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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楼珠帘(二十七)

时间:2021/11/22 作者: 龙耀震 热度: 134392
  二十七

  林霏确实没时间给他疗伤,就算有,现在也不管用,父亲病情突然加重,检查出是急性肾衰竭,已从普通病房转入重症监护室,整日为钱发愁,兼顾学习和上班,忙得不亦乐乎,哪还有心思。同学们听到这一消息,自发捐款。捐得的钱可以解决燃眉之急,毕竟是杯水车薪,难从实质上解决问题。

  下午,林霏把同学们所捐的钱到存入银行后转账给母亲,然后到康怡馨山庄酒店。到下班回寝室,洗漱诸事完备,各自上床休息,寝室恢复了它自身的平静。寂静的空间里,人的思想并不愿意安静,林霏想到父亲的病,心蹙缩像一个核桃,那巨额数字跟一条标语一样横放在眼前,脑子空荡荡没半点主意。拉被子蒙住头低声啜泣,翻来覆去不能入睡。平躺下来,任由手脚摆放,刻意使身心放松,可大脑作祟,凭空而想:“爸爸是一生中最亲最爱的人,给予我生命,他用纯朴的心,给了一个温馨的家。他病了,我该什么去报答,哪怕是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也值得。自古以来都有卖身救父的故事,我为什么不能?不!没有到哪一步,还是往好的去想,社会上还是好人多,只是没遇见——嗨,那陆总陆骥宗亲口说有困难找他,他会尽全力。是否向他求助?他若愿意借,等毕业后上班还他,什么不可以呢。”心颤微微的,复杂而矛盾,把陆骥宗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大脑被折磨的累了,朦朦胧胧不在思索,抗议着要休息,半夜中又惊醒几回。

  第二天醒来,算是个晴天,云块在天空中移动,阳光从云缝中照射到大地,送来几许暖意,气温依就是冷意难却。临近期末,大凡老师会在此时勾重点,高明的人知道此时不能缺席,把教室坐得满满的,这令让老师欣慰。林霏拖着疲乏的身子,在课堂上只字未能听进,逃课回了寝室,翻箱倒柜,四处翻找,在旧钱夹中找到陆骥宗的明片,先去吃饭,回来梳洗打理,在进城上班之际给陆骥宗打电话。

  陆骥宗与老婆刚吵架,在家中正当无聊,当着女儿又不能怎样,自知理亏,埋头在那,无计可施。林霏打来电话,转忧为喜,乐得像下了蛋的母鸡,也想学着呱呱叫。找个借口,说公司有事,交代女儿一声。女儿不理睬,“哼”一声扭头安慰妈妈。他哪管这些,出了门就奔酒店,见到林霏便问:“林霏,你有什么事要得见面说?”他问得干脆,直截了当,方体现出干大事者胸怀,那觊觎之心,色迷迷本相统统隐藏起来,岂能在她面前表露心迹。

  林霏说:“陆总,你说有困难就找你,你会尽全力,我真心需要你的帮助,不知道你当时是随口一说,还是真心想帮我?”

  陆骥宗喜欢正向思维去推理,对于这种问法,头一回遇见,好奇一会儿,这简单的问题难不了,说:“宗哥的为人,你可能不了解,不知者无罪,我们接触的太少,这样说吧,‘得黄金千金,不如季布一诺’这典故你该知道,你是读书人,我虽比不了季布,但‘言必信,行必果’的道理,我谨遵循着。说吧,有什么事情,看我能不能办。”

  林霏直言不讳,说:“我想跟你借钱,借五万,我爸的病情变严重了,急要钱,等毕业后我就还你。”

  “一般人我不会借钱,你是例外,你为了父亲,本身是值得同情的事情,你哪时候要?”

  “我今天就要。”

  “今天!……会不会太急——那好,我去取给你。”

  “宗哥,我借你的钱,你有什么要求?”

  “林霏呀,你说得太见外了,朋友间相互帮助,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还提什么要求,能遇上就是我们的缘分,我小心翼翼的守候这份真情,不允许任何东西去玷污。”

  “谢谢陆总——哦,谢谢宗哥!”林霏发现说错话,立忙改正,并暗自庆幸,这钱到手,父亲的病将会有转机,即使每个星期透析,只要生命延续,哪怕是一日,就还有父亲。

  陆骥宗心痒痒的难受,找个简餐厅,点了点心和饮料,让林霏慢慢享用,他去取钱。取钱回来时痴痴地望着林霏,他喜欢她的干脆直爽,有些馋涎欲滴,犹如初恋情人回到身边,向他道歉认错,心情无比激动。这种感觉很久没有了,此时重来也不算晚,哪因为钱而轻易放手。当把钱那一摞大钞交给林霏,有意的拍了拍她的手,如触电一般,才慢慢的缩回来。

  林霏连连道谢,还没拿到钱时担心借不到,现在拿到钱了又担心还不上,内心永远是复杂而矛盾的。她从手提包里拿出纸和笔,手颤抖着难以下笔,手与纸的距离很近,心与纸相离的是这么多年用毅力捍卫下的清白,只盼有一天把清白之身托付给所值得托付人,并与之生活一生一世。真恨透这肮脏东西,往后余生的幸福都压在这脆弱飘渺的东西上,该是什么办?泪水不经人使唤,流下来连连续续,提起勇气写了借条和收据。

  陆骥宗见她哭泣,却不知哭的什么,本能的安慰:“别哭,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快拿钱汇给你爸去吧。”

  林霏看着这男人,转而想到父亲在病床上呻吟的苦状,种种坏的想法一齐上来,时间容不下她慢慢捋清楚,毅然回道:“宗哥你真的没有其它要求,如果有,那我还是老老实实的上班。”

  陆骥宗站出一米外,举手发誓。林霏瘫坐在沙发上,知道他将要做怎么事,猛地站起来,说:“宗哥,谢谢你,我会按时还你,也记住你的恩情。”陆骥宗只好作罢,出来打款,逛了商场,身边添了一情人,路人投来歆羡的目光,一下子伟大好几百倍,尽情享受思想给来的这份殊荣,到上班时间才把林霏送到康怡馨。

  那天晚上林霏在回寝室路上碰见罗瑞荃,立时作一个可爱的笑脸,然后向他道谢,感谢他为父亲捐款的事劳神费力。

  罗瑞荃笑嘻嘻的,连说不必,是分内之事,招呼一声,随即走了。过后几天仍若有所思:四季更替,走过累累秋实,又到严寒酷冬,时节的变化亘古不变,而学校的生活又重复着昨天的续,正以今天发生的事做为明天的补充。人就是在这种环境之下或喜或悲,渐渐被一些规则左右,好在不必为每一件事负全责,但力所能及之事,能帮则帮,不需要所谓的回报。至于这结论真不真,没人去考究,先是杨昌煜这么说的。他近来事情特别多,森柯不管事,班上所有的事都推卸到他身上,心中多有不爽,碍于情面不好发泄,所以在字面上发表了感叹。走到教室,见杨昌煜和刘嘉晨拿着说课稿在走廊上读背,好奇的上前搭讪:“又背书,这么认真,喝酒去算了。”他们不予理睬,仍旧背书。瑞荃有些惊异,受打击了,还是从今起学乖了?站了一会,他们仍不理会,终于弄明白人都潜藏着一股力量,关乎人生前程时必须担起全责。似乎站在此地变得尴尬了、孤独了,顶着寒风悻悻然往寝室方向走去。一个人可以静心思考一下,自己的人生必须得重新审视,才好下另一个定义。

  路上遇见余清昀和杨若晴,她俩穿着羽绒服,戴着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看了别有一番美,正想问饭卡打进钱没有,若晴已脱口问道:“今年的助学金是什么安排的?”没来得及保存这个定义,费脑子思索半天的心得早消散在寒风中,无比惋惜,拍着脑子暗骂自己傻蛋,却要如实应答说:“还是按去年的决议,让贫困的同学先得,林霏家里的原因,先把她算进去,柳思源去年把名额让给了周燕琪,今年该补上。”

  余清昀笑道:“你说到燕琪我才想到,这个周末她结婚,要不要组织几个同学去闹她的洞房。”

  罗瑞荃装傻充愣,说:“周燕琪命好,有个好老爸,人没了还给子女留福祉,自动接替他的班。”

  余清昀瞪他一眼,说:“你嘴下积点阴德,她们单位可以接替的好不,说得人家像是花大价钱买来的。”

  罗瑞荃举手求饶,说:“抱歉,我见识短浅,闹洞房的任务就交给你,我不敢,这段时间怕酒,她两口子反过来对付我们,你才知道厉害!——嘿,你们这是要去哪?”

  若晴笑道:“你问这么仔细干嘛呀,想玩跟踪!”

  “我哪敢,借我一千个胆也不敢,手头上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若晴你的表没填好,明天又要来交一次。好吧,你们去吧。”说着翻开衣领围着脖子,头也不回自去。他拍了脑子一巴掌,并未就此脑震荡,还知道该回哪里,不过把前事早抛在脑后。

  程适并未有此礼遇,对他来说是奢望,不仅抛不到在脑后,还要受父亲重复的责问。他在应付一个茶局,对面坐的是张振予,左手边做得是王均晟,右边是父亲,这场合他没发言权,只当泡茶小童。有时候不说话也有好处,可以认真听,认真分析。所谈内容听得清楚,邓丰华校长主动请辞东南学院校长职务,省委组织部已经接受请辞书。到下午回寝室,依然庆幸于自己的选择,不必在商海中沉浮,经历抛物线的人生。悠悠然倚靠在书桌上打了个盹,醒来看窗外,满目萧然,一股寒意袭上心头,顿然有着说不出的空虚感。

  柳思源进来,他满脸沮丧迎上去,说:“你有没有办法让阿蝶姝留下来?”柳思源顿了许久,回道:“这个我没办法。”

  程适长叹一声,说:“看来这事就这样了,要是久仰湾还在,她就不会离开,好好的一个寨子被弄得乱七八糟,见了就伤心,你说这是什么一个玩意!”

  “这不是我们所能够改变的,国家层面上的战略决策是建立在大众人身上,我们只考虑眼前,看不清发展形式规律,城镇化替代农村是大势所趋。嗨,今后多出去喝喝酒,没有什么想不通的,去考虑这么多事情干嘛,累不累?”

  “累”字说完,门“咚”的一声被踢开,心替这门抱不平,停止跳动一个节拍,猛一回头,钱忠楠插腰站在门框下,满身是刺鼻的酒气,两颗心有了默契,齐声责怪道:“这样大大咧咧的,把心都给吓跑了。”忠楠不理睬,借酒发牢骚,说:“若晴要跟我分手,你们说可笑不可笑,好多女的追我,我都不答应,竟给这小蹄子耍了。”

  罗瑞荃不自在,不知哪来的气,不好意思把他比作牛粪猪屎,这样太污染自己,舍不得拿别人的不好来作践自己,心与心笼罩一层阴影。他说了杨若晴,如同伤害了姐妹,扶正心态,半开玩笑半正经的说道:“你不要这样说我们班女生!有这么多女生追你,你还在乎她,找一个得了。”

  即使钱忠楠再自负,刻意要吹嘘自己,也不能给谎言披上一件完美嫁衣,其结果都是在吹牛。假如女生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和友好的微笑都当成向自己表白,那还不是自恋狂!可见人都有给自己选嫁衣的天赋和表现的原始本能,只是这飘渺的自傲恰适得其反,赢不到别人的一丝称赞。程适在一边俯视着他,这股从心头上升来的气焰像被云层给压住,冲不上去,只能向身体的两侧发散,差不多都蔫瘪下来,看场合不对,便来个战略转移,陪笑道:“开个玩笑,别介意。”说着带门出去。

  罗瑞荃巴不得他快走,上前把门闩了,悠然坐下,开始罗列冬季贫困补贴名单,数来数去还剩一个名额,自作主张把刘嘉晨补上,他失恋了该给点补偿。奇怪,一连拨了几回林霏的电话都在通话中,这人干嘛去了?纳闷之际,她打了回来,听她解释道:“罗瑞荃,不好意思,这些天天天有骚扰电话,烦死了,我考虑要不要这张卡呢。哦!你找我有什么事?”

  罗瑞荃把填表的事说了,又问:“要不要紧,要不去报警得了。”

  “你身边有没有人,我有事跟你说。”

  瑞荃不知道她有什么绝密事,要自己这样小心,无意识的看了看周围,说道:“我在寝室,没有外人,有程适和柳思源,他们可以听不?”

  “没事,他们我放心。是这样,几个月前有个人带我进城,他跟我要号码,当时没考虑就给了他,这几天天天打电话来要我跟他吃饭,还到酒店接我回学校,目的是什么你该猜得到,他帮过的忙,不好翻脸拒绝,你们给我出个主意好不?”

  程适听说这么一回事,忍不住跳起来,抢过电话,说:“林霏,你不要怕,到底是谁?你带我去跟他当面说清楚。”

  林霏哀求道:“不是我不相信你,他跟老板很熟,你这样莽撞,还不把事情搅黄了!我只希望你们帮我想个办法,既能拒绝他,又不让他失面子。”

  程适一时间想不出好办法,支吾其词,说道:“那……那我跟老板暗示,看他如何解决,到时在跟你说。”便把电话递给罗瑞荃,深吸一口气,说:“林霏最好不要出什么事情,否则都是我的罪过。这倒不好办了!嘿哟,你看这人也是贱,死皮赖脸的缠着一个人累不累呀,还以为别人不知道他那点心事。”

  罗瑞荃悠悠一笑,说道:“有些人就喜欢把玩女人当成生活,你还别说,一般人玩不起,就看这些女人经不经得起诱惑。”

  程适顿了顿,好不容易才明白他这一笑的用意,不甘示弱的说:“你是占便宜占多了,惹上了瘾,那个姑娘你都想去扶一把,这是博爱的胸怀么?我就不明白,每次出去吃饭都这样积极,义不容辞为女生们殷勤付出,原来是为了最后那一抱。‘人与人之间最好不要全部解读清楚,这样太苍白了,没了意思’,看来是有道理的。”

  瑞荃笑道:“说得这么难听,在她们最需要的时候帮一帮,算一个替身。大家是人不是神,下次喝酒全部让你扶,看你扶得动不。”

  “千万别,我怕你们,不知道要吃多少年斋才能弥补我的罪过,从今天起,我天天烧高香拜佛去!”

  “刚入家你就想出家,由不得你,有人拴着你,不让走的。快点帮林霏想法子,你最懂男人,这回考考你。”说完嘻嘻傻笑。程适突然来了兴致,补充一句道:“这个嘛,没有酒想不出。”

  程适想醉一回,一年之中接连有两个自己最亲的人——算不上最亲也是自己最牵挂的人伤心的离去,这一别不知那时才能相见。时间一过,彼此的心都还是这颗完整的心吗?到大学这一年多来,接踵而来的事足以把这颗柔弱的心给搅碎,难道人活着就是为了承受苦难的历练,到最后就变成枯木死灰?前去的路遥遥无期,根本不知道以怎样一种信念来作为终结。不是,也许这些都不是,人该有追求,该有期待,应有激情和活力,都该在此时迸发出来,享受属于该有的年华,不能把所有的一切都想得索然无味,一切的一切都应该变得简单,全身心要脱去这身行囊,换来轻松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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