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儿很快叫来遛套子归来的老绝户。
他端着猎枪,迈着比年轻人还敏捷的脚步向我跑来,一见面就着急地问:
“它在哪儿?”
“刚才还在那边的柳丛里,这会儿看不见了。”
我们弯着腰迅速接近柳丛,趴在雪地里,老半天没见那只狍子的动静。野兽有时候也会给人出一些非常难猜的谜语,若不是经验老道的猎人,很可能就会被那谜语难住的。一大片云彩飘过头顶,云隙间透过一道橙黄色的落日霞光,直泻大地。柳条丛内静悄悄的,任何响动都会传出去很远,仿佛根本没有什么动物来过,我沉不住气地说:
“绝爷,它跑了吧?”
“你们没惊动它?”老绝户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小声说。
“远着哪,没有。”
“不会,你看见没?”
“啥?”
“它的脚印,狍子踩出来的。”
老绝户摸起一个小石子,朝一溜儿新鲜的梅花状脚印扔过去。
“有动静,它还敢露头?”
“傻狍子,傻狍子,要不咋说它傻呢,刚才大江冰崩了吧?”
“是啊!”
“那它就更不会走远,准回来看看究竟是咋回事的。”老绝户瞥了江面一眼,回过脸来,胸有成竹地平举起猎枪,准备射击。
猎人和猎物比赛着耐心,我相信老绝户说得对,它傻,发现我和妮儿路过也会返回来看看的。趴在雪地里好冷,冷气从身躯下钻上来,冻麻双腿,我不由活动一下腿脚。
“别动,它来了。”
“我怎么没看见?”
“你听。”
我侧起耳朵,寂静中响起轻微的脚步声,那是动物的四蹄踩进雪窝里的声音,不仔细倾听无法察觉到的。又等待一会儿,不远处的柳条晃动了,树梢间冒起一团团的哈气,狍子终于用角顶开干柳条,探出个大脑袋来,接着前半身也伸出柳丛。我看得十分真切,它露出整个身子,连短尾巴也露出来了。冬天食物短缺,它显得很瘦,先是歪着脑袋张望一阵,继而摇晃着耳朵,用鼻子触碰着地面。老绝户的身子悄悄向前爬动着,把气憋在肚子里,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响声。又眯起老眼以便看得更加清楚,他的手指抠起扳机,脸贴着枪身,枪托抵住肩膀就要射击了,又迟疑一下,想更有把握时再扣动扳机。“开枪呀,它跑不了啦!”我目不转睛地望着狍子,周身燃烧起来,压制着心跳无声地呼喊道。老绝户可是神枪手,傻狍子必定插翅难逃了,我竟然感到有狍子肉煮熟出锅的香味飘来。
“绝爷━━绝爷━━”
身后有人喊叫着跑来,狍子一惊,跟着一个跳跃式地急转身,四蹄扬起一团雪雾,扭头缩进柳丛里,吃力地在雪地里蹿上落下,只看得见脊背起伏,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动声。
“绝爷━━”
“你喊个屁,回去!”老绝户回头压低嗓门吼叫。
“妮姐,别过来。”
“不好了,绝爷,病叔他……”妮儿没戴帽子就跑出来,滑倒了爬起,爬起又滑倒,浑身是雪,什么也没听见,仍旧跑着喊着。
“他怎么?”我问。
“快不行了,绝奶让我来叫你们回去。”
“你说啥?”老绝户霍地站起来,放下枪。
“病叔……不……行……了!”妮儿的眼睛红红的,每喊一个字都在喉咙里哽塞一下。
顾不得那只狍子了,我和老绝户撒腿就往家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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