怗缇欧是个美丽安静的女子,忆起她就会忆起江南小镇悠长悠长的街巷。那样美丽的小镇,慈祥的老爷爷用红泥炉子煮鱼汤,胖胖的猫咪蹲坐在他脚边;刚浇过花的庭院,阳光照在矮墙上,绿色的藤生植物在镂空雕的墙壁上蔓延,入景成画;清澈的河水上睡莲开出红色的花朵,乌篷船撑过石拱桥。……
再次去风车呙,依旧是夜晚。夏日的风车呙是热闹的,夜晚的街道灯火通明。她静静地坐在街边的躺椅里,透过浓密的树叶和昏暗的街灯仰望星空。一直失眠的她,来到这个安静的小镇,就算是坐在街边躺椅里也能很快入睡,这是一座安静的小镇。安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天上的飞机飞过,留下忽明忽暗的引航灯。
怗缇欧静静地坐在她身边,疲倦地入睡。每次遇到怗缇欧都是在半夜,这让篱雨十分不解,仿佛一只夜猫子,夜晚都不是用来睡觉的。凌晨的时候,天空开始落雾,飘飘洒洒的水汽填满干燥的空气,万物开始变得湿润。怗缇欧静静地望着空中的水雾,认真的,惊奇的,心如止水的,仿佛一尊雕塑。篱雨是喜欢这样的女子的,安静、平静而温柔,说话的时候轻轻柔柔的,走路像猫一般悄无声息,连生气都生得优雅安宁。她喜欢看怗缇欧生气的样子,眼睛瞪得圆圆的,眼睛红红的,脸颊一鼓一鼓地吐气,像只可爱的河豚。可是,河豚都是带着致命的毒素的。越是没有弱点的女子,都有她致命的缺点。怗缇欧也如此,怗缇欧从来不谈恋爱,一直一个人,一个人过了十多年。
醒过来的时候,怗缇欧已经走了。篱雨沿着羊肠小道一路走过去,走到了上次那座房子。老奶奶已经在做早餐了,爬上石头台阶的时候,怗缇欧在给阳台上的一丛玫瑰花和菊花浇水。
“你不会种些独特一点的花,例如风信子,鸢尾之类的。玫瑰菊花也太常见了吧!”
“这个小镇都是种这种花,我种花讲究实用性,玫瑰花,菊花都可以晒成干花,可以用来泡茶也可以用来泡澡,玫瑰花还可以做成玫瑰花糕,还可以捣碎加入牛奶做面膜。要不试试,我摘一些给你洗澡,你看看你,一晚上睡街边,脏兮兮的。”在家里,怗缇欧的话多一些,不那么高冷。
“这里是你家啊!”
“我就是这样,跟这个家若即若离,像个陌生人。我不喜欢与人关系过于亲密,那样,我会浑身不自在。”
“你个老姑娘。”
“我有异性过敏症,一闻到非同类的气息,就会产生恶心干呕头晕目眩的病症。”
“你还真是火树银花,猫过敏,狗过敏,花粉过敏我都能接受,难道科技这么发达了么,有异性过敏症?”
“我不喜欢男性。”
篱雨吓得弹跳到两米开外:“难道你对我感兴趣?”
她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别自作多情了,男性对你都不可能对你有非分之想,更别我这个洁癖精,我只是洁癖,大多数男生都不爱干净,所以有些反感。”
“也许是你身边的男生不爱讲卫生,我遇到的男生都很爱干净,我介绍几个给你认识一下,这么大还不谈恋爱,真是有够衰的。”
老奶奶将早餐桌子搬到阳台上,摆放了三副碗筷。
“姑娘,过来一起吃早餐,早上匆忙没来得及去早市,你就随便吃吃好了。”老奶奶穿着很朴素,一身青灰色的盘扣便衣,青色的绣花鞋,盘着一个干净的矮发髻,看起来十分的精神。
“不行,她必须先洗澡。”怗缇欧搬来了一个齐腰高的木盆,木盆放在花丛中间。打来了一大桶热水,又拿来了一块沐浴时用来遮挡的幕布。摘下一小篮子玫瑰花,放在木桶里泡。
“就这样洗澡?不是在卫生间吗?”
“我就是这样洗澡的,每天都这样洗。”
篱雨四周看了看:“这里安不安全,有没有色狼之类的?”
“比铁桶还安全,放心。”
结果刚一入水,阳台上就出状况了,好像真被她说中了,色狼来了。她扯上浴巾包在身上,眼一闭,端起一盆洗澡水直接往那名男子身上泼去。
“你个臭丫头,跑这儿逍遥来了。”卞秊被她泼了一身水,全身湿漉漉地盯着她洁白的胳膊看了很久,“跟根白玉萝卜似的。”
“色狼,再看,再看,挖掉你两个眼珠子。”她睁开眼,看到了卞秊身后的雾烟一直朝她眨眼睛通风报信,“雾烟,你怎么来了?”
“上次让你来风车呙,你迷路的事情我都兜给了卞秊。这些天他在找你,找不到发脾气,我也兜不住,跟着你的手机来的。”
两个人拉拉扯扯进房间,让怗缇欧给她拿了一身素雅的衣服换上。
“大清早洗什么澡?”
“凉快。”
“不听话让你好看。”
“我本来就好看,不要你让,你让你吃亏。”
卞秊轻轻地抱住了她,鼻子在她头发上蹭:“好香啊!你个小笨猪,不要到处乱跑了,我会担心的呃!”
“篱雨,出来吃早餐了!”
怗缇欧的奶奶手艺很好,简单的泡饭,酱鱼干和酱萝卜,还有一叠馅饼,篱雨十分好这口。
太阳渐渐出来了,怗缇欧帮忙奶奶晒药草、鱼干和花茶。石头垒砌的房子十分地凉爽,卞秊在奶奶的书房里缠着她跟她学画画,国墨山水画。奶奶只教他笔法,她擅长画兰草,画的兰草隽秀,叶片细长,像一个亭亭玉立的古代女子在河边浣纱。
午后,篱雨在午休。卞秊坐在她身边,用指腹轻轻地抚摸她光洁的脸。脸上带着满满的宠溺,这辈子,都要保护她,让她无忧无虑。掀开毛毯,将她揽在怀里。她闭着眼睛,将腿架在他身上,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狠狠地抱住他:“这辈子你休想逃,我会死死地缠着你,让你窒息。”
卞秊“噗嗤”一声笑了:“哪部电影里学来的台词?”
“卞秊与篱雨版的《浪漫满屋》,我最喜欢rain了,喜欢你,卞秊。”篱雨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一脸小认真,突然“咯咯”地笑着咬他的鼻头,“疼吧?丑不丑?丑不丑?这么丑我都没说二说,你知足吧你!”
“真奇葩,喜欢咬人鼻子!”卞秊摸了摸鼻子,微笑着。
篱雨抹了抹鼻涕水儿:“醒人绝招,咬一咬憋着气就醒了!”
“疼的又不是你。”
“哎哟!咬得我牙疼,牙快咬掉了,真快掉了!”篱雨搂着肚子笑得在床上滚来滚去。
卞秊拍了拍她的头,起床了,不跟她闹腾了。
来之前,他是非要带走篱雨不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雾烟留了下来,怗缇欧说没有多余的房间,卞秊说:“客厅打地铺就可以,保护好篱雨就好了。”
怗缇欧带她去附近的镇子上,说是让她出去散散心。风车呙的火车站是个很小的站台,一块青砖白墙的站牌,上面写了“风车呙——图亩”,旁边有一棵樟树,在灰色的水泥地板上投下巨大的阴影,这是一个很古老的小站,一切都那么古旧,连墙上的标语都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宋体印刷体。
上午九点的时候,火车来了。站台上上车的人少,唯一的记忆就是阳光特别耀眼,白花花的,像浪花一样,带着炙热的温度在车厢里攀爬。将窗户往上推,凉风习习,带着植物的芳香扑面而来。蜿蜒的河流在原野上流淌,绿油油的稻田,青灰色的群山,田园的风光让人沉醉。
图亩是个山间景区小镇,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四周都是饭馆,四下查看了一圈,并没有住宿的地方。怗缇欧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拿出景区地图交给雾烟,雾烟按着路线开车。车子穿越条山路十八弯的盘山公路,来到一家农家乐——图亩生态旅游园。
“今天就在这里过夜了,如果你们想住久一些,我去找老板娘谈谈房费,当地人谈,便宜些。”
篱雨看着这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冲上去,朝怗缇欧“啊呜”一声就是一口:“爱死你,我最最亲爱的缇欧姐。”
“弄得我一脸口水,脏不脏。”怗缇欧嫌弃地擦了擦口水,转身朝一家民宿的后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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