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看到江面上盘旋起伏的叼鱼郎,发出呀呀的叫声,我想那一定是江鸥在呼唤自己心爱的姑娘,就会模仿那水鸟叫几声,帮它一起呼唤水花。为了让病叔不着凉,少下水,我基本上不用他领我遛拦江钩起鱼须笼了,每天傍晚总是独自挎着土篮子去江汊子收鱼。每每碰到大风天,江面上掀起滚滚的白浪,我便停下手里的活计盯着江面,希望能看到浮出水面唱歌的江神娘娘,听到她动人的歌声……我问病叔江神庙在哪里,病叔笑了,说就在我们的院子里,庙宇早已随着年代的久远消失了。同时这也就是为什么方圆几十里的打草人,把一年一度的庙会定在这里举办的原因。
大荒原上的草肥了,又有大批的牛群被赶过江桥,放进大草甸子吃夜草。常言道,马无夜草不肥,牛无夜草不壮。大群大群的牛和马都踱到地窨子对面来溜达,幸亏有一条江汊子阻隔,否则它们完全可能闯进我们的院子里来串门。老绝户看过草场吩咐狗剩子过江一趟,告诉漂姐再送一船稻草来,把对面那一带草场也拦起来,别让牛群把草地都糟蹋了。
狗剩子划着小船过江去了,我暗暗高兴,有他在,我不敢去乱葬岗子,怕碰上他报复我。这回他走了,我正好去挖子弹头,运气好说不定也能挖出些步枪零件,组装成一支属于自己的猎枪出去打猎。草原上的草肥了,野兔也肥了,我和病叔在菜地里干活儿,经常看到草丛中窜来窜去的野兔。没有枪,我们只能大喊几声表示无可奈何,时间一长野兔便不怕我们,甚至出现在菜地的地头垄沟里玩耍。至于江边上的水鸟就更多了,一大早你起来看吧,雾气缭绕的岸边简直是野禽聚集的乐园,有白色的天鹅,伫立浅滩回头梳理羽毛;有花里胡哨的野鸭子,领着一大群小野鸭崽游来游去;有灰色的大雁,排着雁阵耷拉着尾巴飞落下来。我问病叔它们为什么总待在这儿不走?病叔说它们是候鸟,现在正在积攒体力,等秋风一刮起来,所有的水禽都要飞往南方过冬。
我在电影里看过南方,一点儿都不像北方,尽管那儿有椰子林,芭蕉树,一年四季温暖如春,植物常绿。但我还是认为,没有大雪就没有冬季,看不到北方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生活在南方的人们一定非常遗憾!秋天要到了,要打猎了,老绝户和狗剩子忙碌起来,一不出门就闷在家里点火,拉风匣,用坩埚把铅块熔化成小颗粒做子弹。我很想凑过去帮忙看个仔细,在一个男孩子的眼睛里,凡有关牵扯到武器制造的事情,都是神奇而又令人紧张激动的伟大创举。无奈狗剩子没好气,我一凑近他就用眼睛瞪我,这也是我盼他离开的原因之一。倒是老绝户工作时不讨厌我,还允许我多少帮个小忙。
老绝户造出的子弹分作两种,一种是装子弹头的实弹,一种是装铅粒的霰弹。他拆开炸药管(这时候他绝对不抽烟,也不准我动火药),将火药倒进黄色的空弹壳里,用一根铁条捅结实后,安上我们捡来的子弹头,一颗实弹就做出来了。我接过来装进牛皮子弹盒里,像过年放爆竹的孩子吓得侧过脸去,生怕不小心它爆炸开来。霰弹做起来比较简单,老绝户先把火药倒进空弹壳里,再倒进些小铅粒,安上圆弹头就成功了。
我知道实弹是准备打大野兽的,特别那只追过我的老狼,又猖獗起来,每天晚上都在乱葬岗子上长嗥,嗥叫声传出去老远,吵得我们睡不着觉,半夜三更听上去尤其骇人。老绝户发过多少次狠,一定要在打草前消灭老狼,否则会伤着夜不归宿的打草人。霰弹是准备打野禽的,铅粒射出去面积大,一枪打在鸟群里能击落好几只。老绝户答应打猎时带我去玩,我连做梦都盼着秋天快快到来,好和他背起猎枪打猎。做好子弹后,老绝户真的领我出去试枪了,我们一老一小在乱葬岗子和白桦林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老狼的踪影,倒是发现不少狼拉的白屎。老绝户蹲下身子看了半天,把一根指头弯起来,伸进老狼留下来的脚印洼处,横着量量,竖着比比,自言自语:“他妈的,哪有工夫陪你玩,看样子得挖个陷阱啦!”
这样,我就没有时间挖子弹头了。
翌日清晨,老绝户背起猎枪,吩咐我拿起铁锨和他一起去白桦林挖陷阱。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