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出来,穿秋衣秋裤都有些凉了。
从第二道防洪大坝上望去,附近的景物尽收眼底,大片工厂厂房和林立的烟囱,在阳光下烟雾蒙蒙。衰败的老苍子蒙上一层尘土,大车道弯弯曲曲向大坝伸延,车辙里落着枯黄的树叶。嫩江陡岸上的柳丛火红火红,细长的红叶摇晃着,似一堵红墙。远处,目光所及的地方,还有几块没收割完的稻田,一片风起潮涌的金黄。我们来到第一道防洪大坝下,放下书包,走进一片稻田地里撸起草籽,顺便侦察一下哪有黄豆地好过几天来搂豆秸。远远传来汪汪声,我猛然想起虎子,朝那个方向望去,宁静的天空下什么都没有发现。
“看什么呢?于瘦子,不好好干活儿。”彬子奇怪地问。
“有狗叫,好像我的虎子。”
“净扯淡,哪来狗叫?”彬子歪着脑袋听听,“可也是,我听说造反派去你家打狗,虎子跑了,跑哪儿去了?”
我讲了遭遇老头鱼和黑子的事,告诉他虎子留在编筐营地了。
“他们是好人,这样的人很难碰,虎子留在那儿最好。”彬子沉思一阵,得出结论。“要是它跑回家就坏了!”
等我们撸满半面袋草籽,时间已到中午。
四个孩子翻过大坝,蹲在陡坡下的江边上喝水,洗脸。嫩江水甜,冬夏都可以生喝。我喝过水,刚洗了把脸,还是那个方向又听到汪汪声。这工夫,我真发现大坝上有一只大笨狗,连我自己也没有把握,还以为太阳晃花了眼。我抱着很小的希望,揉揉眼睛再看,是有一只狗朝我们这方向跑来,越来越近。这只狗有些面熟,大脑袋,一身黑褐色长毛,它沿着坝顶忽左忽右,跑跑停停,不时回过头望着什么。我朝思暮想的就是虎子啊,忍着激动说:
“猫眼你看,就在我们前方,看到没有?”
“看到什么?”
“那狗啊。”
彬子顺着我的视线望去,大笨狗溜达着站住,摇起尾巴。
“是我的虎子!”
“怎么可能呢,不是。”
“是。”
“胡说,肯定不是。”
“你怎么就能肯定?”
“真是活见鬼,我看你走火入魔了!”彬子再一次朝我指的方向张望,乜斜着眼,要把这场争论延续下去似的。“那狗比你的狗大?”
“它不会长吗?”
我一说,彬子犹豫了,但距离太远,他还无法断定。
“虎子,虎子,过来!”我真想极了,抑制不住冲动,爬上坝顶撒腿就跑。要是还有希望找到它,为什么不找一下呢?伙伴们也激动起来,跟在我身后欢呼着跑去。大笨狗听到喊声竖起耳朵,跑了两步,又停下来。我的眼睛潮湿了,兴奋得无以复加,认定它就是虎子,几个月没见又长大一圈,都陌生了。当我跑近的时候大笨狗吓着了,转过身子沿着一条小径跑下坝坡。“虎子,回来……虎子!”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弯下腰大喊,大笨狗却返过头来,弓腰竖耳咆哮,全然不理会人家表示的好感。响起一声口哨,一个背着一大捆黄豆秸的朝鲜族汉子,上身穿一件紧身坎肩,腰束皮带,迈着沉重的脚步爬上坝顶。大笨狗跑到他身边摇头晃尾,显然是它的主人。我在一边看着,一时间愣住不动了,可又心有 不甘。彬子跑得呼哧带喘,也跟着泄气了,他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站住嘟囔:
“我说不是吧,你非较真!”
“净那妈瞎折腾人玩!”朋久也扫兴地说。
我的失望同样强烈,心里相当苦恼,还是站在那里,望着大笨狗一直消失在远处。
“于瘦子,回去吧,”铁南安慰我,“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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