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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楼珠帘(十九)

时间:2021/10/2 作者: 龙耀震 热度: 129570
  十九

  邓丰华喊客,毋需亲自动手,交代一声就行,近来他有些不自在,隐隐约约感到不安,像有什么事要发生。这其中的因由皆因新校区工程建设而起。虽说人的精力有限,不能面面俱到,可在这个位置上,也不做个甩手掌柜,一概不闻不问。偶然在一次党组织生活会上,风闻分管新校区建设的某领导每天周旋于建筑商之间,吃香喝辣的,俨然以一个大哥的身份自居,这其中难免不出现腐败。若按这条线巡查下去,势必导致人心慌乱,影响工程进度,工程未能按时完工,追责下来,也需负领导责任,权衡左右,只能秘密中调查,以致于心中忧悒,想找个人说说话,开解一下。仔细一瞧身边之人,没一个适合的。

  于是提前一个小时到达酒店,就是想找邓晗瑛说会话。人呀都有孤独无聊的时候,这与年龄无关,大人只是更善于伪装而已,表面的坚强抵挡不住内心的空虚,哪怕说说话,都觉得是对心灵的安慰。

  邓晗瑛接到伯伯电话,邀余清昀一同去。余清昀今日有时间,是学校早发了通告,校园内不允许再摆地摊,已经影响到店面的收入,昨日把所剩的东西低价卖出,打算另找事情。

  来的时间尚早,到酒店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十刻钟,邓丰华甚为感动,热情的招呼。俩人欠身示意,拣靠窗子边的位子坐下,等待他发话。邓丰华蹙额眉头,使出一副苍淡的笑脸,说:“晗瑛,过几天你就离开了,我没能照顾好你,也不能劝你,你有你的道理,希望你常回来看看,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要走了真的难舍,这餐饭就当做给你饯行。”还在路上时他就一直告诫自己别提离别的事,现在说漏了嘴,恨不能扇嘴巴两巴掌或是钉它一个钉。

  邓晗瑛早料到他会这样说,但他真的说了,到还有些空落,说出去的话像泼出去的水,已经不能收回,勉强笑着说:“伯伯,你和爷爷一样,尽力的照顾我,我没能给你和伯妈做一餐饭,还让你饯行,很不好意思了,不就是过去那边认真复习备考吗,这里有你,有我的同学和姐妹,一有空就会回来的。”说完对他傻笑,竭力想用笑来冲淡这气氛,使空气间流动着一丝笑意和愉悦。

  三人都笑,脸上的表情与内心的想法极不相称。程适和柳思源在门外站了一会,得到邓丰华的同意后才敢走进来,互相问候几句,程适接住他们没说完的话,笑道:“晗瑛,校长舍不得你走,让我们沾光,下次该轮到我请。不过我能力有限,来不得这么高档的地方,到时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好好说说话,请帖就在这里下了,一个不能少。校长您再忙也要来看看我们。”

  “程适,有这心就行了,你还是学生,用着父母的钱,没有这必要——柳思源,这个暑假你怎样安排?”邓丰华本想问柳思源的写作进度,忽而觉得直接问不太适合,于是使用迂回战术,指向其它。

  柳思源回答的非常中肯,“假期想去广东我干爹那打暑假工,能为家里节省一点是一点”。邓丰华点点头,一个眼神指向程适。程适接收信号,明白了他要问的,以是说,“村里的脱贫攻坚搞得轰轰烈烈,正在招募一批志愿者,我可能回家吧”。

  邓丰华想简单评论,看客人陆陆续续的来,程适他们摒住气息,客套一番,先给让座,陪着一同的笑,也不好提了,果真是欲言又止。这些客人来吃饭都秉持上班的时间原则,早出晚归。人到齐,立马进入角色,无非是喝酒劝酒。酒能替人说话,又继承传统,一举两得。

  邓丰华给众人介绍的时说这是我学生,都是本地人,能整几杯。此话一出,那些不能恭维老先生的人都转向恭维他的学生,所谓名师出高徒。

  几杯下肚,程适避席叫饭,溜到大厅,晕眩的双眼只见客人,不见服务员,她们在跟自己玩捉迷藏。众里寻服务员三百六十度,蓦然回首,那边灯火处有人摔杯子发怒。踮脚看不见,借酒壮胆,过去一看究竟,到跟前就懊悔自己多事,缩身回来。可眼神所到处,瞧见了林霏,她就像一个孩子,因考试不及格而受到大人训骂,战兢兢的蹲着捡拾地毯上的玻璃碎片,机械一样跟人道歉。看了就心酸,同时受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吓,为了生活得忍受这样的屈辱。在发脾气的那人没有停止他嘴上的运动,无数次向围观者说明事情原委,气愤的样子恨不能把林霏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搬来骂一遍。再不能袖手旁观,该伸张正义,豁出去一回,否则就是懦夫,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于是跃步上前,可还是晚了一步,有人抢先一步上前劝道:“着我兄弟,你消消气,湿了衣服不要紧,当着这么多人,教训一个姑娘家,丢面子是大事,年轻人不懂事,难道大人也这样?”

  有人上去解围,程适舒了一口气,退后几步,看英雄救美的人是陆骥宗陆总,终于放心,遂躲到角落去,自己的出现会增加林霏的尴尬。

  那人见面前出现了一人,有点像经理模样,更理直气壮,一下子伟大了好几百倍,话锋一转,指着他鼻子骂道:“你是什么鸟,管老子的事,爱打抱不平,你来赔衣服。”

  林霏躲在男子背后,像遇了救星,哆嗦着。陆骥宗展开双手,做出跟母鸡保护小鸡的姿势,挺起胸膛笑道:“我不是什么鸟,但我要管你这个蛋。一件衣服能值几个钱,也值得挂在嘴边要人赔。”说着全是鼻子出气,陆骥宗知道有地位有身份的人大都不会在大厅吃饭,即使在也不会做出这种破格的事,无形中增添了勇气。

  那人见敌人没被自己压下去,气焰反而更嚣张,一时傻了眼,想是尊人物,先行怯场,挥手道:“我不跟无名小人说话,掉了我身份,找经理来。”左右旁人则强按他坐下,不断的劝他消气。

  陆骥宗轻敲桌子笑道:“这话应该由我来说。”说完一副得意的样子,证明自己懒与这种人理会。

  大厅没了吵嚷声,戏已经结束,围观者放心而得意的大笑,回到位子上,继续吃饭。林霏却是木讷讷的站着,有点被吓蒙骂晕的感觉,还在等待别人的发泄。陆骥宗轻言提醒,她才明白警报已解除,该向他道谢。经理赶过来,问清原由,是传菜时碰翻了客人的酒杯,被说了几句,要去给客人道歉。陆骥宗上前阻拦,与经理嘀咕了几句,连说不用,特别叮嘱经理不要难为林霏,还给林霏四百小费,留下名片就走了。

  林霏脑海中无数次的回放着刚才的那一幕幕,像火锅里沸腾的雾气慵懒直窜往上,她的脸像一座布满秋色的山岚,在云雾缭绕之下,隐隐约约只看到一个局部,更像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是由一些些零星片段拼凑而成。突然沉默的脸上露出一丝丝的笑意,嘴角微微张开,像一滴滴滴在宣纸上衍化开来的墨泪,蔓延开去。

  身边的人不服气,休息时议论道:“看她也不怎样,干起活来笨手笨脚,还走狗屎运了,这么有本事还来这里挣这些小钱,找个人包养好了!”另一个回应道:“你是在嫉妒人家比你长得好又有文化,是大学生吧?别得罪了她,将来有可能指望她呢!”

  林霏在收拾盘子,她们所议论的字字句句都听得清楚,只装着听不见,等走过她们面前还笑脸相对。

  刚才程适看那边没了声音,回了包间,铁青着脸,饭也没叫到。柳思源想问又不好多问,吃了一点菜,举杯应酬一下,又回敬一圈,一直拖延到散场,才赶去坐公交车。

  程适扶柳思源,想起这诡谲的人生,忍辱负重,历经波折,心忽然凉了,在一边不多话,回到学校,双双解散,把想说的话留都在心底。

  明天起来照样是晴天,太阳把热量洒向地球,地球这个摇篮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每一个生命。人都按着生命的轨迹衔接着昨天没走完的路在继续,今天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都是昨天积累下的,不可能一跃到希望的那一天里。在这个摇篮面前,人被摆弄得服服帖帖。罗瑞荃不相信有规律这事,总希望把今天和昨天对立起来,成为两条平行线,彼此不接触。可是昨天留下的影子弄得他今天分心去回想,拿书来一翻,满目的文字不是思绪,而是跳动的音符,渐渐拼凑成一个笑脸,在眼前晃动,且清晰记得这笑脸是在体育场留下来的,她的名字长相还记得清,但只能留在脑海里无穷尽的回忆、想象。总希望避开这面孔找去一个僻静的地方过着属于今天的生活,慢慢淡忘,像要跟昨天断绝了一样。

  他一个人沿着林荫道直往上走,两边树木葱翠,中间有几条跞石小路弯弯曲曲的延伸进园子中,路两边布置上一些木板石凳,供人休憩。里边三三两两有人行走,或读书休闲,或弹练吉他消遣,风吹动树叶稀稀疏疏,欲进去一坐,突然在绿叶缝隙中闪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回转身来,是程适,杨若晴也在,鼓足勇气上前打了招呼。程适早站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放,遇救星似的挤弄双眼暗示,笑着说:“瑞荃,你今天不值班,有空出来走一走?”他淡淡一笑,说道:“今天是森柯生日,等一下要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加工。”程适像在思考家国大事,没有回答,撑在罗瑞荃肩上缓缓坐下。

  杨若晴继续刚才的话说道:“林霏想跟你们能借点些钱,她不好意思开口,叫我来试探——瑞荃,你不知道程适这人就是较真,不乐意的事弄的大家都尴尬。”

  程适被说的一脸无辜样子,松开双手,移动到罗瑞荃的手臂上,用力一捏,笑道:“林霏的事,我们能理解,我们是同学,该互相帮忙!”

  罗瑞荃瞪大双眼,从他身上扫过一遍,恨不能说,别闹!你以为是捏在你身上不要本钱,她要跟你说情话,害我夹在中间左右难做人,都是你惹的好事,一下在报复你。所以接过若晴的话,像婚礼主持人一样向两人笑道:“你愿意借是你自愿——你坚守诺言不把事情张扬出去,这是你的责任。”说完憋了一口气,在肚子里满足的大笑。

  杨若晴似怒道:“就你一根筋,是什么就是什么,何必去装,讨厌死了!”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想,双眼活灵闪动,像一个天真的小孩甜甜的笑,装着半已熟睡,期待他能把后面的话说下去。

  程适呆呆的坐着,像靠在火边烧烤,幸好罗瑞荃在身边,有个忠实的靠山,不使自己失态,做出难以理喻的事。终是急出一身汗,按住那歪念头,与灵魂经过一番争论,一跃起来,差些没抵住她的下巴,有意拿话来让她清醒,笑道:“呃,你们知道苗族女子传送礼物代表什么吗?”自信躲得及时,没给瑞荃看到。

  杨若晴突然清醒,智商已爆满,冷笑着说:“老实说,到底谁给你了。”

  罗瑞荃指着他们啧啧笑道:“嚓嚓嚓,不要这样子嘛!”

  程适被一步步紧逼,说话躲躲藏藏,脸都铁青,跟来之前换了一个脸色,心在骂自己太软弱,不能把事情说破,那就来战略的转移,歪嘴对瑞荃说道:“就你一个人去买菜?那肯定忙不过来呀,我跟你去。”转身交待杨若晴一句,拉罗瑞荃就走,头都不回,把她仍在原地。

  杨若晴坐在位置上骂程适混蛋,给脸不要脸,决定狠下心,从此不再理会他。望着天空安安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心软了,又担心刚才所骂的会给他听见,到晚上过胡森柯的生日时,有意把自己灌醉,谁管都不要,唯独要程适。同学都逼着程适去背,害的程适猪八戒背回假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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