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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郐部长第一时间通知他去人事部。这完全在预料中。蓝川胸有成竹地整了整执法服去往人事部。接下来，郐部长说出的话却令他极度惊惧起来——

　　“小蓝，我该说什么好？这个稿子因为比较急，咋晚我连夜看了，结果一宿没睡好觉！等了这些天，你采访了没有？你看过局里的那些资料没有？你让其他同志看过并征求他们意见没有？这么多秘书和处长，你都不去问问他们嘛？这稿子缺内容，太缺内容！”

　　只是一瞬间，蓝川从天上掉进谷底。他感到耳根发胀，脸部发烫，思维脱离躯干在空中四处飘浮，指尖血液倒流，无力的攥不住任何东西。

　　郐部长还在继续说，“即便稍微有一丁点儿样，找人给你改一改也好。可这稿根本就没法儿改！整个一片浆糊，没有重点，没有中心，没有思想，真是让我没想到！太让我失望了！别说是拿给局长，我这里就通不过！又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天，你马上推倒完全重新来，全部推倒，这稿几乎完全不能用！……”

　　后面在郐部长又说了什么，蓝川毫无记忆，只是茫然地看向郝干事，希望正举着脚本细读的郝干事，这时会帮他婉转几句，可郐部长这时已下了“逐客令”——“别的不要想了，全部推倒重来！一定要快！一定要多走一走，多采访，多问，我想，要有主线有副线……快去罢，真是的！”

　　蓝川感到天旋地转，“声名狼籍”四个字霍然出现在自己脑子里。人事部门外仍能听到里面郐部长的声音，“这可怎么向局长交代！”

　　怎么办？怎么办？——推倒重来是什么意思？思路不该有错呀，难道文体用错了？内容缺在哪儿？至少局长还不知道我写的不好，还有挽回余地！连夜再写一篇，夺回时间！

　　蓝川脑瓜子轰轰作响，午饭也没去吃，他敏感地觉察到周围一切有些不对劲——走廊里人们的讲话语气都似乎含着暗喻，偶尔传出的笑声都仿佛包含对他的讥讽。联想到前天万大姐说机关是个“水浅王八多的地方”的话，顿时产生了共鸣，心里滚油般地骂开了。

　　心里骂归骂，总不能撂下作文投降跑掉，自己可是当年大学校刊主编哩！——怎么办？怎么办？推倒原稿重来是改变一下文体？白局长欣赏过那篇观后感，要不然还用散文体来开头？要不然用几个问号标题引述每段内容？——也许真需要采访一下？即使装装样子，郐部长问起来也好对付她！采访的这个人既要对局里全面了解，又要能说出东西来，贺秘书和吕秘书那两个大笔杆子都挺忙，挺傲慢的样子！要不采访隋主任？或者郝干事？

　　——咦？！蓝川心下暗自一动，对！对！对！怎么没想到他？

　　来到机关一个星期，自己也没去主动见一见人家，这回正好借这引子，借机问问能否将自己留在机关？——为啥没早一点儿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