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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28)

时间:2021/9/11 作者: 梦乡醉哉 热度: 234020
  结婚后石凡搬出了单身宿舍,金科长的那间屋子成了他们的家。刚开始两人都不适应居家生活,尤其是石凡,当列车员散漫惯了,总觉得受拘束,金科长专注于工作无心理家,有时候石凡出乘回来,看见家里乱糟糟的心里便不高兴,生一会闷气,想想妻子工作忙,只好将当茶房时练就的本事施展一二,大姐下班回来看见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一个劲的表扬他,晚上两口子亲热便多了几分缠绵。

  结婚的第二天,石凡写了一封信给母亲,告诉母亲自己给她找了一个在区委当干部的儿媳妇,儿媳妇工作忙,结婚连一天假都没有请,等以后有空了,自己带她来家看你老人家。过了半个月,姐夫写来一封信,说母亲生气了,问他为什么不事先说一声,工作忙不能回家办喜事,她可以来呀,并让他下次信上写明儿媳妇何年何月何日何时生,她要找个先生问问。石凡没敢把信拿给大姐看。过了没几天,母亲又托其他人写来一封信,向新婚夫妇表示祝贺,让他俩好好过日子,早日生个大胖小子。石凡把信拿给大姐看,问她什么时候有空,两人回去看望老人。大姐说“三反五反”刚结束,中央要求在此基础上进行整党建党的工作,这两天正忙着搞党员的重新登记和审查,我能走吗?

  石凡想了想,是不能走。

  区委干部实行的是供给制,所以两口子没开伙,一日三餐都在机关食堂吃,刚开始石凡觉得挺好,省心,没过多少日子他就不愿意去食堂吃饭了,饭菜好甭不说,让他受不了的是那些规矩,书记部长吃小灶,科长一级的干部吃中灶,而一般工作人员包括他这个当家属的只能吃大灶,夫妻俩吃饭都不能在一起有什么意思。他有工资,要比每个月只有一点津贴费的大姐收入高,便提出在屋后面搭一个披子当厨房,想吃点什么自己做,那才像居家过日子。大姐说亏他想得出来,那样做影响多不好。石凡心里不服气,可又奈何不得,只好隔三差五地到外面打个牙祭。有一天晚上他忽然来了兴致,打了二斤黄酒买了些花生米猪头肉拎到食堂,和几个干杂活的工友喝上了,两杯酒下肚,嗓门大起来,引来各种目光,忽然间坐对面的工友一脸尴尬的站了起来,石凡一回头,妻子站在身后,脸色很不好看。他起身搬来一张板凳,让大姐坐下喝两盅,大姐气的说道:“什么作风!”扭头就走。他一愣,这是做什么呀,自个花钱喝点酒有什么错。再一看几位工友的眼神,心里更加不自在,“喝,酒不够我再去打。”说话的口气象打虎英雄。几位工友脸上挂着笑,屁股却坐不住了,没一会的功夫一个个找借口溜了,桌子跟前只剩下石凡一个人。望着荷叶包里的残碴碎肉,他越想越窝囊,抓过酒坛子,摇了摇,将酒盅斟得满满的,一仰脖,灌进嘴里,不知怎的,这会儿酒变得又涩又酸。他硬撑着将最后一滴酒喝下肚,摇摇晃晃的出门,三分酒扮出七分醉,一张嘴,吼了起来,“孙楚楼边,莫愁湖上,又添几树垂杨。偏是江山胜处,酒卖斜阳,勾引游人醉赏……”唱着唱着,手舞足蹈,正在得意处,冷不丁看见一个人站在路口,瞅那身影像是大姐,他顿时傻了,像个哑巴似的站在那里。心里七上八下小鼓敲得咚咚响……

  回到家里,石凡怕挨骂继续装醉,颠三倒四说胡话。可惜他的这套把戏蒙不了人,大姐低低的一声吼:“别装了!”压着声狠狠地将他教训一顿。石凡想想窝囊,一个大男人喝点酒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干吗说的那么严重,什么十里洋场沾染上的流氓习气,什么没有改造好的小资产阶级坏毛病,他不服气,两口子吵起来,他嗓门一大,大姐脸刷的白了,两眼死死地盯着自己。石凡明白了,妻子怕别人听见两口子吵架。看见妻子的大脸盘子被内心的恼怒和不安拧得歪歪斜斜,石凡压低声音说自己这辈子再也不喝酒了。大姐说可以喝酒但不许在食堂里喝。他两眼一翻,说行。大姐仍不放心,“说话算数?”石凡不耐烦地点点头,忽然间觉得自己这个丈夫当得太窝囊了,说:“能为人民服务一回吗,打点水让我洗个脚,我实在是太困了。”听他说话的口气,大姐好气又好笑,让他写份今后不在食堂喝酒的保证书,免得天一亮又忘了自己说过的话。石凡说明天写,明天一定写。大姐说这会写,今晚上不写就别想上床睡觉。石凡满屋子瞅,除了床,连个撂腿的家什也没有,只好写,草草几笔写完了递给大姐,大姐看完后说态度不好得重写,他一头倒在床上,再也不肯起来。

  夜里石凡醒了,口渴,摸电灯开关时碰到了大姐,大姐问他做什么,他说想喝水。大姐让他躺着,起来给他倒了一杯水,喝完水,他把杯子递给大姐,发现大姐的脸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像是刚哭过。他问大姐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真要是那样,你打我两下好了。”

  “打你有什么用,影响早出去了,原先大家就对我俩的结合有看法,这下可好……”

  石凡坐了起来,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将结婚说成结合,他想知道别人对这桩婚事都说了些什么。

  大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伸手把灯关了,说天快亮了抓紧时间再睡会。

  躺下后,他试着用手拨弄拨弄大姐的奶子,大姐叹道:“你呀,就会这一套。”

  “你不喜欢?”

  “轻点,两边都弄弄……”

  石凡把手抽了回来,悄声地问,“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吗?”

  石凡感觉到大姐的身子一挺变得僵硬起来。他索性将心里的疑问说出来,“我总觉得我俩的婚姻过于匆忙,没人拿枪指着,干吗那么着急。”

  “你这是什么意思?”

  石凡被问得一愣,吱吱唔唔,想说两人之间缺乏了解,像是朋友而非爱人。可一想这会说什么也没用了,只好说夫妻间缺少浪漫温馨的气氛。

  “就你花样多,怪不得喜欢和舞女那种人掺和在一起,告诉你,我们是革命伴侣,我和你结婚是要带你走正道。”

  石凡心里纳闷,怎么又教训起人来,他不服气地问道:“那你刚才哭什么?”

  “谁哭了。”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生气,生你的气。”她犹豫了一下,又说了一句:“也生我自己的气。”

  石凡说道,“还生别人的气吧。我早看出来了,结婚后就没人来串过门,你的那些领导和同事看我就像是在审犯人,好像我是个臭河沟里的癞蛤蟆,和你结婚占了多大的便宜。”

  “别胡说,他们是看不惯你的那些毛病。”

  “毛病,我有什么毛病?”

  “轻浮,整天嘻嘻哈哈的。”

  石凡让妻子说的一愣,转而一想,莫非是那天自己穿着西装去看戏,回来时,光顾着哼戏没有和站在院子里的这个书记那个部长打招呼,就为这他们生气了?石凡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说道:“不就是穿了身西装爱吼两嗓子吗,这也叫轻浮?”大姐瞪他一眼,“严肃点好不好,大家对你有意见这很正常。”石凡心里好委屈,说:“我对他们还有意见呢,那天早晨在院子里排队上茅房,组织部的小李非把我拦在外头让他们部长先进去。我也是没出息,干吗要在他们面前装孙子,他当他的官我做我的百姓,进城才几天啊,拉屎撒尿也要摆谱,难道说他拉的屎不臭。”

  大姐又气又好笑,让他别胡说。石凡不服气,问她就没觉着某些人和以前不一样了,说起话来捏腔拿调,哼啊哈的比一品大员的架子还大。大姐缄默片刻,叹道:“所以毛主席才号召全党开展整风运动,重点整顿官僚主义。”

  石凡问大姐见过毛主席没有。大姐说没有。石凡说他见过周恩来,把那次在列车上见到周恩来的经过告诉了大姐,说从那天起他就知道共产党准能坐天下。大姐说既然如此你干嘛还要参加国民党。石凡说你搞清楚没有,我参加国民党是在见到周恩来之前,不就是为了找工作混碗饭吃嘛,再说只是填了一张表,什么事也没干,老提这事多没劲。大姐说她也是这样想的,可有人就是忘不了,前两天机关开会查思想查立场,有人又提起这件事情。石凡心底像是被一柄利器划了一下,不安的说,“真要是那样,我可把给你害了。”

  “别说了,是我自愿的。”

  大姐的话里无奈中透着一丝伤感,石凡心里的疑团更大了,“她干吗非要和我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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