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春天真正的来了。七七和魏小晨的交往，逐渐趋于明朗化了。街道的人，已知道了有张桃花脸的这个女子是桃峰村的。而程七七不能陷在泥沼里，拔不出来了。

　　她觉得这就是山里人的命。住在深山的人，一半在享受着阳光，一半却是冷风。如果自己有能力，敢于反抗，就有别的路可走。而这些反抗，不是和家庭，而是和整个村庄在对峙，在和传统的习俗在抗争。自己的肩膀是瘦的，自己的天空是薄云一样的。换句话说，整个村子的女性，都是这样生活的，而自己为啥就不能安安然然地顺应着时代的潮流而走下去呢？

　　阴历二月二的时候，七七上山去挖白土，准备炒包谷花吃。这里的习俗，是要吃这个的。据说这一天，吃包谷花才香。她选择了一个背风处，也很少有人知道那里的白土比较多。很快地，布袋里已经装好了白土，准备下山时，看到她的三姨从一个草丛里，慌里慌张的站了起来，然后红了脸跑了。她正要喊三姨，却又看到那个叫顺义的中年人提了裤子，也跑了。七七一时楞在了那里。

　　那晚上，七七几次都想张嘴把这个事情说出来。但是，她忍住了。

　　又过了两天，她家的门楣上挂了一块红布。她顺手扯了下来，说“啥意思啊，红布不是在庙里挂的吗，我家又不是啥庙，敬神讲错地方了吧！”

　　她的父亲阴沉了脸，问她这些天干啥丢人的事了。七七说，“没干啥啊。”

　　七七的父亲一巴掌打了过去，“没干啥。没干啥，人家能把红布搭在咱家的门上！”不多时，七七的脸上就红肿了开来。自己想不通，明明是三姨干了丢人的事，自己不过是撞破了，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这大概就是乡村最现实的，令人生厌的规矩。

　　刚好，有一个叫阿朱的，当年因为悔婚偷跑到南方打工，又嫁在了当地的一位同学，给七七来了一封信，大概意思是说，外面的世界很美好，趁着年轻，可以出来闯一闯的。说不定可以改变一下命运呢。要是七七没那个勇气就算了。里面夹带了一张照片。阿朱留着披肩发，涂着红嘴唇，穿着旗袍。如果不是对方提示，自己绝对想不到那个明媚可人的姑娘是阿朱！看样子，一个人随着环境的改变，变化真的很大。

　　程七七读完后，撇了一下嘴，“你太小看我了！”

　　她用日记本仔细抄录了对方的地址，电话后，给父母说了自己的想法。

　　“你要干啥？想出门打工，你以为外面满大街的钱，等着你去捡呢！”

　　“我就想锻炼一下自己。”七七不敢看大的眼睛。她说话的声音更低了。

　　“那也不行。咱家的地里活，家务活都很多的。”

　　“可以雇一个人来做几天啊。”

　　七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听到对方哼了一下，自己的心一下子掉到了深渊里。她知道，那是拒绝的表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