柔软的一块心,想呵护她,想流泪,想惊叫一声,却发现无法恰如其分地表述,于是忧伤。我们心里不是常有这种自以为美好的情愫吗?简言之:漂亮是健康向上的,积极的,像太阳,像大长今;而美像月亮,忧郁甚至病态,其实是一种心情,像谁都知道的林黛玉。比如一个破衣褴裳的女人在寂寞黄昏香榭里舍大街踽踽独行,很有美感,谁又会说漂亮?

  ——眼前的这位属于哪种呢?杜总为何念念不忘,发那么大的脾气。跑掉的鱼总是大的,没有到手的总是好的……毛猴在等待杜总的当儿,研究着斜角线上的那个活体标本。

  这时,走廊里传来迎宾小姐“欢迎光临”的招呼声。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杜双喜踏进包间,不失豪迈地跟大家招呼。“没事没事,杜总忙!”杜总。嘿哈,久闻大名。”“杜总好。”大家站起来,热闹地寒暄着。

  杜双喜长得头角峥嵘,短短的板寸头下两只眼睛看人如两柄利刃,眼睛下方没有鼻梁,代替鼻梁的那一区域是一块小平面,暗红,发亮,接着突然异峰突起,隧道的出口一般呼噜呼噜堆着两坨黑洞洞的山丘,霸气。这就是人们常所说的“珍稀朝天狮子鼻”吗?总的来说,这人四十不到年纪,上身长两腿短,门口走来时矮脚虎一样扎扎实实,站在桌子边的时候,方方角角像块厚实的麻将牌。

  阮月樱没有站起来,欠身看着杜总,脸上有一点礼节性的浅笑,脑子里浮起外国文学里人物肖像描写。

  “嗬嗬,杜总日理万机,市里一号请客都要预约的。我们,我们真是三生有幸呵!”朱行长没有坐下,双手抱拳笑容可掬,对财神菩萨作着揖继续寒暄,又用泛着白光的手掌指指没有站起的,佝偻着腰介绍说“这位,是我行的第一美女,才女,阮主任,阮月樱。”

  “多此一举。需要介绍的是你们两个讨饭的破行长。”杜双喜嘴里说出的是“呜里咕噜……好。坐。“接着又说,“刚才我来时,峨眉山李猢狲打电话我,说是老婆家长会,他回家方便面,问我在哪里,想跟着搓一顿。我恐怕这种政治小动物来了你们受拘束,就不带他了。”两个行长如遇郊天大赦,差点哭出来。杜双喜说的峨眉山李猢狲,是常务副市长。两位行长知道,杜双喜没有吹牛,他这个等级,只需要低调,最用不着吹牛。杜双喜是本市第一利税大户,市府都要孵他卵泡过日子,比如人大主任丁脚伢(丁一,一只脚有点踮,也不是太明显,不仔细看不出来,不知道被谁起的绰号)杜双喜叫他二十分钟到不会是二十一分,这在酒席台上赌过无数回。

  杜双喜把席上的人头看了看,在阮月樱对面坐下,将打火机、烟、手机几样小物件放在桌上,轻声问了句毛猴什么,就朝一直立在门边的红袄服务员说,“还缺哪位吗?那就开始吧。” 服务小姐双手捧着酒瓶,在你推我让的一番争执后,顺时针方向一杯杯斟酒,轮到吴玉英时,就像顺风而下的航船突然遇上了冷气流。“谢谢!我不会喝酒。”不冷不热的几个字虽与她的脸色般配,却与喧喧嚷嚷的气氛不协调。

  毛猴抓抓耳腮,桌子下的狗一样抬眼偷看主子。 副行长想说什么,张了几次口,没有说出来,半支烟捏在手里,脸上是亲娘啊,你就帮帮忙了吧,全行的奖金在你杯里的表情。 服务小姐对杜总非常熟悉,捧着酒瓶职业性地笑看对面:“杜总——?”

  杜双喜也愣了一下,但随即反应过来,脸中央的两孔山丘就像装甲车顶的火力点,转移了射线,眼睛看着朱行长,说:“噢——算了算了,不会喝就不要勉强了,什么事都要你情我愿。酒也不是个好东西,喝多了容易出事,尤其女士。”他略顿了顿,意味深长地对毛猴说“小毛你去看看,弄点饮料或者好的红酒给阮主任。三角头呢?这龟孙子。要好的啊,上次喝的科西嘉岛的都说不错。”

  副行长脸上的表情松驰了。朱行长也松了口气,随声附和着:“好的好的。女士喝红酒红酒。美颜。”

  毛猴心领神会,走出包间,一会儿,胸前抱着瓶洋酒红酒进来,阮月樱站起身,面有难色,看看行长,小毛倒上了。

  “来,这杯酒,感谢我们的衣食父母杜总!”朱行长率先站起来,举起了酒杯,大家都举起了杯。阮月樱也举起了杯,叮当一片,觥筹交错。毛猴盯着阮月樱的杯,看着她抽了张纸巾,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主子,喝喜酒似的将自己的杯“叽嘟”一口,心上的石头落了地。

  “杜总!大驾大驾。”宾馆老板三角头晃晃的,拎着酒瓶夸张着兴奋撞进来,一本正经地先敬了杜双喜一杯,又自斟了一杯敬“在座的各位领导”。阮月樱不由得又端起了杯。

  “既来了,不坐坐?”杜双喜对三角头说话总是短句。像得着了命令,三角头扭转身,朝门口的服务员看了一眼,服务员立即手忙脚乱地搬椅子,添餐具,斟酒。

  三角头欠着屁股坐下,说:“杜总,正好,前几天我就想去拜访你,又怕打扰你。前几天,我哥又从乡下来了。唉,我那个花花公子……”三角头有个侄子在杜总的总公司,绰号叫“四角头”,聪明的一听就知道:比他当经理的叔叔还牛。野鸡大学毕业后,本来就在宾馆,负责客房部,近水楼台先得月,上了六个月班,搞出了七个大肚子。外界就传开了:大富豪宾馆没处女。去年雨季,宾馆里大呼小叫着实闹过一股退婚潮……三角头考虑到方方面面,无奈将他辞退。临走又发现,正如哪位文豪说过:有吝啬的老子,就有挥霍的儿子——从副经理到清洁工,多的万把,少的几十,四角头个个欠着债。

  三角头捏着一张名单楼上楼下逐一偿还,一边摇着头唉声叹气:“七千多一个月,真不知道他怎么花的……”手臂打断了朝里弯,抱怨归抱怨,究竟还是依赖他是杜双喜多年的小弟,安排在总公司当保卫队长——保卫科没女人,工资月月打在三角头卡上。

  不知是杜双喜没有听到还是心不在焉,他没有接三角头的话头。“耶,怎么没有气氛,这酒喝得。”喜欢热闹的三角头在别间喝过,提前进入了兴奋,“我说个段子助兴。”

  “别,别。”杜双喜阻挠着,“你的段子我都听过一百遍,没鼻子没脸,听的人不笑,你讲的人傻笑,还不如你宝贝侄子的风流韵事,回家讲给你家火烧X听吧。”

  “不,不,这回有意思,保证。我保证。”三角头憋住笑,挤着眼睛说开了:有一个海龟(归),娘老子在乡下,回到村里后神气活现,拼命向老乡吹嘘“外国先进着呢。怎么先进?食品厂活猪进去,香肠出来。”他老子听得多了,气不过,一次见他又在吹,就骂开了,“这有什么稀奇?还不如你娘——香肠进去,活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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