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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楼珠帘(三十五)

时间:2021/12/22 作者: 龙耀震 热度: 88883
  三十五

  程适看了一会,也不笑,转身走了,悄无声息。出来找块空地, 站在那遥望,这乡镇虽小,却有他的好处,大家都认识熟悉,人情浓厚,从不攀比,沿袭世代的农耕生活着,只要有什么新闻,便可以从寨头传到寨脚。薄雾在轻盈中散去时,人们已经开始忙碌,一对夫妇,牵着一头大水牛,挑对箩筐走在寨中间的起了青苔的青石板路上,见人就打招呼。继续向前看去,便是鼓楼了,这是寨子里最大最高的鼓楼,为镇寨之宝,老人坐在火铺周围,或坐在栏杆上,闲聊着今天、昨天或是许多天许多年里发生的事。当展眼遥望,只见山脉绵延,层层相叠,山的那边还是一座座的山,一直延伸至湛蓝天空的尽头,经阳光的照射,山顶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轻雾。俯瞰山下,一条河流缓缓淌过碧空如明镜的田坝,流过寨子中间,河边矗立着四座鼓楼,瓦檐层层重叠,尖尖顶部伸出来很长,远远可以看到。一条路路延山脊直上,两边层层梯田,一直叠至山顶。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先辈们的辛勤耕耘,让人叹为观止。

  林霏看程适悄悄走了,赶忙跟去,故意躲他远远的,同时享受这个短暂的安静。不一会儿又嫌这安静让人不可理喻,还是被自己打破。她上前,借故说:“程适,明天上公开课的文件你放哪了?拿来看看。”

  程适看是林霏,舒展僵硬的笑颜,说:“林霏,我没有拿。刚才龙颖老师找到我,说明了情况,我是这样想的,明天是我们到这里来上的第一堂课,学校安排上李清照的《渔家傲》,一是想试试我们的功底,二呢借此机会大家认识,我就答应了龙老师,先去上这堂课公开课。不知你们有什么异议?”

  “我没有,思源的普通话不好,嘉晨他们怯场,至于我们女生就不要让去受这个罪,所以我你去上最合适。”

  程适笑了一笑,回道:“你相信我给我机会,我就去,上得好不好另说。现在最要紧的事是煮饭吃,肚子不听使唤了。”

  一语点醒,饥饿像害传染病一样,扩展到每个身上,就跟五谷侗族寨流传的一句话:有鼓楼的地方必有寨子,有寨子的地方必有鼓楼。这里可以稍稍改动,有人的地方就要吃饭,有饭吃的地方必有人。祖宗传下来的语言和道理是相通的,可是这一套不能拿进课堂教学生,不然学生会问,既然这是一首记梦之作,作者看见大海、航船,亲身经历战乱,那为什不去制止这场战争,做一个英雄呢,在这里发什么感概。英雄造时势,时势也造英雄嘛!可见备课与上课存在差距,程适明白这一点,他方方面面要考虑周全,所以有临阵磨枪,急时抱佛脚的心态,恨储备的知识太少。

  第二天去上课,他腋下夹着一本教案,多余的不带,要讲的东西已成竹于胸。上课铃声一响,不慌不忙的走上讲台,接受学生的鞠躬。还礼毕,示意学生们坐下,放下教案说:“同学们,今天我们不上课,只来聊聊天,聊聊学语文有什么用,如何学好语文。我想请问大家一个问题,什么代表着中国?”

  学生听说不上课,放在桌上的小手立即摸进抽屉,笑着左右交头,窃窃私语,准备在新老师面前立下好印象,争相抢答。有人说是科技,也有人说是四大发明,答案丰富多彩。程适对所答的都摇头,让同学们继续思考。学生自尊心受到打击,同时用沉默来报复。课堂气氛变得深沉,与理想中的差距甚远,几番鼓励,有一学生站起来说道:“老师,那是不是文化?”

  程适笑着表扬,知音难寻,借此问题发挥:“中国是一个诗的国度,后来发展到词,诗词有着上千年的历史,诗词就是我国文化的一部分,体现先贤哲人的思想,今天我们不学习,要学就学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的《渔家傲》,希望借这首豪放词去了解作者的内心世界,以及她所处的年代到底经历了什么事,和她对待人生是怎样一种心态。”

  学生们在憨憨傻笑,一双双渴求的眼光紧盯着讲台,同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程适要学生先熟读这首词,自己在黑板上工工整整上几个问题:1、作者在梦中看到了什么?遇见谁?问什么?2、作者既然有这样的苦衷,她希望怎样解脱呢?3、作者为什么要梦想到三山中去,是否由于消极的游仙思想在作怪?留出时间给学生思考,许久不见人回答,恍然间意识到问题出的太深,赶忙解释道:“都回答不出来吗同学们?这些问题的确有难度,大家换个角度思考就明白了。文学是人写出来的,人呢又是从生活中慢慢的积累,就像你们写作文一样,首先经过大脑思考,再根据以前的经验加上想象,才写成你想要写的东西,所以说文学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学习一篇课文我们得先了解作者及作者所生活的年代,以及他所生活的经历。”

  程适逐一解答,学生参与度不高,回答问题不积极,他有些不知所措,完全有给孩子准备了大餐孩子却都没胃口的感觉,伴有深深的遗憾和失落感。这份遗憾到下课自然消失。他先出教室,站在走廊上深吸新鲜的空气,坦然等待接下来的评课议课。

  老教师就是老资格,老的是年龄,年经人的激情应该有。既然老,说话做事都是老风格,指手画脚是格格不入的,那是莽夫,善意的建议还可以。于是在评课的时候,老教师善意的提议说:“龙老师,无可否认你的知识非常丰富,备课充分,或许你还没有备学生。我想向新来的老师说一说这些孩子,这些孩子大都是留守儿童,父母常年在外打工,他们是由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抚养长大。说到家庭教育应该是缺失的,要么孤僻,要么没有畏惧心理不爱学习,我们无法改变这种现状。孩子生长在义务教育制度的旗下,年龄偏低,又是在农村里头,心理生理还未成熟,思维不活跃,与城市的教育有着很大的差距,你这样上是不是太深奥了些,他们还没能力接受这些理论知识,问题设置简单一些吧。怕他们接受不了没了学习兴趣,等我们回来无法教了。”

  程适最怕说教,老师什么都做了学生做什么。现在都啥年代了,学生早知道用手机上网查资料,他们知识更新的速度比老师快上好几倍,你不把知识说得有趣和深入一些,启发、开导他们的智力,更是无法教。仔细一思考,这是人家地盘,纵然能以一抵百,也不愿浪费唇舌,老老实实的回道:“我下次注意,多谢各位老师的教导,在这里、在教育战线上我只是一个新兵,但我热爱教育这份事业,就像热爱这个大地一样真诚,学生不是一成不变,我们紧跟时代步伐,先改变自己,探索出符合当代中学生的教育方法。非常感谢在座的各位老师,你们扎根基层从事义务教育阶段工作,正是有千千万万个你们,才托举了中国最基础的教育事业,我会跟你们的步伐,一起走下去。”

  老资格阅历丰富——是阅人丰富,语文老师可以兼看相,描写手法不是就有肖像描写,他身上具有强人的气质与富贵者的福相,不敢出言不逊,捡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打发时间,下课铃声响,随即混入学生之中离去。程适重获自由,可惜是楼上,要是一片草地,完全可以自由狂奔,压压这兴奋。目的地是宿舍,兴奋随之减退,默默走去,在大门外听见嘉晨和瑞荃的声音,立忙折返,不想混杂入来来往往的声音之中,先在大地母亲的怀抱中消遣一下。后来到食堂吃了教研活动餐,睡意来袭,屈服了,才踱步进去。

  一进宿舍就仰躺在床上,努力的让自己睡下去,可肚中翻滚的酒时不时涌上心头,烧心的刺痛,便不深不浅的后悔,刚才禁不住劝,多喝了一杯,现在要加倍接受惩罚。想一想,这何尝不就是人生,来到五谷中学才三天,一切都如隔世,在学校是的自由自在,现在却是无穷的责任,自从和教育局签定合同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得呆在这地方几个月,虽然有千万种理由说不乐意,想想这也是生活,什么浮躁也得按下心,反正不是自己一人,在哪都是如此而已,抛开工作方能谈理想和诗意远方。身上的担子不轻,才接一个班班主任,班上四十多人,好学的人寥寥,大都在混日子,过一天是一天,没有目标。实在没人愿意带这种班级,自然而然就就落在身上,学校说是看得起,要考验年轻人,也是有诸多原因,若是带不好这个班,惹来老师们的非议在所难免,学校也不会有太多的责备,是最坏打算,也是逃避责任的理由。孩子的青春只有一次,得好好想想法子。也许这种教育方式本身存在一些问题,束缚孩子的思维发展,把教育过度夸大和模式化,读书成了唯一出路,除此别无选择。这种思维模式被社会所接受,评价一个人的方法也变得粗暴,读书好的就是好孩子,不好的就是坏孩子。可悲的是教师应该最清楚孩子的成长规律,算是明白人,可是在评价机制上,只能退缩让步,弄得自己也稀里糊涂,成了考什么就教什么的可悲境地。给他们换种教育,抛开学习成绩在一边,专门发展他们的兴趣爱好,留下他们的心方可留住他们的人。他似乎弄明白了,可反过来追问,基础教育就应该是人人必须掌握的知识,不可能只顾兴趣而忽略了本该要学习的东西。两股劲拧扭在一起,自己也找不到答案,可能是醉了,累了,也渐渐能入睡了。

  不知几时,酣睡中梦见大学同学,几个像是去打谷子的模样,前面有一女子,身着侗衣,在招手呼喊:“老师,快点,这里来。”似乎又有人敲门的声音,努力要睁开眼,只见那女扑向自己来,这一惊吓的双脚直蹬床板,一个翻身已到地,睁眼一看,窗外两个人影正在嘀咕着什么。一跃起来,开门来看,人已不见,只见门边放一小捆野花。好奇地捡起来,放到鼻子边一嗅,香香甜甜的真好闻,顿感觉神清气爽。

  在校园里转悠一圈,所见老师都打了招呼,别人可以很轻易的认识自己,而自己却需要时间慢慢磨合。

  下午还有一个班的两节课,上课他既不介绍自己,只是把整本书给总括一下,继而讲一下学习方法。学生似乎很听话,或许是才来,还有几分新鲜感,不敢放肆,本想第一堂课的来个下马威,看来用不着,似乎完成任务一样把这一天的课程上完,有种解脱的感觉,坐在宿舍的靠椅上,深吸了一口气。

  瑞荃昌煜他们上完下午的课,太留恋这铺床,生怕被人占去,早抢不如早到,坐在床上边抽烟边聊道:“杨帅哥,看到瓜子脸了没有?”

  昌煜学着本地腔调讽刺道:“罗老师,你不要这么坏嘛,一肚子坏水呀!是不是‘走草’嘎,憋不住了就说,叫思源带你去快活哈!”

  思源坐着,听着有趣,起初还笑,一下子就牵扯到身上,差些给他们蒙混过关,连忙回道:“‘色狼’,没个正经,去叫嘉晨来呀!看《断背山》了没有?你俩不要在这里上演活春宫。”表演的太投入,自己先笑。

  瑞荃用那最惯常用的语调,不快不慢的说道:“啥啥啥,大哥就不要说二哥嘛,还不知道谁最坏。”

  昌煜笑不出声音,闷在肚子里,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动,瑞荃说完,接过话,一肚子委屈朝他俩倾诉道:“思源呀!我无辜呀,刚偏头回去想问清昀一句话,被她甩出‘色狼’两个字出来,深深的伤了我的心,当时我好想去死。”

  思源亲眼见到这一幕,暗暗发笑,影响不到嘴,说:“清昀这个人就是这样,合她的心意对你极好,不合她心意,抽你几耳光是常事,要是娶了她最好别做对不起她的事,否则那个手指头随时搬家。但放心,这种性格的人是不会背叛你的,爱上哪个人会爱得死去活来,一心一意做个小女人。”

  这话太符合昌煜的胃口,终于笑出了声,说道:“思源,你分析的极正确,她骂过我后,第二天给我卖来早餐,我说吃过了,她二话没说,站起来就要丢到垃圾桶去,拉都拉不快。其实我们班的姑娘还是好的,心眼直,再遇上我们几个真就绝了。”

  瑞荃站起身打个哈欠,笑道:“吃别人的早餐,还有什么快点说——你接着聊天,不去煮饭,等她回来了你就绝了。”一语提醒,分头去煮饭洗菜,把一应所用物具准备集全,安心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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