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里的萧晓雨闭起了眼睛,心里很乱,乱的就像被蜘蛛网困住了一只正在翻腾的飞蛾。车子在山路上不停的转弯,脑海里也在不停的随着车轮在转,不知道脑子在转什么,也不知道心里自己在想什么,只有后面同事的闲话在空间里飞跃。
“东西买回来了就给他们送去,”母亲整理着那些已经很旧的衣服。“放在家里干什么?”
“这些衣服太旧了,”我拿起一件衣服扔出去。
“到田里做活的时候穿还是可以的。”
我看了看母亲脸上的神情想说句什么?但是忍住了。
阳光懒散的躺着,给寒冷的冬天像是披上一件破旧的棉衣。眼前看到了刚刚回来的集市;多少年了,没有见到像现在这么拥挤的集市了,就几百米长的小镇上,尽然要走上一个多小时,什么生猛海鲜、面制品、各种各样的罐头、油炸食品、半成品、熏烧类、清蒸类、新大米、花生(生的熟的)、瓜子(生的熟的)、红豆、绿豆、等什么都有,食品不一定有南方那样的精致,休闲食品原味的较多,不会向南方那样会调出很多的口味,但品类不缺。
看着三五成群的赶集人,手里拿着的,自行车上放着的、肩膀上扛着的,汗水都被笑容蒸发了。
是啊,随着这么多年的改革开放,总体经济上升,年货都能上街去搞批发了,不在像以前那样就在家门口的店里随便买一点了。也不再将就着了。那种每年靠着几斤几两的计划经济已经永远的离去了。以前的农村的供销社,后来的个体小店,都是很红火的,每当到了什么节日都是靠着排队买一些东西的。
“知道你回来,今年买了二十多斤的肉。”母亲正在把腌制的鱼拿出来挂到了树桠上。
“鱼是自己家里的?”
“哪里啊,也是买的,”母亲手上的筋在笑。“买的有点多,光青鱼就买了好几条。”
我拿起新买的外套。
“妈,出去了。”
“早点回来吃饭,多烧了几个菜。”母亲说;“今年买了两瓶酒。”
我回头来看了看母亲。
“礼物带给你妈妈!”义母看着桌子上的礼品;“她一个人在家很辛苦。”
“谁叫你买的啊?”义父抽的是玫瑰牌香烟;“就她那身体……”
“也买了。”
“我们有,你妈一年到头身体经常不好,还是带回去给她。”义母也点上香烟。
“她有的啊。这是给你们的一点心意,我经常不在家,很多事情还得感谢你们照顾……这只是点心意。”
我忽然想到多少年前,母亲为了将队里分下来的糕点给自己和弟弟吃,母亲一点都没有尝到过,思念至此,心里就有点凉凉的心痛。
“去一下师傅家。”
这时,扣在屋子的牛撒尿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是去你师父家吗?”隔壁的刘大妈拉住我的手问。
“去看看他们两位老人。”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香烟。
“还真的没有见到过,离开师傅好多年了,还能想着师傅。”
“你看人家现在都不做手艺了,每年回来还能来看看师傅,真的不容易。”
“耿大爷好,您的身体还不错。”我递着香烟。“就去看看他老人家。”
“这样的徒弟可以多带几个……”陈明笑着说。
“唉!能找到像你这样呢的年轻人……”徐奶奶用拐杖点了点地说。
“那个时候有人劝程二爷不收这个徒弟。”陈明悄悄的对徐奶奶说。
“人啊!”徐奶奶拐杖在地上动了动,“不能瞧不起人……”
“估计,程二爷带十几个徒弟,恐怕就要数他……”陈明的头发白了好多。以前一直穿在身上的卡叽外套已经换成了藏青色的外套了。
“晓雨真的是个不错的孩子,当初……你看……”徐奶奶拐杖在地上跳了跳。
“没有想到你现在混到南方大城市去了……”
“人啊……”
“……”
背后的声音还在阳光下蔓延。
河里的鸭子正‘咯咯咯咯’的叫着。不时地斜着头看着四周,像似在和谁对话。
“晓雨来啦?!”师母搬过一张椅子。笑着说,“你快坐。”
“自己来,您们坐!”
“不会吸烟了。”我递给师母的烟被推辞了。
“一支又不要紧的。”
师母放下手中的活计。
师傅比以前更加显得衰老,头发都白了,也少了很多,腰弯的就像犁橼似的。脸上被岁月折磨的一道道的河流正在被沟壑弥漫。师母比师傅小十多岁,显得那么的年轻,脸上还看不到有点皱纹的迹象,那点晶莹剔透的面容总是被笑容包裹着。
“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师傅的眼睛因为常年被砖沙侵浸,不仅仅是视力受到了影响,就连眼睛也剩下一条缝了。
“二哥他们还没有回来?”我说。
“还可以吗在外面?”
“说得过。”
“那就好!那就好!”
大家都笑了。
“晓雨!烧点东西给你吃……”师母拉开了锅盖;犹如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真的不用了,”我赶紧阻止了师母的热情。“家里吃过饭过来的。”
师母总是这样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想问题,也许,是的家庭原因,记得那个农忙的时候,很多学徒的人都是在师傅家帮忙,也只有在师傅忙了一会,就被师母撵回家,她总是说,“你也快点回家去吧,你妈妈身体不好,你爸不会说话,赶快回家……”
也不管我如何说,就是要求我回家,每当想起往事,我总是感觉亏欠师傅一家好多。
师母为人慈软,但是,听不得半句闲言碎语,不管是家里的还是外面的,也不管是谁说的,记得那一次,和师傅在县城做活,一位同事回来在师母面前说了。
“我在哪里做事不听话常和师傅争执。”
一般人听了肯定不会相信的,有几个徒弟敢和师傅斗嘴的呢?师母却相信。就在他儿子回来的时候问了。
“他在哪里是不是不听话啦?”
她儿子也不置可否。就东问西答的回了一句。
“你问这个做什么,有用没?多问的。”
她一听就以为是真的。晚上,外面黑漆漆的一个人就去找母亲。我的母亲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连忙道歉:
“如果真的有此事,一定不会饶了晓雨。但是,这些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尤仁讲的,人家都三四十岁生儿育女的人了,总不能说谎吧?”
母亲也急了,连夜去了尤仁家里。
“晓雨在哪里,是否真的和师傅顶嘴?”
尤仁支支吾吾,也没有说是也没有回答不是。就说了一句。
“晓雨在哪里干活,将一只塑料桶搞坏了。”
母亲的身影就在乡间黑漆的夜里的小路上,一边哭泣一边恨恨的骂上。
“不争气的东西。”
尤仁回到工地,看到我说,
“你妈妈叫你回家。”
“没有说什么事情吗?”
刚刚才去没有几天,再说,也想不出来会有什么事情。
当和母亲把这几天在工地上发生的事情和师母说了以后,师母也不再说什么了。
“老刘啊,是错怪了。”师母有点讪讪然,“都是他们瞎传话。”
……
“晓雨,喝点茶。”师母端来一碗果子米花茶。
“这……”我一时语结。
“家里生意还好吗?”我递过香烟给师傅。递给师母。“不抽啦。”
“还可以,混混日子。”
从师傅的语气中,一下子感觉到有种黄花逝去东流水的味道。
“你在外面每个月也能赚个千儿八百的?”
“外面的开销也大,没有那么好赚。”
我心中苦涩,就那么点收入……
“外面买根葱都得花钱。”师母很体谅的说。
我感觉到坐在凳子上的屁股有根针,把屁股刺的痛痛的。
“你在坐一会,马上大哥他们回来了,一起在这里吃饭。”师母不想让我走。
“难得回来一次,总的回去和他们一起帮忙。”
“这些东西你带回去给你妈。”
“不用啦,本来就这么点……”
“你一点不带回去,也不收了。”师母的脸色有点变化。“也真有你的,都不跟你叔叔做了这么多年了,还四时八节送东西来。”
“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你啊!”师母一脸少女的娇嗔,一种母爱的娇嗔。“说话总是那样的好听。”
“新年里他们都回来了,你过来玩。”师傅站起身。
“嗯。”
我刚刚走出几步。就被师母拉住了手悄声的说。
“亲事怎样了?”
我一愣。
“正在谈着……”我犹豫了一下;“缘分最重要!”
“抓紧点,老大不小了,我们等着喝喜酒呢!”
“嗯!”
我见到师父的门上的大红对联,好比清晨的朝霞,更像在晨露中盛开的牡丹。
孩子们都在路上玩耍,还不时互相在比拟着谁的衣服好看。
“什么时候回来的?”风平看到我。
“哎呀,风平!”我很惊讶的握住他的手。“你现在在哪里啊?”
“没有你混得好,就在镇上小厂里混呗。”风平的语气中透露出自傲和得意。
“哪里啊!”我笑着;“家里不是没有安身之地吗?否则,谁想走啊。”
“还是外面好,家里也没有什么出息。”风平不无恨铁不成钢。“工资很低,有没有什么大的出路。”
“充军现在如何?”我想到另外一个人。
“听说,也学了个手艺。”风平拿出香烟,抽出一支递给我;“也是瓦匠。”
“哦。”我发现什么时候起风了,寒意比较重。
“到家里坐坐吃茶。”
“不了!看看能不能帮着做点事情。”
“那正月来。”
“好。”
“等你!”
“一定。”
路两边枯萎的小草,在斜徐的夕阳下,轻轻的摇摆着,淡淡的晚霞给大地洒上一片金黄。
我尾随着飘摇金黄的小草,踏着一片青禾中的小径去寻觅,哪里是属于自己的一个归宿的地方?!
父亲正在门前的鱼塘里捕鱼,平静的湖面瞬间变得沸腾起来,鱼飞虾跃,鲢子鱼在空中飞来飞去,河水的下面翻着一个又一个旋涡浪花。拉上来的网都是坏的,上面的鱼也是老弱残兵,身强力壮的都逃跑了,就像练马一样,只是让们它锻炼一下身体罢了。那些被捉上来的,还不服气呢,一个个不时的用尾巴捶打着桶,嘴巴不停的大口大口的述说,就像在告诉谁,它们受了多少委屈。
我看着鱼的样子,折了一个小草放到了鱼的嘴里,鱼觉得很开心,还不停的允吸,后来可能是被惹恼了,一下子从水桶跳跃起来,用嘴巴的水都喷洒到了我的脸上和身上。
“你看看,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这么顽皮,几时才能长大。”
母亲捡了几条大的鱼。
“桶里的留着新年里来了人煮,这几条用盐揉一下,年后给你带走。”
我看到了母亲的手都冻裂开了,红色的肌肉犹如成熟的杨梅。
“不要的。”我走上前去,拎起桶往家里走。一下子我好像有看到了儿时拎着绿罐子的情景,心一下沉了。
“你们还是留着自己吃不是很好吗?”
“你啊!现在跟着父母过的,等你自己成了家,老婆看到你这样子……我们做父母的又得该骂!”母亲的神情像阴沉沉的天,那种失落的情绪如一块块乌云压过来。
“这个你就放心吧。等成了家保证不会有吵闹,她生气了就去哄哄她,笑了,就将她气哭。”
“唉!希望你们过得好……”母亲的脸上有点湿润。“你看和你父亲,没话讲不说,与事也没有人商量也就罢了,还经常为一些事情而争吵,多难过的日子啊。”
母亲一脸的伤感和凄凉。
“你也不要难过,毕竟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以后就好了。”
“不知道能否等到那一天呢?”
天色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雪的样子。
“好了,不说了,娘的希望就在你们身上,只要你们将来成个家,一家人过的好好的,就是死了也是瞑目的。”
天也沉默了。
‘是啊,这么多年下来,真的不知道母亲她受了多少苦和累,都是一个人跑东跑西,奔南走北的把这个家支撑到现在。母亲啊,会牢牢的记住你的教诲,一定会让你见到时怎样待妻子、家庭、使你从儿子媳妇身上找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慰藉。’
起风了,风中夹着雪花,指甲大的雪花翩翩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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