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君、B先生一前一后进了屋。看到两张泪脸，A君愣了好长时间。
不知那是漫长的上午，漫长的下午，还是漫长的子夜。又像是同时见到了黎明和黄昏。外面突然响起了警笛，A君惊愣了一下，像是羚羊听到了虎啸。虽是一瞬间，但小甘、小白分明已收在眼底。无数紫鸳鸯，共嫌今夜凉。他认为今天这个日子不好，领导来的时辰更不好，他还在敬仰着心内的曾痴迷大半生的人世间的迷信。曾经的卑劣与黑暗已在他心头泛滥成灾了，而他仍旧念念不忘。B先生酒足饭饱了，慵懒而迟钝，一切好似与他无关了。他活的特像小说中的人物。
新冠肺炎对他们是个打击！因为国外的别墅不敢去了，退休后国外住半年国内住半年的如意盘算落空了。新冠疫情能扎过好多症候呢。我通报了下时局。
我知道，这我知道。同一个问题A君回答了两遍。说这话时，他的表情特别是那面部发达的肌肉展现出的是不会被任何人左右的完美的独立。我不敢再吱声了。担心暴露自己的寡闻与无知，更担心自己相形见绌的社会阅历的浮浅。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他是个人物了。
人人都会有这缺点那缺点，就像人都有前胸和后背。月亮为何比星星大，那是距离近的缘故，别再这山看着那山高了。他看着小甘，说着听似懵懂的话，露着红色细纤维的鼻翼在翕动，显然，他发现了两人情绪的变化，还在考虑刚才的泪脸。小甘低头不语，小白愣着。他也看了小白，他知道此时此话只会在小白身上起作用了。他还说了几句话，说的什么非常含混不清，结果是我只听到了声音。其余两人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脸色渐渐起变化的是小白。A君说小甘的话就像没有对准的光束，首先照在了小白身上。
他们都想尽快变成生命，虽然不曾珍惜过生命。
每一个人都有一些敏感的部位，不管生理的还是心理的。事实上，生理的敏感是相同的，心理的敏感却各有各的不同。从饭局开始，三人是百分百的投入，而A君的心好像就不在酒桌上。B先生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用肚子思考的人是很容易知足的，像足球比赛进球后那个解说员突然变得多余一样，他的在场显然多余了，他也知趣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多余，让领导的领导知道领导沾亲带故不好。于是便赶在领导的领导到来之前悄悄地离开了。此刻，我才想到这就是这么多年，我却不曾发现他是他妹夫的缘故了。
整个过程我始终是怕的，因为我知道只有死去的人才能和死人交谈。此时，我的灵魂似乎也脱离了躯壳，到处游动，没有重量，没有重心，没有忌惮，欲飘欲仙，碰到的是各式各样的灵魂，有陌生的有熟悉的，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有少的，花花绿绿，林林总总，多维度体会到了灵魂不死。那是我第一次没有借助镜子看到了我的头顶，我的后背，俯视到了一个个折叠压缩的完整的人，忽游忽飘，像冰壶一样碰来碰去。在这种地方观察“奇怪”的自己，无疑才是最奇怪的存在了。鬼魂和天堂都是现实的一部分，他们的不定性，他们那种狭隘的自私与忐忑的期盼让人感觉有人随时随地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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