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情一旦出现，总是接二连三。

　　蓝四维所在的学校，将操场南侧一片空地清理出来，交给港口局出资建设。双方约定，未来的宿舍楼各分一半。最终，这所学校给蓝家分配了一处55平方米的两室楼房。

　　这可让蓝家大喜过望。蓝川妈的神经兴奋得都快崩不住了，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一有空闲就拉着二儿子去粉刷房间。

　　东海市后来的市委广场，当初曾是一家油脂化工厂所在地。当时的那里遍地是油腻腻的污泥，四下凌乱散落着废管道和其他工业垃圾，粘手的油桶堆得到处都是，墙上除了涂写的标语口号，还有各种色漆的喷溅。工厂里散发出的酸臭气体早把附近的树木全薰死了。整个广场上，只有东北角那里歪着一幢两层的低矮建筑，它的一楼是商店，商店内外悄无声息，仿佛童话里女巫布下的一个陷阱。车辆驶离广场时，周边会响起一串清脆的回音。

　　蓝川与妈妈下车走了十分钟又下了一个坡，便来到了爸爸所在学校操场外的那幢新楼。新楼的对过，是连续几个红砖围起的大院，大院前，几个邻居都赤膊袒胸，有的席地而坐，有的坐马扎，大家正看向一台黑白小电视，里面播放着《八仙过海》的电视剧主题曲，那慢摇摇的女声调音在整个街区悠悠回荡。一个正在给孩子哺乳的大嫂显然累过了劲儿，在马路中间铺着的草席上，敞开乳房与孩子一起酣然睡着了。

　　那时的人们也绝不会想到：十年之后，那里会变成东海市极其繁荣的“贸易小世界”，别说在门口看电视或者睡觉了，就是一辆三轮车走过去都难。车辆稍一停，立即就会有人跑过来收费。

　　蓝川戴一顶旧报纸折成的帽子，一边用呛人的油漆刷墙裙，一边疑心这里是否真会成为自己的新家——周遭的一切，毕竟是太陌生了。

　　这时，窗外的学校操场上传来高三补习班的上课铃声。蓝川立即联想到明年将要到来的高考，仿佛有一只手将他的内脏向下一揪，又扔在地上踩了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