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白天想得太多,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程适开着豪车从身旁飞驰而过,下意识到去追,竭力招手,终不他见回头,在远逝的背影中像有一个人在说:“不要喊了,他是我的人。”朦朦胧胧中身边走来两个小孩,哭喊着要爸爸,弄的一时无所措。蹲下来哄孩子,不知为何悲戚,也跟着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突然钱忠楠走过来,抚着自己的脸安慰道:“别哭,我不会离开你的。”刚才受的委屈,轻易不会好,全部迁怒于他,推开他的手骂道:“你走,我不要你管……”
“管”字还没说完,人给惊醒,四处一望,窗外已蒙蒙亮,看余清昀林霏熟睡着,坐起来想想梦中之事,觉得好笑,内心之中却高兴不起来。再眯一会,又怕误了时间,强挣扎爬下床,胡乱翻翻书,起床钟慢悠悠的吹着号子,室外也渐渐热闹起来。要在往日,就这个时候,想的是给程适打电话,要他帮带早餐到教室,至于打不打,自然要看心情,但今天没有必要,想要把他从记忆中抹去。洗漱出来,忍不住又想,只好给柳思源电话,侧面打听程适。柳思源说:“程适发烧,昨天回来洗冷水澡,很严重,等一下送他去医务室。”
杨若晴心疼不已,嘴上却不说,毕竟这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程适没有任何欺骗,又哪来的错?越想越觉得不可理喻,甚至懊悔,当着同学的面答应钱忠楠,像自己非得找一个男人,生活才心安理得。可事实已定,岂容乱更改,只能拖一步缓一步,别把此事当真,要跟程适保持距离,才不落下笑柄。装着镇静,冷冷的催促思源道:“你还在那干嘛,快送他到医务室。”说完挂掉电话,绝不容许他争辩。
柳思源莫名其妙,手挠头顿了很久,才送程适去医务室。
不知怎的,程适这一病,连续几天打针输液不见好,全身乏力,不思饮食。当前正流行甲型流感病毒,这病由感冒发烧引起,闹得人心惶惶,只要发现疑似病例,都要送到大医院检查隔离。他也不例外,检查后无甚大碍,又转到学校医务室。
生病犹如囚禁,与世界相隔离,倒也有它的好处,可以静心下来重新思考,审视定位自己。人终其一生,时刻与万物竞争而又包容相处,像这个病,可以随时夺去人的生命,又无时无刻不促进人的新陈代谢,获得更健康的身体。好中有坏,坏中是否藏利,看一个人什么看待。张总抛弃城市中优渥的生活,到乡下种植、加工中药材,除了个人的情怀,还有与村民共奔小康的伟大的目标。当然,还有父亲,辛辛苦苦赚钱,忽然从人生顶峰滑落到谷底,这是致命的考验,他的人生是否改变,能否绝地重生?一切不可得知,年轻时经历磨难,肯定是好事,人性的毅力和任性都会从中获得,像邓恒轩爷爷,曲终人散时还留遗憾于人间,如果想做而又不去做,干脆不想,既然想做了而不去做,那这种痛苦将会一代代传下去,无穷无尽。至于儿女情长,自然要妥善处理,谁都希望做一个老好人,谁都不得罪。但谁都不得罪,那别人可以随时得罪你,不管是有意无意。
他想得入迷,拖着慵懒的身体想把这些文字誊上文稿,可是精力有限,脑子轰轰作响,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不断想,不断重复,终究抗不过去。柳思源见他不见好,持续低烧,一番商量后,找中医师望问切问,开了药方,捡几副草药煎了,要他按时喝,慢慢调理。这草药还真灵验,一剂药下去逐渐好转,精神爽朗,也不在咳,才有勇气与外人接触。
病痊愈后,父亲打来电话,要他上市区一趟,说有事要办。他换了衣裳,去见父亲。出到校门口,右转直走就是公交站台,忽见林霏上了一辆越野车,他狐疑地看着,见公交车来了,跑去按次序上车,忽而就忘了。
原来林霏跟往常一样到站台等车上市区,等了许久皆不见车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让她干着急。一辆银灰色的越野车驶过面前,稳稳停住,黑色玻璃窗自动降落,从里面探出一个头出来喊道:“林——哦!林霏,你要进城吗?上车来,一起走。”
林霏认真一看,是上回帮忙解围的陆骥宗,好久没见他来酒店,本想当面说声谢谢,总没机会,偏巧在这里碰见,可一个女生怎能随便坐人家车呢,上前故作出矜持,婉言谢绝道:“多谢陆总,不麻烦你了,我坐公交车方便,上次的事,我还没有说声感谢,这里先谢谢您了!”
陆骥宗看她长发飘飘洒洒,楚楚动人,眼珠子差些掉下来,撕裂的眼角有些发酸,习惯性的摸了摸,立即恢复神色,一副稳重、谦和的形象跃然而出。他笑道:“那点小事,不要记在心上,谁都有不如意的时候!上车吧,我要去酒店,顺路,何必等公交车呢。”
林霏不知如何拒绝,得他帮忙解围,已留下深刻美好的印象,不就是坐坐车,何必把人往坏处去想。顺了他的意上车,一同驶入市区的大道。
陆骥宗在生意场中春风得意,日进斗金,可谓是左右逢源。钱多过后想法就多,不知怎的开始讨厌老婆的唠叨,嫌她的皮肤没有以前光滑细嫩,在性事上也冷谈,还不勤于打扮自己。满眼所见的全是老婆的不好,难免挑瑕疵。他总不回想自己还是一个穷小子时是如何把这么一位年经貌美姑娘迎娶回家,她又是怎样为这个家渐渐走向衰老,自己仍得爱她的道理。心一偏斜就很难拉传回来,自见到林霏,他的第二度春如春天的杂草,猛然生长,开始对年经女子产生起年轻时的念头,可惜这段时间出差在外,只得把这份想念寄托在其她女子身上,这次遇见当然不能放过,开始套话道:“你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去餐厅当服务员,太屈才了。你家是在城里还是乡下?”其实不问就能猜到,大学生出来做兼职,要么出生农村,家境贫寒,要么家在城里,属于低收入家庭,一切靠自己的双手。他所问的两种都沾上边。
林霏以为是同情可怜自己,没有戒备之心,所问的正是自己要找人诉说的,便就把家中所发生的事全说了。
陆骥宗听后,黯然神伤,一阵感叹,安慰道:“你不用太担心,我也是从农村出来,知道你的难处,如果有需要,随时说一声,我会尽全力。你年纪轻轻,还是别在康怡馨干了,回学校安心学习,我每个月给你打些生活费,免得来回的奔波。”
林霏婉言谢绝道:“感谢陆总,不必了,做兼职能锻炼自己,学习社会经验,我觉得挺好的。”
陆骥宗懊恼,太快表明心意,没有周旋余地,典型的把话堵死,既而笑道:“你说的对,社会是一门大学问,各方面都要学,才能很好提升自己。今后不要陆总陆总这样喊,喊得太别扭了,就喊宗哥得了。”他与妻子初相识时就要她喊宗哥,后来宗哥变成老公,自然不能喊得太亲昵,私底下都喊他是杂种,在人跟前喊阿宗。现在见他没精打采,老想躲开自己,知道喊这些小名不能提起他的兴趣,干脆不喊,凡事叫女儿去说。女儿成了他俩最实惠的传话筒。他最疼女儿,这世间的漂亮女子他最爱,他想利用年轻女子的嘴把自己喊得年轻起来。林霏有幸成为第二个,是特殊的恩赐,自鸣得意一阵,想这是她的造化,给足了面子。
林霏不敢答应,怕乱了辈分,受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只得敷衍过去,随便叫了一声,正好车已到酒店门口,可以下车换个环境来掩饰心头的不平衡,这哥喊的实在太窝囊!
陆骥宗故意放缓车速,是想拖延时间,希望与林霏多呆一会,看她捂嘴作呕,以为晕车,下车递水递纸,一通软语温存。见她完好无事,掏出一张名片递去,极自然的笑道:“你把你的电话号码留给我,我帮你留意一下适合你的工作。”林霏恭恭敬敬的接过名片,按着上面的号码给他拨过去,确定拨通了,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上班去了。陆骥宗 “哒”的一声,自足的笑,进入大厅,直奔群心康怡包厢。
开门进去,满满坐了一大桌人,连忙致歉道:“来晚了来晚了,让大家久等,自罚三杯。”
程宗湛请他入座,命程适倒茶,又亲自倒一杯酒递给他,说:“今天邀请众位来,太不容易,好久都没有这样热热闹闹的在一起,像龙颖老师,特意从瑞莲县赶来。大家都知道我这两年的情况,你们帮钱帮物,让我挺过难关,之前拖欠大家的,想今天给大家,我也松一口气。”说着举起酒杯,邀请一杯。
陆骥宗没完成自罚三杯的心愿,心情怏怏,闷坐在那,一言不发。程宗湛主持完三杯,接下来是自由敬酒环节,第一杯就敬陆骥宗,说:“陆总,我敬你一杯,我没有你那么幸运,我不善理财,太相信别人,导致公司经营不善,亏空很多钱,这也暴露了我的性格,还好你时刻提醒,吃一堑长一智。”
陆骥宗极难为情,憨憨一笑,他知道话中之意,既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又是谦恭无限的嘲讽,竟无话回答,先干了那杯酒,借酒掩盖过去。
程宗湛此举并不是没有原因,他看清陆骥宗的真面目,替人出过很多针对自己的主意,间接的差些死在他手,就想以此回报。可工程款出不来,还一直垫钱,工人停工逼要工资,材料商断供材料,所有事情一团槽,忙得焦头烂额,几乎面临破产,哪还有心思。所幸天不戕人,进度款拨下来,缓过一口气,如拔云见日,决定请一桌,一为庆祝,二为封人之口,证明自己如同一只折磨不死的“小强”。
这餐饭,全程都笑,有些皮笑肉不笑,只有龙颖真真实实的笑。程适没有笑,端茶倒水,忙里忙外,所以排除在外。饭局草草结束,程宗湛酩酊大醉。出了酒店大门,送陆骥宗上车,程适豁然笑了,这不是林霏上的那辆车么!笑过后,过来扶父亲,找一个旅馆,安排龙老师和父亲休息。
林霏晚上下班回寝室,胡乱把名片夹在本子里,听见杨若晴在一旁跟余清昀说:“都是学文学的,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交汇不到一个点,在一起太没意思,真后悔没听你们的。”
余清昀看她脸色全变,而且非常严肃,这不是开玩笑更不是撒娇,抓起她的手握在手里,说道:“大学谈恋爱仅仅是谈一谈,没必要当真,毕业后各走各的,你不愿抛弃父母去他那,他也不愿来你这,还不是要分开。早晚都要分,还不如早分,彼此不耽误。”
“你是不是觉得他那人特别讨厌,我要你跟我说真话。”
“反正我不喜欢这种人,说话带刺,做人霸道。你看我们班的男生有谁像他这样!都和和气气,生气的时候哪怕吵架了,过后就好,从不记仇,还像兄弟姐妹一样,这样生活在一起才不累!”余清昀如实回答,她知道男朋友不能在班上找,一来混得太熟,二来是一个年龄段的不相称,只能把他们当成男朋友的影子。
“清昀你说的对——林霏,你什么一句话不说,你倒说说呀!”
林霏挨近来说:“我同意清昀说的,路走错了可以回头,你明知道错还一味孤行,到难以返回的时候,你会发现此时的选择是正确的,你认为分开是好事,为何还在这个问题上纠结,选择还靠你自己。像我,我爸爸的病不知哪时才好,我没心情恋爱,要他一直守着不也公平,虽然舍不得,早分手了也是好事,彼此都好,他可以再找,我也放心。”
杨若晴默不作声,许久未开口。林霏懊悔无及,想用话来冲淡,问余清昀“太康熊”做得如何?杨若晴猛然间想到表哥陈浚泉,心豁然有了主意,暗自打算,不是那般茫然。余清昀说:“做‘太康熊’是一种尝试,就像一大群人站在十字路口,都害怕走错路而一动不动,抬头观望,你毅然迈出第一步,哪怕是走错了,都是进步。在‘太康熊’这个团队里面确实学到很多东西,好比一个池塘中的鱼,鱼太多了食物供应不足就长不大。正是有过这种激烈的竞争,把鱼放到哪个池塘都很快能生存下来。人不要有太多的贪欲,一贪就会走错路,也不能太安逸,毕竟我们都很年轻,做事随缘,努力拼一把,让青春无悔,我们还有许许多多的路要走,也不知你将来走的是怎样的路。你看那些师兄师姐们毕业出来一两年找不到工作,在家耗着,而我现在尝试了工作,这经历对我的将来会有很多帮助。”
林霏笑着说道:“当初邓晗瑛劝你不要做‘太康熊’是从她的角度出发,没有错,从我们的角度来看,多学学东西也是好事。”
杨若晴赞叹,说道:“你们呀都有社会经验,只有我还是个懵懂小孩,好羡慕你们!”
余清昀林霏笑了,说:“我们才羡慕你呢,天生就是小公主,操这份心干嘛,我们还不是被逼的。”说完扭上一个动作,惹的她也笑了。
三人说笑一回,洗漱上床,各自想着各自的事,不知几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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