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卖菜人

　　买菜过程中，我接触了不少卖菜人，感受到他们生活的忙碌，艰辛，了解他们真实的卖菜生活；尤其是那些来自农村的卖菜者，他们的淳朴，厚道，我在感受他们的艰辛的同时，更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的泥土的气息。

　　一

　　今天我早早起床，从岔河一直骑到县城益寿路二菜场，卖菜。

　　出发时候没下雨，半路上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好，现在是夏天，不觉得冷。

　　老伴给我准备了雨衣，我把它盖在了蔬菜上。三轮车像我一样老了，车轮勡了，骑起来有点费力，但比肩挑强多了。

　　现在从岔河到洪泽的洪岔路修得可好了。水泥路面平平展展，还宽，骑车顺当，还安全。以前是土路，一下雨就泥泞不堪；后来铺成了砂浆路，车轮一轧，路面坑坑洼洼，骑车能颠的屁股疼。

　　七点来钟我到达了二菜场。下着小雨，买菜的人还不少。县城就是人多啊。我们岔河过去被称之为“小南京”，小商品云集，一到逢集热闹无比，街上挤满了人；现在呢，即便逢集，也看不到多少，净是些老头老太。有钱有出路的人都搬走了，孩子们到县城读书了。现在岔河中小学合并，据说总数还不到二百来人，唉……

　　我在菜市场门口停好三轮车，揭开雨衣。蔬菜都是我自家地里长的，有空心菜，有辣椒，有茄子，有土豆，有豆角……可是来来往往的人只是看上两眼，也不买。我的蔬菜长相不好看，可是都是自然本色，绿色产品啊。我不施化肥，不用催长素，不喷洒农药；我只用猪粪、鸡粪施肥。城里人只图外表好看，真是外行啊。那些外表光鲜、水灵好看的蔬菜大多是喷洒过药物的。

　　我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个中年人来了，我心里暗喜。

　　他问：“是你自家种的？”

　　我说：“自然啦。”

　　“我看也像，从长相上看得出来。”

　　有门，他是一个内行。他抓了一扎空心菜，又挑选了一些菊花脑，付钱的时候，我可犯难了。他用微信支付，我没有微信。他说：“都这个时代了，还不用微信？”他哪里知道，不是我不想用，是儿媳妇不让我用，说我年纪大了，骑三轮车卖菜危险，所以不给我手机安装微信。中年人一听直夸“你儿媳妇真孝顺。”还向我竖起了大拇指。他也不为难我，到旁边的摊子上请求人家刷了现金。跟我说：“我就喜欢在老年人那儿买菜，老人实诚，不欺不骗。”这话说到我的心坎上了。

　　终于做成了第一笔生意，我心里很高兴。看来中午之前卖完菜还是有希望的。

　　不久又来了一位姑娘，穿的漂漂亮亮，戴着眼镜，很斯文的样子。

　　“玉米多少钱一斤？”她问。

　　“三块。”

　　“这么贵！人家卖两块，两块半卖不卖？”

　　算了，卖给她吧，自家种的，说不上吃亏。她选了又选，挑拣了三头颗粒饱满的玉米，一称，三斤。她掏给我七元，一拎袋子，走了。我也没好意思向她要零钱。

　　雨下下停停，我身上有点湿了。

　　又等了半天，一个小伙子来到跟前：“大爷，这些都是你自己种的啊？看这蔬菜颜色也不新鲜，就不像贩来的。这菜我全买了。”

　　“啊？”我不敢相信。

　　“大爷，天都要中午了，菜卖光了你就可以回家了。你从哪里来的啊？”

　　“岔河。”

　　“那么远？能多卖多少钱？”

　　“岔河街上没人买菜了咯，所以才到这里卖啊。”

　　剩下的菜，小伙子全买了，一算账，八十九元，他掏给我一张一百的，说：“大爷，不用找零了，那几块钱就给你买瓶水喝吧。”我说什么也不肯，忙找零钱，等我找好了零钱，小伙子却不见了。我很感动，这个小伙子真不错，心善，好人啊！

　　回家的路上，雨也不下了，三轮车骑得比以往都欢快，心情格外轻松。

　　二

　　我这个老太婆今年六十多了，孩子在外地打工，腿脚还比较便当，有空的时候，就弄点自家地里长的菜到集市上去卖，换点零花钱。二菜场是个好地方，城里很多人上那儿买菜。

　　我没有固定的摊位，也不交管理费，可是那些穿着管理制服的人，见到我很不友好，连眼光都是吓人的。他们会跟我要管理费，所以我要躲着他们，像躲猫猫。

　　他们上班时间比较固定，我就要错开，否则抓住我就要补交以前没有交的，如果不给，他们就会把我的小秤拿走，踢翻我的菜篮子。

　　前一段时间，听说HZ创建国家级文明城市，菜场管理抓的可严了。市场物品摆放整齐，没人敢占道经营，地面打扫得很干净。管理人员时刻来回不停地巡查。

　　我没了容身之地，不敢去卖菜，在家里老老实实待着。菜长得特别快，呼啦啦一大片，菜起臺了，西红柿熟透掉在地上，茄子手都掐不动了……好可惜啊，可这没办法。

　　好不容易熬到检查验收过了，我才敢到菜场卖菜。市场管理一下子变得宽松多了，那些管理人员人间蒸发一样不见了。二菜场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拥挤不堪，占道经营，脏乱差……我又可以在菜场路口卖菜了。

　　那天半晌，我在西门口摆点，一溜排的地摊，卖鱼的，卖菜的，卖瓜的，好像大多数人和我一样，充当临时卖菜员，挤占这个有利地方，都想早点卖完回家。

　　突然，几个穿制服的管理人员，像从地里冒出来似的，一下子就站在了我们面前，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人，像个当官的，满脸怒气，“叫你们不要在门口摆摊，你们偏不听，你们耳朵聋了？叫你们摆！叫你们摆！”他一边骂一边直奔我旁边的的老太太的菜篮子。抬起一脚，猛踢篮子，篮子滚出去老远，青菜撒到路中央。他还不解恨，用脚转着踩地上的菜。吓得我灵魂出窍，连忙拎起篮子，没命地跑。

　　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

　　菜场不够大，摊位早被别人占满了。我是隔三差五地卖个菜，租个摊位也不上算。假如市场设立一些临时摊位，那我得考虑考虑，我也不想给政府添堵。

　　三

　　我在DM小区大门旁开了个便民蔬菜超市。旁边的人说我赚了很多钱。做生意谁不赚钱呢。做生意不赚钱，除非是个傻子。我没有赚到他们说的那么多。

　　我每天三四点就要起床，开着货车，到市区大菜市场批发蔬菜，开去要一个小时，选菜进货要一个小时，开回来还要一个小时。

　　而店面每天都要按时开门，不能让顾客等。开门略微迟了，他们就要到其它地方买菜。货物在开门前要整齐排放在货架上。每种货物都要标好价码。

　　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老婆也辞掉了工作，每天忙得没早没晚。她不能穿好看的衣服，不能佩戴首饰，整天像穿着工作服的跑堂老大妈。

　　小区住户多数是回迁户，他们可挑剔呢。一切都要新鲜的，过了夜的东西，他们一眼就能识别出来，火眼金睛啊！

　　价格上，我更不敢乱来，和其它菜市场同价。市场管理人员定期不定期地来检查，一旦有误差，就会罚款以示警戒。别的地方韭菜两元一斤，我不能超过一分；新鲜玉米三元一斤，我不能多一分……

　　有人说，无商不奸。此话对我不适用。我不是商人，只是一个小生意人，可是他们不理解。我要养家糊口，不赚钱怎么养家糊口？我要交管理费，不赚钱怎么交？我要交房租，不赚钱怎么交？我要交水电费，不赚钱怎么交？

　　做生意要赢，我觉得一定要有回头客。我在街上看到一个饺子店叫“回头客”，这个店的老板会做生意，是个精明人，他抓住了顾客的心理。只有赢得顾客的信任，才能做得赢。欺骗顾客，一时赚钱，但绝对不会长久。

　　我从不在秤上做手脚，该多重就多重，不能有半点虚假。记得几年前，我和一个岁数比较大的人到乡下收购粮食。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借来的磅秤。他到一个村收购小麦，那个村的人很精明，就一袋两袋小麦试秤，结果发现磅秤的秤砣不是原来的配置。如果不是有人从中调解，我们恐怕要被揍得鼻青脸肿。他的名声从此就坏了，再也不敢到那儿收购东西了。我如果也这么做，一旦被人发现了，人不来买菜是小，严重的会砸掉我的店，撵我滚蛋。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天不绝人而自毁啊！

　　不管来买菜的是熟人还是陌生人，我都一眼看待，即便他们有的手头钱不够，或微信里没钱了，我都不会叫他们放下蔬菜，空手离开。人都会有疏忽的时候，也有大意的时候。给别人方便，赢得他的信任和好感，他们就能照顾我的生意。我该感谢他们不尽啊。

　　我要懂得满足。没有这个小区住户的光顾、支持，我一天生意也做不下去。他们照顾了我，让我的生活充实而有收获。

　　我当铭记古训：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以上只是我接触的三个卖菜者，他们身上呈现着生命的本色，他们以卑微的存在感受来自生活的幸福和酸辛；同时我们也能看到社会存在不够美好的地方。尽管不够美好，但不会影响我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愿我接触的普通劳动者们都能过上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