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叫“打野跑”游戏十分紧张刺激,谦卫国的孩子是这样玩的——人员平均分成两组,一组跑垒,另一组守垒。每组多少人就设置多少垒,全部垒位跑一圈,最终跑回本垒者获一分并救一人。事先,用粉笔在墙体、电线杆、铁门、地面之类的地方画圈作为垒位,手触或脚踩到圈,算作跑垒成功。双方在出发点用一只小皮球(或毽子)当垒球,守垒方在限定高度内向上抛出垂直球(可以虚晃),跑垒方出一人挥手击球,那球在限定宽度内飞出多远都有效,如果落地前被守垒方人员接在手里,那个击球人便遭到淘汰。如果有效球守垒方没人接到,则跑垒方在击出球的一瞬间就可以向第一垒跑,如果守垒方还一时不能拣回球并抛给各守垒人,则跑垒人可以奔向第二垒、三垒……完整跑下全垒的人,得一分可以救下自己的一个同伴,这同伴可以重新参与击球跑垒。
这个游戏的趣味在于,击球的一瞬间,站在各个垒位的守垒人和跑垒人全都极度兴奋和紧张。那抛球人有最多五次的假动作,甚至可以抛出一个离开手掌极低的球,让对方来不及判断是不是虚晃球。击球人在击出球之后,无论球能飞多远或者是否能被守垒方接住变成死球,都要尝试着先向第一垒飞跑再说。而那些守垒人几乎都站在各垒不远处,随时在有效球被同伴拣回并抛来的时候,快速将球向垒位一碰,把那个还没跑到的跑垒人出局。尤其是最后两垒的跑垒人,是守垒方率先打击的目标,好容易跑了一圈快回终点了,却极可能被秒杀。
谦卫国的孩子们称这个游戏为“打野跑”或“打野毛”。当时,几乎所有男孩子都参与过这个游戏。街头巷尾只要有人玩这游戏,那一定是呼声震天、四邻不安。
虎震爸去逝一个月后,他妈妈的哭声已不再是那般凄苦凌厉。那天,似有若无的秋雨伴着黄昏残阳,落到地面时,似乎还有点儿漫不经心。放学后的学生们将书包一甩,在小雨里立即分组就要展开“打野跑”。垒位还没有画完,雨点却随着一阵紧似一阵的西风变得越来越大。虎震仰起方形大脑壳望了望天,表情显出失望,正犹豫着是回家还是让大家再等一等。这时,一辆轿车在一处刚画好的垒位附近停下来熄了引擎。几乎同时,一个快速且清晰的画面进入了大家的视线——神色匆匆的刘静妈仅夹一只黑色小包,三步并作两步快速钻进了车内,刘静紧跟在后面哭喊着追出来,拼命敲打车窗让妈妈下来,她衣衫凌乱,一只小辫散开,显然已哭了很久。她一会儿往汽车这面拉拽那身子僵硬、目无表情的爸爸,一会儿拍打车窗叫妈妈下车……阵阵的秋雨,在凉风的裹挟下,形成一股一股横扫一切的雨幕,无情地抽打在这生离死别的一家人身上。
最后,刘静还是被妈妈安置到了后座,在布满水珠的后车窗,她伤心无力地划动着双手,似乎是要挽回什么,又似乎是在向爸爸做凄婉绝望的告别。
——许多年以后,当蓝川重新见到刘静的时候,他才知道,那个随妈妈离去的女孩,从那一天起,已经永久告别了自己的童年。刘静后来回忆说,当火车驶离站台的时候,她记得广播里正播放着当时人们随口能唱的那首歌——“火车飞啊,机器响,列车向着北方跑,越过田野越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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