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不该那样折腾。他的身体就是一座雄性荷尔蒙的仓库,里面藏着发泄不完的性欲。在性欲的诱导下,通过地位与金钱的陪伴,通过肉体的满足来促进精神的充沛。那酒精更是他离不开了的。正如一条大江,大潮涨来,江水倒灌才能维持正常水流一样。可是,没有比肉体更诚实更忘我的东西了。有权势和地位作饰物的身体,仅仅是条件反射的工具而已。条件反射是不需要思考的。对他来说,权势本身就是一剂春药。酒后的他习惯性地抽几支小熊猫牌香烟,之后才是小白或小甘的身体。他没认为那是不正常。他是酒足饭饱之后,赤条条死在有小白在的床上的。那是单位出面每年支付5万元为他号定的固定的房间。任何人都扛不住死神的盛气凌人。尽管盛气凌人是他的强项。
人去监狱,去坟墓是不需要导航的,越走错路越好。一不小心死掉了,这是他一生中犯的最大错误了。
吓傻了的小白没忘记逃离现场,她的这一本能保护了自己,保住了A君的脸面,也保住了单位的形象,包括我的形象。受到保护的或许还不仅仅是这些。在这无可奈何的世间,好多事情只靠本能才能应对。兽性发作后的疲劳和醉酒后难受的头疼长期损耗着他,掏空着他的肌体。有时候一大早上班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已梳理整容完毕的待检的死者,而这些,高智商的他竟毫无觉察。他的思想里天天在谋划着退休后将如何如何,可放开心享受一下吧!是的,这种神仙般的生活是得好好谋划谋划呢。而他的行为或者说他的庞大的肉体却在他手中权利的护送下,一步步向奈何桥靠近,最终走进了属于他的我们称作坟的空间。人站着时是自然的统治者,走进坟墓了就变成自然的一部分了。其实,“死”是人生最本真的装饰;坟虽是一堆土,却与山一样都是大地的人文的景致。
人往高处走这没错。可是,但凡高处四下里都低呢,从这边呼呼呼地往上跑,很容易就从那边跑下去了的。得有所顾忌,学会收,把握好分寸呢。既然跑上去了,多待几年才好。我说着。看他的表情,目光凝视一个地方,像是动脑筋思考的样子。
见过西门庆吗?他们的病情有相似之处,于是我无厘头地问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这么句话。西门庆活了33岁,A君的寿命说是58岁。他爹娘死了,没有人知道他的具体年龄,有人说他已过了63岁。没有,这里没有这么个人。哦,经他提醒,我突然想起来了,西门庆有个墓生的儿子,阴间里应当就没有他了。
他在按人的思维说着鬼话。眼下,最要紧的得让时间走动,最好办法便是换换地方,有了新鲜感,时间才就走动了。作为阴间猪场场长的他,不得不承认,那只是他作为人类特质所保持的惯性,他想使自己的这种天才保持到投胎换骨的那一天,以便比其他人更有优势更有底气的后来居上,接续他曾经的荣华富贵。有权力欲的吸引心内总是会起波澜的,正如大海被月亮吸引会起大的波澜一样。可惜,从他阴郁的表情可以看出,这一愿望像是要落空了。忏悔的不彻底,还是有其他原因?他的上级他一贯伺候的很好,有可能不计较,可他的下级呢?他始终不把他的下级当人看的,心里抱怨的总是我的话为何老是不当语录记下来,不去好好地执行,等等。岂不知,他忘记了小鬼难缠的道理,上次走上人道,正是小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使本该去猪道的他,堂而皇之地走进了人的圈子,毫不间断地吃毫不间断地喝毫不间断地排泄正是保持了他原有的猪性;而名额是有限制的,于是将某个倒霉的应当走人道的人送上了猪道才算了事。他却过河拆桥。
猛然间,他的儿子进来了。我大惊!赶紧思考了一下。你儿子挺好吧?我小声问,脑子里迅速闪现了断子绝孙这个词。“还行吧。我给他找了所学校,多学点知识,在哪里也得好生混吔。”他的罪过波及到了他的全家。别人送的别墅不敢落在自己儿子名下,只好落在了弟弟的名下,没曾想,自己死后弟弟死活不肯交出来,这么着,叔侄起了严重的冲突。盛怒之下,侄子把叔叔杀了,儿子头上带着子弹的疤痕来到了他的身边。妻子跟人走了,他在阳间里也就没人了啊。那么,那些钱还有那一大堆茅台酒现在哪里放着呢?我忽然有了幻想,说不定他会吐露真言呢?若那样,可是此行的最大收获了。
这个不能说,有些事情在哪里都不能说。他打掉了我的念想。
你说过,去人世间第一任务是学习,来到这里第一任务是忏悔?你这样不说出来能算忏悔吗?影响你的进步,也影响你的来世吧。我半玩笑半戏谑。
“从理论上讲,啊,忏悔的越好,脱生超度的也越快越好,啊,实际肯定不这样。啊。他(阎王爷)能什么情况都掌握吗?有些事说出来只会对自己不利,没任何好处,啊,可别听信他们那些花言巧语,全是骗人的把戏。啊。不说有两种可能,啊,说了反而只能对自己不利。啊。阎王爷不是无所不能的,就连他们那边的上帝也不是不知道尹甸园里还有条蛇嘛。啊。官僚主义啊,哪里也有的。因此啊,该说的说,不该说的话哪里也不能说。啊。”坏了,他把官腔带到阴间里来了。他的一通话在证明着,阎王爷也不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他认为,阎王爷经常让他失望,于是就不再那么执着地忏悔了。他这边存在不存在亵渎神灵一说呢?我在想。
不过,他还是变的异常的诚实了。本来是猪,幸运地去了人道,还混成了官。我在琢磨他的前生。他是黑暗与辉煌交错的混合体,看似个性显明却又极度隐蔽,一个有些阅历的人都会明白,破译他是颇具难度的,在阳世里不可能做到的,需要追随他到阴间去,看看黑暗中的他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或许会有收获。不难发现,在苦恼面前他除了愁眉苦脸外也没有任何高招。就像曾经在他手下的那些人拿他没有任何办法一样。这就引出另一个问题,他的这种哲学有多少是先天的又有多少是适应社会锻造的。若结论是适应社会成长的需要,可是,那么,现实里像他这种人为何又如此少见呢。虽然我不想说他的人之初就是坏的。想当年给上司的那一跪,连同那对价值80万元的金老鼠是他腾达的起跑线了。现代社会里,下过跪的人一般都不是一般的人。且,老鼠只会吱吱叫,金老鼠是会说话的。
猪走人道这事还有名额限制?
“得一顶一。有猪走人道,必定得有人走猪道。猪八戒不就这么来的嘛。”
那你太有福气了,认识不到吧?
“一人一个命。怨不了谁,靠实力与运气。”A君下着结论。
有很多很多的人一辈子没见过茅台酒!还不承认自己的福气?
“这个寿命还啥福气,就算你再能喝啵。”
八项规定精神下发以后,一些官僚的命运该是知晓吧?
“主要是太不公平。”A君沉默了好久,竟愣愣地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当初你一天二斤茅台酒啊。一年喝200万元的。不公平对的是谁?
“他现在是一天一瓶茅台酒,已经多喝了九年,照这样子下去,再喝十年八年还没问题,他凭啥呢?!”
他说的是文远宗。
得了300万元的好处费,你还对他有意见?
那只是九牛一毛。他一次获利最大的是政府赠送1。8亿元土地款给他亲家那事。那一年银行发的百元大钞中,尾数021360至421360的肯定在他手里,要不咱就打赌。他不敢存银行的。精明之处是他不招惹女人。招惹钱不招惹女人的出事的要少;两个都招惹,不出事的不多。他一言九鼎地说着。他为何如此清楚?因为当时告文远宗的案子是他压下的,为此,获取了300万元的辛苦费。毫不费力地还上了80万元的金老鼠款。他赚的盆满钵满。
可是,有了钱不去招惹女人着实没地方花呀。于是,贪了钱养女人便正常了,或者说就是为了女人才去贪钱的。让小姑娘陪着睡觉一举多得,对官员恢复连续紧张脑力劳动的体力有好处;姑娘还有点收入,利于扶贫。但是,如果姑娘想搅和官员的家庭那就不对了,得陇望蜀,忘恩负义了嘛。他在阐释着他的歪门邪道。
在钱袋即将装满时,人们会习惯性地将它倒出来,数一数,把玩把玩,乐一乐。那是真乐。他的一通夹杂着唾沫星子饭渣子的直白引起了我的沉思。我在想刚才他竟然提到了孔子,且与少正卯一块提。孔子与少正卯一块出场简直少见,算是他的创造了。
他总希望自己畅游在权利的海洋里,像一簇生命力旺盛的睡莲郁勃于水塘里那样。于是,连续有两个小姑娘成为了他的殉葬品,一个是被蓄意用酒精罐醉的小甘,夜里被呕吐物窒息而死;一个是被激怒的丈夫误杀的小白。小白是死在A君之后的。有些事情是坏在人身上的,像小甘想扶正那事,因为小甘年龄与A君的儿子差不多,她想通过出租肉体,换取他的灵魂,后来才发现换不了来。这时候她才明白一朝一夕的调情无法与终生不渝的爱相提并论了。有些事情是坏在事情本身上,像小白被丈夫误杀那事。世上多无奈。凡无奈的,人们多用巧合来解释。小白就完全肯定自己的一生被彻底的巧合捉弄了。事实上,她不思考人生。能天天解决“近渴”,每天都不渴了,一天天地堆起来就是长远的不错的人生嘛。有时,她也会埋怨一天或几天来的运气太差,就像人被绊倒了怨脚下路面不平却不怨地球一样。
你怎么知道他现在一天一瓶茅台酒?一天一瓶茅台酒,一年也就喝100万元的,对他来说确实九牛一毛。
“我能听到,节省省的,这是鬼技,你们学不会,也不便透露。”人前,他更不会吹嘘在暗中得到过魔鬼什么好处。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善恶总会有报。他的家族挨治还得二十年以后,阎王爷敲过他家的门。可能会连根拔除了。作恶太多,得不的咒他的人太多了。听不出是嫉妒是诅咒还是在预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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