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厂长和稽厂长说,他要回家看看父母。
稽厂长望着许厂长,好久好久就像在打量一件珍重的雕塑。
“这……”稽厂长刚刚想说什么。
“你好啊!稽厂长。”老刁进了办公室门;“呵呵。众位都在啊。”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同好同好。”蒯科长应声。
老刁也没有等得厂长讲话。
“厂长啊,你这里看样子无法起死回生啊。”他笑着递上一支牡丹牌香烟。“儿子实在吃不消这样;也不想做了,厂长你看看……”
平心而论,厂长看到老刁的样子就有点发憷。说话也那么的强势,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没有钱啊。”
“没有钱?”老刁坐着的身子一下子站起来。“什么没有钱?那怎么行?……要不你给一点东西也行。”
老刁显得一点不在乎。似乎早就在预料之中。
“只有灯具,你要吗?”厂长无力的说,就像多少天没有吃饭一样。
“灯具!哼!你那灯具谁要?”他一下子坐到办公桌上。拍了拍身上的上衣。“你把这张桌子给我倒还可以。”
“许厂长……你看……”稽厂长在征询许厂长。
“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办吧。”许厂长说。
“好!爽气一点,就按你说的办。”厂长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变得精神起来。
“连工资……”
“算了吧,看你这个厂长还像个人样……”
“……”
“你看看还有哪些你想要的……”
厂长也送了一口气。
“总算又送走了一个。”
许厂笑笑。
“麻烦越少越好。”蒯科长一脸的无奈。
稽厂长笑而不答。手里的烟,烟雾飘飘摇摇的上扬,弥漫了他的整个脸。
“得回去一趟,等几天才能过来。”许厂长趁这机会插上一句。
稽厂长没有说什么,只是盯着许厂长看了一会。似乎他的脸上有着什么。
“那你回去吧,早点过来。”
其实,也不难看出,稽厂长还是希望许厂长早点回去,只是找不到借口罢了。
“送你去车站。”蒯科长说。
“晓雨,我们走。”厂长夹起已经磨破皮的包。
“到什么地方去?”我有点不想动。
“你跟着走就是。”
厂长把带到的是我的新的办公地址。
“这些都是那个新来的夫妻安排的。”
蒯科长也是在许厂长走后的第二天,也请假回去了。
稽厂长就说了一句客气话,“你们都走了,就留下一个人啊。”
“不是还我吗。”蒯科长转过身。
“好啊!你们都有家,就我没有家。”我笑着。
“我们是小家,你是属于‘大家’的。”蒯科长说。
“就你理由足。”
风吹过,给人一种清凉,也有一种凄凉。
新租的办公场所,厂长一分钱租金也没有付。电话费都好几百了。人家催促的都烦了,就将装电话拆了。也不停的有人找茬,并不时提出种种理由叫他付钱和走人。
厂长仍然无动无衷;继续去办他的所谓的事情。(他的住家也搬了,不知道搬到那里去了)到他们家讨账也逐渐多了起来,他也不考虑怎样;脱离困境、却不知从什么地方几位保“驾”的。
这些人整天不谈别的事情,专门拿做几年的“窑子”(坐牢)攀比荣耀,好像不任什么能力大小,只要你是做的“窑子”年数越多,在社会上的资格越老。
稽厂长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了一个女的,说是助手。就是整天都有一些不三不四人来找她。
丛观厂长如此,没有什么话说了,也没有再去沟通。和厂长提出回家,支付点工资,他先说没有,最后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了一百元。
我没有说什么。
也没有什么。
在宿舍收拾东西的时候,蒯科长走了进来。
“新的工厂开业了,来祝贺单位的有大的企业,还有政府……”
“挺好。”
“就缺你没有参加……”
“工人怎样了。”
“工人是找的,每人上岗金三百元。”
“老刁呢。”
“他是副经理,本地人。也投资资金的,只好安排这个职位。”蒯科长笑了笑;“你就辛苦一点和我们在销售部门,还招聘了一名门市负责人。其余的供销人员有地方招聘的。”
“‘官衔’都安排好了?”
其实在我的心里,感觉到这一切又是一场悲剧的开始,以致一直没有同意去他们的公司。还有想法就是,失去资金不算,最起码,是看着厂长到最后,究竟如何处理这种结局。
“这次来,还有一件事。”蒯科长坐下来。
“不是都好了吗?”
“那边缺点办公用品。”
“你们有钱?”
“有!都带来了。”
“那好!出去买啊。”
“还差一点……”
“差多少?”
“有一大截……”
“那……”
“你看……”
车子在奔驶,更加使想到了家。
没有多少心思去浏览窗外的景色,想到的尽快到家。
家!
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回去了。思念那曾经为生活而衰老的母亲,以及一位不会讲话的父亲和田园。
门前的场地上,鸡‘咯咯咯’的叫着寻觅着食物。时而,翘头望着天空飞翔的虫子。时而,有转过头来,望望——主人!一个陌生的主人。
父亲不在家,母亲见到,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放下手里的工具。
“你回来了。”
母亲脸上更加显得蜡黄。
“你去义父家看看吧。”
母亲身上的衣服还是那么的皱纹巴巴的。
义父不在家,去放牛了。
大姐坐在厨房门口,一条腿搁在椅子上。
“大财人啊,怎么想起回来了……”
没有回答她一大串的问题,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是在上海没有人送,是不可能回来的。
“马上一个月了。”
“她们还可以不?”
“说得过。”
回到家里,把家里的书搬出来晒了。
“妈!”我走过去拥抱了母亲。
“都这么大了,还这样……”
“你瘦了。”
“天热的缘故吧。”
“厂里在你走了以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情。”
“什么事情?”
稽厂长没有在说什么。也没有说其它事情。
中午在吃饭的时候。
“你们高了一批办公桌椅去哪里了?”
“什么办公用品?”我装的很吃惊。
“人家早就过来讨账了,”稽厂长看着;“还要到有关部门报告呢。”
真的报告有关部门,正好让人家看看厂长的丑恶面孔。
“你真的可以去报告。”
“这……”
阳光依旧明媚,只是有点丝丝的风在荡漾。看到了很多的鸟在正在向南方飞翔。
“我们用房子做抵押帮厂长借了五千元贷款(属于高利贷),看他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才能还得出?”
新来的夫妻耷拉着一副脸。
却觉得一条河很深,就像小时候在河里游泳的时候沧水了。
“目前,你们知道厂长亏空多少吗?”
“不知道。”夫妇愕然的说。
“你们啊……”
我随便的算了一下,告诉了他们的一个数字。
他们瞬间吓得无语了。
三天后,和厂长结账,没有现金。用货冲账。
市区的房子没有退,租房费已经和稽厂长沟通了,也处理了,只是处理的方式有点让人受不了。留下市区的房子,也是为了方便。望着这最熟悉的地方,慢慢的从视野中消失;心里涌起了一种想哭的感觉。伤心的是自己被骗?还是替稽厂长伤心?或许,两者都有……
一个噩梦醒过,划上了一个残忍的句号。
“这样下去,又是前面的楷模,作为一个新的企业,你不主动出击,找市场、求出路、却在家等业务上门,你觉得哪来的好事?再说,我们只是加工,而不是生产。这无形之中又是一大堆事。况且,工人工资、吃饭、各项费用、每天哪一样不是在花钱?”
蒯科长咂咂嘴。
“许总说,等你到,商量着出差的事宜以及有关业务。他说,到陕西就能把货发回,有绝对把握,我们保证销售就行,”
“什么货?”
“大理石、洗衣球。”
“就照每平方百元计算也要好几万,光车皮从陕西到江苏,要多少钱?这个费用让人家出?人家没有那么傻吧?自己出?集余资金用的差不多了,就算不用,又够几何?……这样的结局……”
“这件事,倒是没有想到。可是,从许总的语气中,视乎很有把握……任何人任何事或者语言,他都会产生岐解!信任的只是他自己……”
蒯科说的无奈。
“现在你基本上知道为什么迟迟不肯到这里的原因吧。”
我头都有点晕。
起风了,风中夹着尘埃在漫天欢笑。有些人在无声中慢慢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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