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业后的工作状态,完全打破了在部队时的生活节奏。本来午饭还感到吃得挺饱,但到了下午三点多就饿得心慌。晚饭后要加班多久才下班,也是每天没个准儿。转业干部们有的泡方便面,有的就直接偷拿一些走廊上罚没来的干果。那些煮玉米、煮花生、酱猪头肉之类的东西,虽然味道很香,其实都经不起推敲,只要不煮着它,过一段时间就能冒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冯队与彭军的私人关系很不一般,似乎并不只是传统意义上的工作关系。很多个下午,两个人只有一人在队里值守。另一个人则去向不明。
蓝川曾私下问过几人,只有郑小锁告诉他了一个答案:去附近酒店里打麻将了。
这一天下午,冯守山分队长仍不在队里,由彭军安排几个转业干部分两组下去巡视。每次出去巡视前,按惯例都要把已经抓回来的人放走。戴超钻进楼梯间施展一阵拳脚后,在两个人的千恩万谢声中,又照他们屁股各自踢一脚,说了句“滚吧”,才心满意足地走回来。内勤滕希让走廊头站着的八九个人按照自己进来的次数,左右站两排,有个人是第三次进来的,被滕希认出来后狠狠踹了一脚。他向几个首次进来的几个做了番告诫,并放走他们之后,转身问其他几个“老客”分别是几进宫。他指着旁边装满秋梨的几个柳条筐问这些商贩有多少斤。几个商贩不明就里,各自抗掂量一番说出了一个不少于二十斤的重量。滕希说,好,你们有人想出去是不?进来过两次的,顶在头上做二十个蹲起,进来过三次的,顶着做三十个蹲起……就可以走了。几个商贩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体格最壮的那个也只做了十五六个就放弃了。滕希让他们双肘抱头重新蹲到地上,照每张屁股踢了一脚后,他说,“我再踢到你的时候,你大喊一句——我是个浑蛋,就可以走了。”
于是,五个重新被踢了屁股的“浑蛋”也相继跑出了管理处。
这天出去执法,老徐是与戴超、梁荣一起出去的。那两个人平时都乐意对商贩动手,对老徐显露出的迂腐很有些瞧不上。路上,二个人一唱一和,时而说老徐胆小怕事,时而说他男性荷尔蒙分泌不行。那老徐连着遇了好几回挫折心里正郁闷呐,所以越听越来气,但也不好拿这两个“克星”怎么样。只能粗门大嗓地将这坏情绪向商贩们出气。
新东方夜总会的门头,建的象一只张开大嘴的巨蚌,各种彩灯没日没夜地闪个不停。几个穿着暴露的妖艳女子和站在外首的一个肥腻的女领班一起娇笑着招呼梁荣过去。从转门后面出来的精干保安三两步迎上来,递给他一支烟并为其点着火,两人一路说着什么,便迈进了夜总会大门不再出来。
戴超虽是军体教员出身,不知为何走路极慢,每走一步似乎都是在扎桩,身形极稳定的样子。头向这里转,与摊亭主唠几句,身子向那边一扭,又接过女服装店主的一把瓜子嗑起来……老徐只好独自一人气鼓鼓的巡逻下去。
外文书店旁边有个不到三米宽的小巷口,一米多宽的位置是一处经冯队默许的摊位。这摊位较低的位置堆满了武侠书和花边杂志,高空挂着时装和遮阳帽。见到老徐过来,那摊主很是热情,嘴上打着招呼,眼色却十分古怪。老徐一眼就瞥见:这个摊位靠巷内的位置还摆着一只坐在煤炉上的大铝盆,将熟未熟的玉米在盆内呼呼冒着热气。老徐一看盆旁边站着的人,立时就火了——自己的“老冤家”正站在那儿。
说起这个五十多岁软硬不吃的商贩,颇让管理处的执法人员头疼不已。他几乎在三个分队的所有辖区都骚扰“打游击”。除了本身反侦察手段高超不容易抓到,既便抓到后没收了他物品,也不会有什么收获——这人像蚂蚁搬家一样,总将大部分货品藏在附近,自己仅端一小部分出来,这批卖光再取下批。身上也搜不到几个钱,罚款自然也罚不了。抓回管理处也不能总关着,他也知道执法人员下班前必然会放他,所以每次全当给自己放假了一回,一副自由自在无忧无虑毫无在乎的样子。更为要命的是,面对执法人员想要对他动粗,他一方面出示自己心脏病诊断书,一方面扬言会上告,直告到执法人员下岗……
老徐这回碰巧抓到了“大鱼”——那可是数量挺多的整盆玉米哇!他三两步窜过去后将铝盆向路上一掀,又对着四处滚动的玉米踢了几脚。正要向那人说几句什么,忽然,一侧黑洞洞的楼口里夹风带雨地吼喊着奔出来一个年轻人。处于青春期的年轻人十分敏感冲动,并有强烈的表现欲——“我X你妈,”这人奋力扑向老徐。
“你想干啥?给我冷静点儿!”老徐用身高优势试图让对方远离自己。
“我让你死!让你死!”不顾有人阻拦,年轻人仿佛一头失控了的雄狮。
老徐心里极紧张,但也不想失颜面地落荒而逃。隔着人头向那中年人喊道:“我跟你说哈,你要纵容你儿子这样乱搞,你今后算是没好日子过了!”
年轻人听到这话更是激动,转身四处找“家伙”,顺手拾起一块断砖,隔着拉架人向老徐掷去。石块在墙上击碎,溅得到处都是。老徐一头一身灰尘,作势要上去教训年轻人。这时,拦在两人中间的那中年商贩,捂着胸口忽然身子一矮,整个人萎糜下去并瘫成了一堆……
据事后戴超回忆,当时有人喊“出人命了”,众人先是吓的全部散开,后来又七手八脚地将那人抬到了一个阴凉处,有人找公用电话喊来了救护车。这期间,不知老徐什么时候自己离开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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