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有挺长一段时间，鬼队的任务是拔一块苞米地里的杂草。

　　苞米的枝叶高大茂盛，它不但挡风，也挡住我们的视线，大家一时很难观察到大路边上的情况。母亲不放心，打发马历史去那边的茄子地转转，别让淘气的孩子有空子可钻。

　　错就错在母亲没派两个人去，让马历史又惹起一场轩然大波。

　　大热天，路边连个人影都没有，马历史把草帽拉下压住额头，来到茄子地头，刚想歇歇，听到茄子地深处有响声。他摸过去一看，有两只大羊和一只小羊正吃茄包呢。马历史火冒三丈，对羊群一阵拳打脚踢，三只羊受到惊吓一路东逃西窜，又撞倒好多茄秧。本来，马历史把羊赶出茄子地也就完事了，偏偏羊叫声惊醒躺在树荫里睡觉的杨炝子，他爬起来看到羊跑了，帽子挂在后脑勺上，蹦着高破口大骂起马历史。

　　“同学，你怎么骂人？”马历史正在气头上，脸色发青地质问。“没见它们糟蹋茄子地吗？”

　　杨炝子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举起双手，往上翻着白眼狡辩：

　　“我没骂人，骂的是鬼！”

　　“再骂一句试试？”

　　“骂你怎么啦，你敢变天？”

　　马历史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揪起杨炝子脖领，照他屁股上就是一脚。两个人厮扭在一起，看样子杨炝子被揍得不轻，帽子都被打飞，哭声也变成干嚎。头一次看到老师也敢打学生，这出乎我的意料，马历史着实替我们出了口恶气，打得好，大快人心，大快鬼心！母亲听到喊声匆匆跑来，心痛地看着东倒西歪的茄秧，扶起杨炝子，刚说：“你有问题，跟老师说嘛……”杨炝子趁马历史不注意一口咬住他的手腕，死死不松口。我们拉起偏架，马历史又结结实实给他几拳，总而言之，大家都非常痛快。母亲用身子挡住马历史，大声说这是一种不聪明的行为，不能意气用事。又转过身劝杨炝子，像在哄：

　　“小同学，别闹了，马老师做得不对，我批评他。看好羊，不能让它们糟蹋公家的菜地。行了，好了，回家吧。”

　　杨炝子吃了大亏，见我们人多势众什么都没说就转身跑了。

　　马历史从头顶扯下帽子，一只手捂着被咬破的手腕：

　　“要不是你们来，我非好好教育教育他不可！”

　　“逞什么能，马老师，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大？”母亲温和地批评道，竭力使他恢复理智，“我说过多少次，我们要忍耐，忍耐，再忍耐。”她看到马历史并不服气有些恼火，紧锁眉头加重语气。“这样吧，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你继续做傻事，我就换人。”

　　母亲低声下气的口吻弄得我心烦意乱，我为马历史委屈，认为他做得没错，换作我也想不通，会好好教育那家伙的。但我知道母亲的忧虑不无道理，我已有足够的经验判断，事情不会就此打住，无法挽回了。果不其然，还没等我们来得及考虑下一步怎么办？就发现杨炝子远远地领着一伙人，手里拿着扁担、棒子等家什气势汹汹朝这边菜地跑来。“孙书记，你看！”赵关键紧张地说。母亲示意大家镇静，千万不要冲动，一场暴风雨即将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