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被分配外科急诊坐诊任务，分作不同的班，主班、8am-3pm、3pm-10pm、6pm-1am、1am-8am，虽然时间段不同，但打乱的生物钟，对人体也是一个挑战。然而呢，真正触动我的不是这些所谓挑战，而是那些形形色色人群。

　　初步接触医学近20年啦，正式临床工作也十余年啦，怎么说都是老医生啦，而在外科急诊室面对鱼龙混杂的状态时依然是如履薄冰。仍记得近15年前第一次外科急诊坐诊时的经历，那栋急诊楼已经拆除啊，只是那外科诊室、抢救室、手术室都还在我脑海中。

　　一次近凌晨1点，三个乡下人拿着一个蛇皮袋子、扶着一个痛苦不堪的老人进入诊室。看到老人那苍白、稍带点枯黄的脸色，我即刻警觉，把老人安置于检查床，完善血压、心率等基本检测，证实休克血压、快心率、发热，进一步的腹部体查提示高度可疑腹腔内感染的弥漫腹膜刺激征。直肠指检，赫然触及巨大溃疡肿块，甚而触及可疑穿透性病变。结合老人全身情况，单纯体查已经提示了直肠中上段癌伴穿孔可能、感染性休克。我急忙跟家属谈话，近80岁的人需要紧急完善系列检查、急诊手术、术后可能需ICU观察。待我匆忙讲完，家属怯怯的问了一句“医生，要多少钱，有没有把握？”。我只能回复到“至少需要3-5万，如果在ICU可能费用更高。不手术随时有生命危险，手术不一定能过关，即使本次手术过关，长期效果也差”。三个灰头土脸的中年男人憋红着脸，等了半天，说“我们不治，回去吧”。三个人在病历本上签字拒绝治疗，然后扛着那个蛇皮袋子、搀扶着那位老人离开了诊室。望着他们的背影，我木木的坐在那里，以至于接下来的半个月都有点木木的感觉，不知应该怎样才好，我知道那个老人回去只有死。接下来的数年每每想起此事我都觉得是子女的不孝，然而慢慢年长一些后，反而释怀了，觉得那可能是最好的选择。大山里面的他们一年还没有五千元收入，怎么办呢。无奈的啊。没有费用，医生也无从下手，怎么办呢。无奈啊。既然这么多无奈，妥协也是一种最安稳的选择吧。

　　毕竟，有的病人在我刚拿起手术刀那一刻死亡；有的病人在术后因为匆忙坐起突发肺栓塞死亡；有的病人术后肺部感染在ICU花费近百万后死亡；有的病人一次、二次、三次、四次手术后，仍然没有摆脱并发症，死亡.......那么多，谁能真正替谁做主啊。从医以来，万余台手术，记得的不都是那些并发症、死亡病例吗，成功病例只有患者自己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