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子的工作卓有成效,他一天工夫就砍倒十多棵树干,毛驴和木轮大车早被大水冲跑了,我不知怎样才能将这么多树干运下乱葬岗子?早晨,与狗剩子、漂姐划起小船去割芦苇时,我没头没脑问:
“狗叔,那些木头怎么办?”
“什么木头?”
“房梁呀,也用船运?”
“狗逮耗止(子)多管闲事,用你操心。”
“这不是我们马上要干的活儿?”
“你还没当老大吧,给我一边凉快去!”
对于狗剩子的非难我向来一无准备,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不再问了。他一点儿都不发愁,穿上胶皮水衩下到满是冰碴儿的江汊子里,站在齐大腿根深处割起芦苇。我和漂姐接过狗剩子递上来的芦苇,打成捆装在船上。风一吹过,大片大片的芦苇摇来晃去,毛茸茸的芦花所剩无几,它们的叶子早已又干又黄,水底的根部却还是绿的。装满船后狗剩子竟有些迫不及待,公然撵开我,叫我独自把一船芦苇划回去。
“小疙瘩,顺便给我带点儿吃的来。”漂姐掩饰着自己说。
我知道他们是找借口支开人,独自把小船划回地窨子。病叔戴着那副新眼镜,正和妮儿在烂泥地里挖土豆,见我一个人卸芦苇,忙赶过来帮忙。
“他们怎么没回来卸船?”病叔问。
“有事。”
“有啥事,没正事!”
这本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我不想再说什么,于是转换话题,问起我们怎样才能把那些放倒的树干运回家?
“这个么,好办,等下雪天再说。”病叔克制着怒气,尽可能平淡地答。
“为啥等下雪天?”
“你见过爬犁吗?”
“见过。”
“道理是一样的,雪滑,把它们拖回来就是了。”
我挠着头皮连说自己真笨,怨不得狗剩子稳坐钓鱼台,他是在等待下雪呀!
老绝户起来了,他宿醉未醒,耷拉着脑袋,大病初愈似的,走道有点儿摇晃。却一下挑回来八块草垡子,憋得太阳穴上凸起一道道的青筋,扁担弯成月牙儿,土篮子都被压变形。大家都忙作一团,他没有工夫痛苦,得抓紧时间再多干些活儿。有漂姐在,狗剩子嫌我碍事,索性让他俩割芦苇好了,我送回小船又跟老绝户运起草垡子。要干的活儿太多了,大家简直在拼命,放下这活儿拿起那活儿。这期间我们脱大坯,砌火炕,垒火墙,修补墙壁……我这才明白,老绝户为什么让我们拣出那些破砖头。重垒的火墙非用砖头不可,若用坯块火墙太厚不说,散热也慢,时间一长完全可能烧酥倒塌。老绝户用草垡子修补好四面的墙壁,又抹上一层黄泥,屋里屋外焕然一新,亮亮堂堂了。妮儿说,要能粉刷一遍会更漂亮的,但上哪儿去搞石灰呢,这也不是城里!
我天天祈求老天爷下大雪,好及早拖回树干上房架子,到那时,我们就能住进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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