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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楼珠帘(五)

时间:2021/8/30 作者: 龙耀震 热度: 297653
  五

  程宗湛醺醺有些酒意,一跃起来,大声说:“张馨予,张总,你这气势吓死人了,以为是联邦侦探——各位老师,我给大家介绍,这是康怡馨山庄酒店老总张馨予先生,人们都称作张总,张总知道老师们今天来,特意来敬酒,根据安排是要穿民族服装的,他才到省里开会,来不及换装,下面交给张总主持。”说完哈哈大笑。

  大家都笑,吓一大跳,虚惊一场,一笑置之。张总举起酒杯,说道:“尊敬的邓校长,尊敬的邓院长,尊敬的各位老师,欢迎你们莅临康怡馨,今天到来的都是德高望重、风流儒雅,我们尊尊敬敬,世间上最伟大的人物医生和老师。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人类文明的传承者,不仅传播知识、传播思想、传播真理,还塑造灵魂、塑造生命、塑造人才;医生治病救人,妙手丹心,是生命的捍卫者,古人曾说,‘夫医者,非仁爱之士,不可托也;非聪明理达,不可任也;非廉洁淳良,不可信也’。一个捍卫生命,一个塑造生命,永远是我们膜拜的。下面我就唱一首山歌,来歌唱我们最伟大的人。——程总,我想挑战一下我自己,你来随便说一个字,我以这个字为韵,即兴编一首。”

  程宗湛摇摇晃晃站起来,手抓脑袋,笑嘻嘻反问一句,“是唱侗歌流行歌哦”?确认是侗歌后才冒出一个欢迎的“迎”字。

  张馨予以此为韵,唱道:

  我今天唱歌欢迎我们众人,
  我爱我们时时刻刻在一起。
  桃园那是接龙万千好缘分,
  桃园之中的人更爱桃园情。

  张总字正腔圆的唱功圆润饱满,一唱三叹、余音绕梁,犹如山林中的一股清泉,缓缓流淌,润泽大地万物,细腻的触摸心灵沙漠,洗去尘埃污啧,还原人本性的空灵。

  气氛瞬间回升,邓丰华自告奋勇,也要还唱一首侗歌,众人鼓掌欢迎。只听他唱道:

  今天我们来吃友情饭,
  先是烧纸过后再烧香。
  来了一个歌神真帅气,
  一心来选我们康怡堂。

  可以看出,邓丰华的音色以及在声调的处理上明显不及张馨予,可能是久不开唱,生疏了,但能流畅而完整唱完一曲,事实上是他并没有忘掉民族精华。

  张馨予简单评点,把歌词内容译成汉语,还唱一首:

  我们今日喝酒气氛真浓酽,
  这么好的心事去哪里寻找。
  我听说神仙只能遇见一次,
  遇见过你两次的呀只有我。

  一曲唱罢又一曲,陶醉更沉醉。可怜程适湮没于笑声中,当作陪衬,起初希望听龙颖老师讲抗洪经历,没人把话题切入,到后来彻底失望,连奢望都没有,一门心思想离开。别人可以留下一个想留下的人,留不下一个想走的人。床还没铺好,拿这理由跟父亲说,够充分了。程宗湛不肯放,出于礼貌得向老师们请辞!程适没法,鼓起勇气向老师一一道别。

  邓恒轩看邓晗瑛在一旁玩弄手指头发呆,担心她坐着没意思,要她和程适回去。邓恒轩看爷爷今日比往常兴趣浓烈,怕喝多了没人照顾,想留下来。最后经不住哄劝,与爷爷低声说:“爷爷,不许你沾一身酒气回家,也不许一个人回来。”念叨一通才出门。

  程适出来,一身轻松,犹如卸掉千斤重担,不敢回望,展眼望去,是璀璨夺目的灯光夜景,希望的心田又燃起希望,不由自主呼吸,使自己置身于这一片天空底下。再往前走,是一个岔路口,忘了来路,街上人影空空,不自觉的拿出手机搜索。

  晗瑛尾随而来,看程适与平常人有所不同,身上潜藏着一股力量,很是好奇,看他站着不动,左顾右盼寻找方向,心早就软了,快步上前,说:“程适,你怎么不听大人说说话,张总唱的歌那么好听,虽然我听不懂唱的是什么,但足够让人陶醉,我都有学唱侗歌的冲动了,你能不能教我说侗话唱侗歌?”

  程适听有人问话,意识到是她,回身点头,对她浅浅一笑,立忙调转身,像有意避开她的眼神,吞吞吐吐半天才说:“大人们说的话,我听不懂,也不需要去思考这样深奥的问题。我更愿意看这里的风景,一个地方,初次的印象总给以人最美的记忆,等慢慢的揭开她的面纱,在记忆里交织着温馨,存留心底成为永恒,所以多看几眼。”

  邓晗瑛看他正经诚实,涨红着脸,红的自己不自在,心想:“这年头还有这样的人,有这样的想法,真是人中的稀有品种!”往后一想:“难道所有人都得跟想象中的那样!这种人或许更理性更有趣,总比那恬不知耻,见缝钻营的人要好。”想到此,脸上泛起一丝绯红,本欲说:“你装高雅的本事太牵强,为什么要掩饰,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别勉强,少一份猜忌,多一份真诚,人与人才相处融洽。”见他看着河里,把话吞回肚子里。

  程适看河里,一条挂满红色灯笼的游船静静划过,两岸边橘红色的灯光铺在河中,闪闪的倒影灼灼的放出光芒,移动的船把平静的水面划开成了两半,霓虹灯也掺杂其中,就像姑娘们手中的剪刀裁剪在布匹上,那样优柔自然。船身消失到花桥另一边去了,隐隐约约只听到机器的声响。此情此景令他赞叹,勾引起无数思绪,心想:“花桥就是风雨桥,是‘侗族三宝’,供人们歇凉、避雨、行走,如今搬到这里来修建,还添上灯光效果,对当地文化是不是一种狗尾续貂,难怪有人说这是一个文化大杂烩的时代,真的应验了。”默默移步往前,差些忘掉身后还有淑渠。回身看时,她也停下脚步,端庄站立,额上冒着轻汗,嘴角噙着笑意。最是似笑非笑的含情,眼波才动,脑海中立即略过母亲的身影,与眼前的这人交叉融合。再看,已不是那样陌生,传达给自己的,不觉也甜笑了。忙伸手让她前行,随在她身边默默跟随。安静的人不喜欢多言,言语是陌生的表达,心与心沟通才是境界。

  到达学校门口,喧嚣浸蚀了仅剩的安静,气氛被打破,目视对方,谁都不愿吱声,默默的挥手作别。程适快步走去,兴高采烈,无形之中增加了一股神秘的力量。

  等转过楼梯角,在过道尽头处,有一人蹲在门口,那股神秘力量悄然隐去,仿佛回到活着的人间。程适猜是同学柳思源,他的穿着打扮、表情举止可以完全证明。到真的走上前,确实没猜错,心一阵愧疚,陪一个好笑脸,帮忙提东西进去。

  程适的热情让柳思源没有余地反抗,他撑着膝盖坐在床沿上,确实是累了,才是到搬东西回来,现在坐下,放松了全身心,伸出双脚,裤脚边沾粘的黄泥似脱未脱,一路追随到这里。浑厚敦实的农村小青年,定格在程适的脑子里,还身上朴实的味,朴素的语言,都让人有着说不出的踏实,眼泪竟在眼里滚动,愿意安静下来,让他安心享受休息时的惬意。

  其实,程适滚动的泪水不是没有原因,他现在二十岁,十岁之前生活在农村,自记事起都呆在那片土地,从未与之分离,年年如是,大有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之感。可他深爱着生养自己的这片土地,尤其钟爱夏季这时节。每到夏天,就光着脚板,到河里捉鱼捉虾,也从从河底上搬出石头,垒成矮堤,到秧田挖泥土,涂抹在缝隙上,像水泥浆粉墙,截断水流,蓄成水塘,人与牛一同浸泡在水里。

  干了坏事自然心虚,远远看见田主就躲,实在躲不过,堂姐催促程适上岸求饶, 说:“我只搬你的一点点泥,别生气,我去别的田里挖来补给你,不要割我的蛋蛋”。大人看这孩子憨逗可爱,嘴甜会哄人,早已暗暗发笑,只是不愿笑出来,仍旧装出一本正经要打人的态势说:“下次还挖就割掉,喂给鸡吃。”说着像从裤里摸出刀子。程适光着脚丫拼命跑。大人笑了,站在原地上喊:“慢点,会摔倒的,明天来我家,给你煮面吃。”程适意识到没有风险,自觉的停下,想到面条又柔又滑,加上葱和肉沫,别提有多爽口,顿时吞咽起口水,把之前的担心抛在脑后。

  洪水一来,小小堤坝阻挡不住,势必被冲走,等洪水退后,又河床搬来石头,重新垒成,就这样不厌其烦,皮肤在太阳底下晒得黝黑,却是无比快乐!寒假一到,又是一种游戏,挖土窑烧炭,造木车,玩雪人,全然没有压力,没有忧愁,只知道玩与怎样玩。

  十岁是程适人生的拐点,母亲在这一年离开人世,父亲伤心之余,决定离开熟悉且留恋的土地,到了县城租房打零工,程适也跟着到城里学习生活。之后的生活,用程适的话说,“我的童年生活像一张白纸,最纯真、最自由,从不荒废一天。少年像被囚禁,时时刻刻要受父亲监督,不做作业呀,考试分数不理想啦,参加各种各样的培训班,像压不死人一样,周围的人盲目攀比,无形中形成巨大压力,把激情消磨殆尽,气都喘不过来”。此时见到同乡柳思源,淳朴的农村人,像童话世界中走来,真实复原了他十岁后应该过的生活,忘情了,竟把思源当成多年没见的兄弟。

  安静太久,已经违背常理,跟人久睡要爬起来一样,贸然拍柳思源的肩膀,一副萌萌如有所求的又深思熟虑的样子,手忽地托举老高,又轻轻往下一甩,笑着说:“思源,你五谷中学毕业,龙颖老师熟悉吧?下午我们一起吃饭,他为人谦和,容易亲近,有一种魔力,吸引人去思考,身上有种苍苍悲凉,但不让人伤感,看到他的乐观……这种感觉说不出来,就是好奇,你给我讲讲他的经历。”

  一双渴望的眼像投影仪的光束,投射过来,形成四目对视。柳思源摸着脑袋,距离靠近得没有空隙,笑着说:“龙老师是我初中语文老师,他从东南学院毕业就来教我们,上课很有激情,语言也幽默,知识更是丰富,我们都喜欢上他的课。你说,这么好的老师,偏偏要经受磨难,这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是上班的第二年结婚,到我们毕业还没有小孩,初三下学期请过几次假,当时以为他病了,原来是去医院做……叫什么来着?”程适补充,“试管婴儿”,“对对对,花了很多钱,都没成功。去年做成了,今年遇上洪水,太可惜了!”

  程适说:“真的可惜,听说龙老师去救人,转来人就不见了,到底经历什么事,为什么不先转移?”

  “水来的太猛,也怪吴家的老奶奶死活不肯下楼,耽误了时间……”师兄们打门回了,打断了话,俩人热情过去打招呼,几次插不进话,活生生搅黄,带着没有说完的话进入梦乡。

  第二天,程适和柳思源起个大早,阳光没有减退热情,慵懒照耀着大地,吃了早餐,在校园转悠一圈,看时间差不多,匆匆赶去报告厅,看里面人头攒动,找个座位坐下。待声音渐小,张汝艳副校长走上主席台,简短致辞,请出席本次活动人员上主席台就座。

  程适伸长脖子看主席台,一一对号入座,唯独不见邓恒轩,种种疑虑像水管破裂冒出的水,如何覆盖还是漏,昨天亲口答应邓丰华校长,竟会失约。先前还有些埋怨,到后来变成担心,他是不是病了,会议结束,得去问问邓晗瑛。

  一阵掌声止住,龙颖站起来,走到发言席,挺起笑容说:“尊敬的何校长,尊敬的各位老师,学弟学妹们:我回家了!请容许我的无才与不学无术,普通话说的不标准,夹杂浓重乡音,还望耐心听。七年前,我背着行囊,跺跺脚离开这里,注定了离去的无奈,我的眼泪就是从那时开始掉下的,我多想把自己永远留在这里,永远都无忧无虑,当时间的潮水渐渐远去,我惊奇的发现我的不舍化作了魂牵梦绕的眷恋。我还是离开了母亲的怀抱,是如此无声无息。往事似乎是如此完美,人却只能滚滚向前。去了我又来,母校静肃慈祥,一如既往接纳游子的归来,不管曾经有多傲慢与偏见,只顾抬头望天;抑或是如今被岁月洗去菱角,打击得低沉下脑袋,她总是不嫌弃不抛弃!如今校园的新人早换了旧人,可我似乎还能在这里找到我当年的身影:校园是熟悉的,读书馆是熟悉的,食堂是熟悉的,宿舍是熟悉的,老师是熟悉的……。其实一所大学真正能改变一个人的,就是离开过后还时刻萦绕于心头,做梦都在“想”,回来时还熟悉,能勾起回忆的人和物。今天走进社会,融进大群体,才发现当时的想法和现在想法的区别,原来希望自己能一帆风顺,如今发现一帆风顺不是等,而是时刻准备,时刻行动,时刻努力。当幸运降临身上,成就了某件事,那不是神的眷顾,也不是所谓的超凡智慧,他吃过的苦受过的磨难,常人无法企及。然而更多人是生活一团糟,路弯弯曲曲,时有不如意,但依然坚强,笑对人生。这种人不是疯子,而是生活中的强者。更难得的是有些人淡化掉自己的不幸,用行动去引导、摆渡深陷痛苦中的人们,这种人就是圣者;与其都去羡慕别人的生活,不如捋清人生每一步,把杂乱无章的事捋顺了,眼界高远,才适应于这个社会,哪怕我们做错了,走错了,能挽回的竭力挽回,挽回不了的,也要坦然,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人生就像抛物线,时而在低谷,时而又上升到顶峰,当处于低谷时,要想着自己如何反弹上升,在顶峰时要想着迎接下降的挑战,没有任何事情是一成不变。我觉得大学最忌讳的是只顾抬头望天,不脚踏实地,成天畅谈理想,没有付诸行动,这种人不是智者,而是妥协,因为害怕得不到,而要刻意提示自己有追求。碌碌者终究无机会庸碌,未来三十年人们将追求什么?在一个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功的世界,我想成功这个概念会越来越模糊,而我们每个人都要学会如何拥有幸福的能力。”

  传昱听得入迷,同学沉默,踌躇着接下来要讲什么?“谢谢学校领导老师的关怀,我们能做是不让母校失望,学弟学妹们,对于未来的人生,你们准备好了吗?我的讲话结束,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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