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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楼珠帘(二十五)

时间:2021/11/11 作者: 龙耀震 热度: 145638
  二十五

  有水流经的地方就有故事,就有向往的生活。居住在清江两岸腹地的苗族人民,得益于江水的滋养,兼有大山的包容,创下许多传奇故事。大概日月山川之精华只钟情于女子而与男子毫无相关联的缘故,故事的主角往往都发生在女子身上,风流俊秀也全被女子采去,化作她们所穿戴的银饰刺绣来表现一切。他们相信祖先的灵魂存在,蝴蝶妈妈、姜央公公、蚩尤都住在木鼓里,平时不能惊动他们,要把木鼓放在悬崖之上或是人不易到达的地方,只有等到十二生肖的轮回也即是第十三年的深秋时节,杀牛杀猪祭祀,请出木鼓。这就是鼓藏节,他们称吃鼓藏。

  十二生肖轮回,今年轮到久仰湾吃鼓藏。 按习俗,鼓藏节前一天进客,亲戚朋友按至亲和一般亲送礼,至亲家的礼要有米酒、糯米、几尾鱼、糯米饭、一只鸡或一只鸭,几百响鞭炮;一般亲戚送一只鸡或一只鸭,放几百响鞭炮即可。朋友之间去过节,只按一般送礼来置办。进客这一天主人不动手做任何事,全由亲朋好友帮忙。阿蝶姝家里人手少,要来的亲戚多,恐怠慢客人,先约程适去帮忙。此事给杨昌煜罗瑞荃知道,自上次被姑娘们折腾后,念念难忘,听说鼓藏节举办活动,最难得一见的是圆舞曲,都争着去,找机会好好整她们。柳思源说不去,经不起杨昌煜刘嘉晨一再劝说,竟把刘怡清也说动了。

  阿蝶姝见来的人都熟悉,还有刘怡清,言语优雅,举止娴静,又羡慕她是读书人,心里高兴,马上以姐妹相称,安排程适他们的活儿,带怡清到房间看苗族服饰和银饰,介绍刺绣技法。

  罗瑞荃做惯家务活,知道事情琐碎,需要合理安排人,每人负责一件,既防止人偷懒,又能快速把活做完。他指挥着说:“程适和昌煜负责劈柴,思源生火洗锅烧水,我和嘉晨把鸡鸭杀了,还要找一个大盆,不知道有没有?没有就拿桶,水烧开就烫毛,大家一起拔毛。”

  他是大哥,小弟们听从大哥的安排,忙着各自的事。鸡鸭拔毛后,抬到江边破肚,掏出内脏,剪开肠和肫,刮洗干净。刘嘉晨见兄弟们埋头做事,没人说话,憋得慌,一个人哈哈大笑,向思源说:“思源,你要多组织我们去上上‘选修课’,干这个无聊!”

  柳思源当他是要说说读书的事,不知他话中隐藏深意,老实回答。还未说到一半,杨昌煜打断他的话 ,说:“思源,你这个人太实在了不是,上选修课那是指这个,要跟嫂子刘怡清寝室的人去上。刘嘉晨那两下子早都看得透透的,没人跟他说话寂寞了!”

  刘嘉晨笑回道:“你好意思还说我,去扶东北姑娘是谁跑得最快?那双手比谁都伸得长,被你蹂躏了还说要去扶柳思源的兄弟!”

  杨昌煜回击道:“说快就要问瑞荃,拉古榕妹妹往最黑的地方走,全身被他糟蹋。我上球场去,黑灯瞎火,又没戴眼镜,只看见模模糊糊的两个黑影抱在一起,我还说是哪个鬼崽,幸好喊出名字,差点踩到鸳鸯。”

  罗瑞荃笑作了一团,手还指着昌煜道:“啥啥啥,我叫嘉晨去扶珍园妹,他不去扶,要抢着扶兄弟,我不是左边一个右边一个那么扶吗!还最快呢,你们几个早跑上哪去了。”

  程适见他们把所做的坏事说得津津有味,真可谓恬不知耻,佩服得五体投地,在旁打趣道:“哪个女生遇见你们是撞见鬼,足球场是你们行凶作恶的基地,请接受我的膝盖。”

  刘嘉晨接他的话,笑道:“这几个人在一起就是一群野狼、烂仔,好事不干,坏事干绝。也是哦,一物降一物,只有苗妹妹们降服得了你们。我就奇怪,像柳思源这种人也能找到女朋友。”

  杨昌煜说:“不要小看思源的能量,要懂得玩战术。”

  罗瑞荃装出一副受屈的样子,说:“话不能这样说,喝醉酒了扶一扶别人,是助人为乐,这种善举彪炳史册。这哪有错?她们男朋友不在身边,也需要我们滋润滋润,这么不懂风情,白教你们这么。”

  柳思源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埋怨自己太憨傻,一就是一,不知道转个弯,俨然是一个小丑,成了同学的笑柄。努力插进话,说:“那天我喝的有点多,生平第一次,路上迷迷糊糊,扒开花坛里的花草,吐的一地,还哇哇叫。刘怡清丢下我跑去扶东北姑娘,我还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跟我说瑞荃对东北姑娘动手动脚的,我就纳闷,是什么原因让你们的手这么长。”

  杨昌煜笑跌眼镜,抹掉溅上额头上的水滴,笑道:“今后上‘选修课’就不要打战略,能扶就扶,不要像森柯说的坐在身边都没感觉。”

  顾着说笑,江水中突然“嘭”的一声,几人趁势后退。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心头一阵拔凉,听身后有咯咯的笑声,急忙回头,见阿蝶莎她们在路上掬腰大笑。醒过神来,舒了一口气,争相朝她们吹口哨呼喊道:“我的心肝宝贝,哥哥想死你们了!”羞的她们捂脸跑着躲,边跑边回头说:“妹姝叫你们赶快回去。”

  她们跑远,说什么听不清楚,不能追去问明白,收拾鸡鸭,装进箩筐,起身回家。罗瑞荃边走边嘱咐道:“明天吃鼓藏是苗族人民非常严肃的仪式,不许说笑。你们几个烂人,在一起话就多,先交代一下,都是读书人,不要让别人说我们不懂规矩。仪式结束,主人分鼓藏给我们——就是祭祀品。每人三坨肥肉,几片煮熟的猪肝,一碗甜酒,一碗米酒,一碗糯米饭,一碗汤,到时候不能说吃饱了,要说‘满仓’。更忌讳说不要,实在吃不下也不能当着主人面倒丢,你就藏到口袋里。还有,明天要早早起来杀猪,平时都说有力气没地方用,这回可以使劲发泄你们的兽性。”

  大家点头,回道:“不要说的那么严重,听你罗教授的还不行吗!”说着往吊脚楼下走去。

  办好饭菜,招待亲朋吃过晚饭,已是入夜时分,屋外的烟花炮竹声渲染着这里的热闹,把这平静的山村裹上一层浓烟,一层气氛。明日要起来杀猪,早安排年轻人休息,留下老人陪伴客人,要么喝酒划拳,要么闲聊家常。

  是夜,刘怡清与阿蝶姝同睡,不知怎的,翻来覆去睡不着。阿蝶姝看刘怡清玩手机睡不着,就凑过去问道:“你和柳思源是那时候开始谈恋爱的,你们的事伯父伯母知道了没,他们同意你们不?”

  这话触抵到刘怡清神经敏感处,自己的私事怎好意思回答,看这妹妹心地单纯,不忍心隐瞒,更别说要戒备了,咋着嘴巴,揉眼回道:“我和柳思源是去敬老院认识的,后来他追我。多次考验,觉得他人可靠,没有花花肠子,就答应了。这事还没有跟我爸妈说,我猜我妈早知道了,不说而已。他们是不会同意我们的,柳思源家在农村,我在省城,门不当户不对,反正我的事我自己做主,才不管他们呢。”

  阿蝶姝佩服怡情的勇气,紧靠她说:“嗯,自己的事自己做主,爸爸妈妈不能替我们活一辈子。思源人踏实,又能吃苦,懂得照顾人,我挺看好他的,人生能遇上几个这样的人!”

  “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他分开,我有自己的主见,他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况且他很努力,平时都在读书馆里写书,跟他在一起虽不是最浪漫的,却是最踏实的。用现在常说的话来形容,他就像一股清流,在这个浮躁的社会上专注于一件事。”

  阿蝶姝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爸妈说程适是大学生,怕我配不上他,叫我不要跟他来往,早断绝关系,我干脆喊你们来吃鼓藏,看爸妈能拿我怎样!我才不在乎别人呢,只要我喜欢,他对我好就行。”

  刘怡清说:“嗯,我支持,爸爸妈妈的话该听的要听,也不能完全被左右,一点自由不得。程适各方面都优秀,典型的暖男,他不以自己的优越来玩弄感情,对你对朋友都是一片真心。”她俩虽不同命,但有同样的心病,彼此坦诚,越发惺惺相惜。

  “怡情姐姐你说的对,我能感觉得到。他说他不喜欢浮躁繁复的生活,想回乡下当个老师,踏踏实实过这一生。我跟他想的一样,想过安静的生活,这几年跟姐妹们跳舞唱歌,苦是苦,但很快乐,没有考虑将来,和程适谈恋爱后我越感觉生活就需要平平静静,要有属于两个人的生活。我不喜欢那些虚情假意的人,今天带一个女的来,明天又换一个,来来回回不知道他们累不累?”

  “你这一说,提醒我了,女生就不应该事事靠男人,要独立,不能没有主见,谈恋爱就要认认真真的谈,要以结婚为目的。能找一个真心的人不容易,更应该找一个有志气的人,然后帮助他们去完成事业梦想,这种奋斗的生活不会差到哪里。”

  阿蝶姝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问题,笑对刘怡清说:“我想试试程适,看他是不是真心。过完鼓藏节,接下来是搬家,把这些事忙完了,就出外面两三年,他能等我不变心,我也没什么考虑的,就嫁给他,天天在这里也怕影响他学习。如果他只是表面爱我,见我走了,又去找别人,我也祝福他,证明他只是玩玩,不是真心,我也没有遗憾。”

  刘怡清以为她是个直肠子,只管恋爱,不想以后的事,她考虑得这么缜密,自己没想到这一层,暗自佩服,默许道:“恩,时间最能考验一个人,你出去后我帮你监督他。”

  阿蝶姝羞答答的凑上来,贴在耳边极秘密的问道:“柳思源牵过你的手么?那是什么感觉?”

  刘怡清给她这一问问得面红耳赤,捂着滚烫的脸不知作如何回答,装着一副无可奈何的样,许久,才傻蠢蠢的反问道:“程适还没有牵过你呀?傻姑娘,程适也傻!”

  “才没呢,他想,我不想,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离他远远的,我乐意他抱着我,就怕他动手动脚的,男人最坏了!”

  怡清本要说男人都是那样,安静不了多久,实在忍不住,先笑了,手贴在脸上热乎乎的发烫,忙把手放到被子里,干脆拉上被子来蒙住头咳咳的笑。阿蝶姝不知她为什么笑,稀里糊涂的,姐姐长姐姐短的叫了几遍,看她还止不住,陪她一起笑,侧身平躺下来,想起跟程适在一起的快乐,笑了一回,懵然入睡。

  能带着甜笑入睡,势必会有一个好梦。胡森柯并不关心梦,他嫌步伐太慢,离那铺床还有一段距离。他在市区看管工地,忙到半夜才回到学校,人早已疲惫,到寝室见门紧锁,打电话也不接,猜想这人去哪了,要去隔壁问,过道里远远见钱忠楠走来,上前问道:“知道我们寝室的人去哪了没?”

  钱忠楠没有好心情,不想理会,天性中有种高傲自兀目中无人,扔出一句话“去过鼓藏节了”,就急匆匆的走开。

  胡森柯打了个饱嗝,完全是被气的,手捏起拳头又放下,边开门边念叨道:“算什么东西,问句话爱理不理,我还不想理你呢,以为得了几张奖状就插上翅膀飞上天去了,说我们这里这不好那不好,要有本事你就不要来呀,终会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你现在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可笑!”把东西随手一扔,靠着桌子坐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脸紧绷,严肃得掺杂不进一缕微笑。觉得这样对自己太残酷,更没必要因为别人而来伤害自己,竭力使面颊上的肌肉松软,不知那根神经被征服,噗嗤一笑,堵在胸口的气消散,全身心无比的轻松。脑子不愿意停止思想,闪出一个念头,该想一个办法,无论如何也得把老师的房子接过来装修,到时赚了钱,把欠的钱都还上,为自己的事业做铺垫,立个好名声。思想不知疲倦,在梦里依然能运作,但身体却警告他太疲倦,该让我睡了。他顺从身体的安排,洗漱后脱衣上床,恰在这时,老师打电话来,说:“你报的价格我能接受,就你来做吧。”这下乐了,倦意全无,跳下床,赶紧筹算物资的开销和进购,早不在意程适他们去了哪,一直忙到四更天才睡去。

  胡森柯埋怨的似乎没有道理,程适他们正接受爱的惩罚,忙了一个早上,肚子饿的咕噜咕噜叫,叫到最后疲软了,妥协下来,格外的安静。主人哄孩子一般分来鼓藏,囫囵吞下,填饱肚子。吃饱的感觉真好,还不忘感谢神灵及时恩赏。私下议论,无论如何要回去,等不到下午看起鼓祭祀仪式,以及吹芦笙跳舞的场景,明天有课,回去好好准备,不能耽误。以为这理由很皮实,能让主人和客人宽恕放行。阿蝶姝爸妈说什么都不愿意,阿蝶姝也一再挽留。禁不住劝的他们老老实实留下来,看起鼓仪式和圆舞曲。

  苗族人民用他们最真实的热情对待每一位来客,临行时主人仍旧不满足,在门口摆了十二碗酒,要客人喝完才准出门。程适几人分派喝完,出来才走几步,就东倒西歪,吐的吐,有坐下来躺着不愿走的,阿蝶姝看个个醉成这样,刘怡清一个人也招呼不过来,路上出事了如何是好,放心不下,叫阿蝶莎几个姐妹来送。

  姐妹们说说笑笑的走上来,一一扶他们站起来,把回赠的那一刀肉挂在他们的脖子上,掐住耳朵,拉着就走。杨昌煜疼的要攀开她那手,不知怎的,顺手就掀开了她的裙子。姐妹们看他不老实,空手围过来,按倒到地下,笑道:“你爱看,让你看个够。”说着扒拉他的裤子。刘怡清扶着思源,回头见昌煜瘫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皮带头求饶道:“不要你们脱,我自己来。”此情此景,忍不住捂嘴大笑。柳思源没地支撑,跟一滩泥一样,拉着她的手一起扑倒在田埂上,大家放了杨昌煜,跑过来扶,惹的大家又是急又是笑。

  人若一笑,全身就没有力气,一路跌跌撞撞,有骂娘的,喊爹的,叫苦的,活生生演了一出好戏。好不容易送到学校大门外,阿蝶姝姐妹先行回去,留下刘怡清一个人,扶也不是,走也不是。还好碰见林欣荣,央求她找几个同学扶他们回寝室。

  送走他们,刘怡清直接回寝室,众姐妹都在,里面有熟悉的香味,闻一闻身上,一股酒味,臭的要作呕,赶忙打水洗头洗澡,更换衣服,出来顿时有股幽幽的清香,才感觉到舒服。

  夜遵守使命一般降临,起初还热闹的寝室,渐渐的也归为安静,只有风不安分,时不时吹打在墙壁上呼呼的响,深秋的夜晚寒意已是那么袭人,白天留剩的兴奋和激动,到此时只作为细嚼慢咽的吹眠曲。经历的事虽不遥远,仿佛还可以抓取,但静下心来回想还是有些些感伤,快乐时光的流逝得总是这样仓速,与柳思源交往两个月来,发现他身有很多优点,善解人意,懂得照顾和关心人,还有一颗向上进取的心,算是理想中最好的男朋友,可妈妈说的也有道理,跟你谈恋爱的人往往不是最终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假如有一天与思源分开了,该什么办?想到此处,赶忙停住,提醒自己不要再往下想,要一心一意的把生活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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