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这样说,只要没有战争的危险,在部队里又混的风声水起,谁个愿意转业啊。因而,军转干部中的大多数都是在部队里受命于人或者说是混的不好的那些。这一回募然间手上有了权,面对众生的敬畏,收入还高了一大截儿……真好比翻身农奴把歌唱!有人感激涕零,有人不知所措,也有人目空一切、飘飘然……或许是为了维护执法过程中的权威感,也或许是为了报答新单位对自己的“恩泽”。蓝川坐在彭军驾驶的执法车里,不时会生发出许多愧疚,恨不得用抓住更多违章和罚没更多的物品来弥补和报答。如果巡查一圈儿什么也没能没收回来,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失落,心中无来由地烦乱。如果半天时间坐在屋里没出去巡视,便焦虑地想到:这得让违法小贩卖出去多少东西啊!
每个周三下午是全体队员政治学习时间,周五下午安排执法业务学习和一周工作小结,周一上午又要开例会安排一周重点工作,月末还要有工作小结……这些时间以及每天的午休,蓝川都会感到阵阵焦躁。他暗自嘀咕:局里忽儿下令要求人人写学习笔记,忽儿要求每天工作日记,又通报表扬谁谁笔记本字迹工整,某某在《学习与研究》上刊登了有深度的体会文章……这些能让市容变好么?能让老百姓对执法局印象变好么?——这是执法局?还他妈的是政治局?
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尤其“美好的事情”更难长久。
有一阵儿,游商们风行倒卖小手电筒、迷你风扇、微型收音机之类儿的小球艺。这种东西不是很贵,但很新奇有趣且便于携带。有的军转干部着迷戴着耳机去执法,有的私底下还比较它们的款式和音质。没收来的这类物品多数被截留私分。有一次,刚刚没收放在走廊上的二十几个小电器,几乎一瞬间就没了踪影儿。未能得手的几名队员立即相约着上街“执法”去了。这事很快惊动了管理处领导层,立即要求各分队分头严查私拿私分罚没品的队员,被私拿过的罚没品要限期上交。
正这时,局里对第二个人的“处分决定”也以红头文件的形式发了下来。那个队员发生的问题甚至比老徐轻一点,但三条处理意见并不比老徐的轻:一是记下档案严重行政警告,本人在全处检讨;二是向当事人当面郑重道歉;三是赔偿当事人全部医药费并给付部分营养费。那队员感到处理结果太重,去局机关找到郐部长申诉委屈,部长递给他几张当事人被打后的流血照片和一份诊断书,然后说,这已经是做了大量工作的结果了,不然,人家还要把事情往市政府、人大和政协那里捅,那样的话可就不像现在这样容易了结了呢!那人的家人也不是善茬儿,态度不依不饶,到局里闹了好几回。咱们两位局长和我都去看望过当事人,局里还另外花了一笔钱,对方这才答应不再追究下去,这个结果你再不满意,后面就不好控制了——部长将一沓厚厚的药费单推给他看,轻拍他肩头说,“好好干,别上火!年轻人那儿会有不犯错误的呢,要吸取教训,吸取教训!以后的日子可长着呢。”
这之后,军转干部们似乎一下冷静了许多。不仅截留罚没物品的基本没有了,走廊上堆放的食品也少有人再去碰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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