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拼命的吼。犹如一头伤残的狼在荒野嚎叫。
“情况怎么样?”蒯科长见到我就问。
“还好。”我找了杯子倒了水,喝完又去倒上一杯。
“这个x事怎么办?整天都是讨账要债的跑过门,还成了什么厂?就是我们市里服装厂欠了上千万,也没有他这样?”蒯科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他妈妈的,你说怎么办?走在路上就和他谈过。只能先等着看机会。”
许厂长笑着说,好像刚刚的忧愁和他已经没有关系。
“稽厂长,您自己答应半年就付房租的,现在都过去几个星期了,还没有付一分钱,让等我们也等了,这个房租是领导给工人算工资的。”这位领导坐在木头椅子上,“我们这里二三十个人,都在张着嘴等饭吃呢。”
“您放心,老方。”稽厂长递过去香烟;“你们对我们帮助很大,我们感谢还不及,还得等几天,等我们许厂长回来,就回家去找钱。”
被称为老方的人走了。使人好像在听一首古老的歌谣走的。
许厂长把拿回来的相关手续给厂长,并且说了其它的情况。
稽厂长笑了笑;“又解决了一个大的毒瘤。晚上庆祝一下。”
大家一听,都很吃惊。已经到了如此状况,他还有心思庆贺?是庆祝自己的荣誉?!还是庆祝自己处理有方?!
“好啊!”
大家都挺高兴。
老地方饭店。菜是厂长点的。饭店老板仍然是笑脸接待。
十瓶啤酒很快就喝完了,“老板!拿一瓶白酒来。”
“没有啦。”
“晓雨,去买瓶来。”
此次的事情是大家的热点的话题。厂长也说此次事情也多亏大家才妥善解决,希望大家齐心协力把厂搞好(千篇一律的话题)。
不管厂长怎么说,谈到的重点就是钱!我说,明天就去找钱过来,那么就是将房子抵押,也得拿一笔钱来。
“来!稽厂长!敬您。”饭店老板敬了厂长一杯酒。
“你放心,肯定先解决你一点。”厂长笑着。
“很感谢厂长能体谅。”
“都是生意人,互相体谅。”
夜里十一点多了。厂长走起路来晃悠悠的,就像在跳舞。
许厂长也差不多了,清醒一点的就是蒯科长和我,心里保持着一半的清醒。
厂长希望大家一起去他家,我没有去,就走了。许厂长和蒯科长一起送厂长回去。
“你回来啦,吃过饭没有啊?”房东大娘见到我连忙出来。
“吃好了。”我眼睛有点酸。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人关心过我了。
“看样子你们的这个灯具厂能搞起来吗?”
“这个晓雨又不知道的了。”她女儿霞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过来了。
“他对厂里的情况心里是有数的。”
我看着灯光下的母女俩,“缺钱。”
“你们厂长还欠我一点钱。”霞说。
“没有听你们说过啊。”我有点吃惊。
“还是以前在这里的印刷的信笺纸等。”
“晓雨啊,你一定得帮‘小胖子’(她对小女儿的昵称)的钱要回来。”
“目前,对于现金来说,是挺难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一些灯具。”我实事求是的说。
“早就想问问你,小胖子不肯,说,‘不好意思麻烦你。’”她母亲是个急性子脾气,说话就有点快。
我看了‘小胖子’;“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要能尽所能的来办这件事。”
“什么时候才能要到钱,如果实在没有钱就拿货,总比没有钱好。”
“你们的那些灯具好卖吗?”房东的女儿霞泡了杯茶给我。“你晚上喝酒了?”
“陪着他们。”我闻到了茶叶的醇香。
“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小胖子’说。
“晓雨啊,我们老幺有不在家,就我们母女俩。也不在乎你吃那么一点,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以后,我们吃什么你就跟着吃什么!”霞的母亲说。
我躺在床上,想着这半年多来的在这里的一切都在脑子里闪现出一幕幕……
那是刚来这里没有多久的一天,我把被子拆下来洗,被面子上面都有好几个洞了,本来是想买个新的,可是厂的效益没有,连自己吃饭都成了问题,还谈什么买东西?只好硬着头皮把破了被面子晾在外面。
“晓雨啊,你的被面子都破了,家里有,拿一条给你。”霞的母亲说。
“谢谢,不用啦,还能用。”
“家里有,放着也是放着,也不会因少个一二条怎么样的。”
我真的找不出适当的语言来推辞。
“拿条给他吧,他的这个坏的正好给我擦机器好了。”霞从工作房里显出身影,站在厨房门口廊檐台阶上。
我看着霞一会,没有说话,霞的脸似朝霞似的少女羞涩。
“……”
当我打开宿舍们看到被面上绣着的龙凤正在展翅飞翔。
印刷车间的门开着。
那条跟随多年的杯面已经撕成极端,坠落在在专门放抹布的地方。很安静。
“你回来啦。”霞正在整理纸张。
“厂长正准备把房子抵押筹钱。”
“他家的房子?能值多少钱?”
“谁也没有见到他家的房子是什么样子的?值多少钱只有厂长自己有数。”
“看起来你们厂长挺老实的。”
“是吗……”
“你能说不知道?”霞笑了笑;“你能不知道?装什么装?”
“装得像吗?”我看着霞笑。
“够像的。”霞看着我;“真的像。”
“是没有看出来。”
“万一效益上不去怎么办?”
“再找门路啊。”
“你……”
“小胖子,晓雨回来了吗?”霞的母亲问。
“回来啦。”我笑着答应着。
“还以为你还没有回来呢。”
“我家小胖子对你好不?!”霞的母亲脸上盖不住一种喜悦,“被面子也是小胖子的。”
“我……”
一种无法自语的心情,使我久久无法入眠。
窗外,月色皎洁。
在这座城西的一角我欠下了一份人情,无法弥补的人情,
用金钱无法可以买到的一种情。
庭院里的小花园之中,虫声叽叽;像是在唱着一首醉人的歌。
办公室空空的,厂长回家了。
许厂长在厂长走后不久也由蒯科长送到车站走了。
蒯科长一个多小时才回来。
“晓雨,你对这里的情况怎么看?”
我放下笔,抬头。
“你们年龄比大,见过的世面多。文化水平又比我高,很多事情看得透彻。”
天,阴沉沉的,一副要下雨的样子。
“我和你相处的最好,任何事情也都和商量,也没有隐瞒着你。”蒯科长把凳子往身边瞅了瞅;“虽然,许厂长对你有点感觉,你知道原因出在何处吗?”
我笑了笑,合上日记本。
“许厂的看法是有,我不去评价。只要觉得问心无愧就行,何必在乎别人说长道短。”
“你说这个人怎么样?”蒯科长笑眯眯的说。
“你是听真话?”
“当然。”
“看不出。”
“你就照直说。”
“三个人当中,你的能力强些,最大的……”他停顿了一下,“说了不会生气吧。”
“尽管说。”
“脾气倔强。为人让人敬佩……”
蒯科长站起来,走到窗前立了一会。
“你是最了解的朋友。”
“大家是朋友,朋友就应该坦诚相处。”
“你对厂长回家借钱的事情怎么看?”
“天要下雨了。”我看着外面被阴云密布的天空。
“能下雨?”
“他的妻子儿女都是一起回去的?”
“走,吃饭去。”
“去老地方?”
蒯科长说了他孩子还小,很想念她们,妻子也比他小很多。家境贫困,母亲走得早。妻子就跟他说;
“我们只要互相帮助、谅解、体贴、共患难、一生无悔就行了。并不是要你有万贯家产或什么的,就是由万贯家产还要有命压。
我说她说的很然我感动:再说,就有钱,互相之间没有真正的感情,岂不是犹如行尸走肉,那又有什么意思?……
我们有双手,可以去赚钱,多则多用,少则少用……”
蒯科长的无限思念和爱恋都藏在一声叹息中。
“真的很羡慕你,有这么一位好妻子。”
我在眺望远方,是对自己的将来能有这样的一位妻子的憧憬。
“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叹息。
“小胖子怎样?”蒯科长帮我的杯子加上水;“人家对你有意思!”
“不可能的,”我一口否定;“况且,本来也没有这个方向想。”
“人家不是这样想。”蒯科长沉下脸。
“那是人家的想法。”
“人家对你这样!大姐二姐对你都有种那么点意思。难道说,人家配不上你?”
“没有原因……”我谈了口气;“我的期望……”
暮色渐浓。
“其实,谁不愿意早点成家立业?!当时,各方面不允许这样,家庭经济……母亲多病,父亲不会说话、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在……”
“真的不知道你是这样的处境。”蒯科长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我的眼神在看着外面马路上的行人,以及即将被暮色笼罩的一切。
“你想想,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就要学会靠自己去维持自己,养活自己……”
“这个……”
“借钱结婚,不可能!再说,又到哪里去借?家庭这么穷,人家担心你还不起?跟亲戚借,就是有,也不肯借。同样担心你还不起。”
“这也是。”
夜静!
只有不知道蹲落在何处的小虫的叫鸣,不时的划破宁静的夜。
明月弯弯,柔和的光,透过玻璃,跑进了室内给屋内罩上一些曙光。
风轻飘,夹带着花香,和月光一起散步到屋内低语。好似一对热恋的情人在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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