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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钝生感言录(30——“文革”大串联和去北京见毛主席)

时间:2021/4/26 作者: 老隋头 热度: 432799
  鲁钝生感言录30  ——“文革”大串联和去北京见毛主席

  说到文革最“轰轰烈烈”的1966年,鲁钝生有两件事记忆深刻。一件是“革命大串联”,另一件是去北京接受毛主席接见,两件事是联系在一起的。

  1966年十月中旬,鲁钝生所就读的柳河县安口镇农业中学的红卫兵组织,效仿大连海运学院大学生,组建了一支二十人的“安口镇农中‘安口——北京’毛泽东思想长征队”,决定徒步去北京进行革命大串联,并接受毛主席接见。从八月十八日到十月一日,毛主席先后四次在天安门城楼上接见百万红卫兵,去北京接受毛主席接见,是当时全国红卫兵最热烈渴望的事情。鲁钝生家庭出身贫农,又是红卫兵组织的写手,根红苗壮,被推选为队员之一,荣幸之至。

  十月十九日,星期四,长征队誓师出征,队旗飘扬,队员个个精神抖擞,鲁钝生和大家一样,一条厚线毯做行李,带上棉袄棉裤,胳膊上戴着红卫兵袖标,怀揣红塑料皮的《毛主席语录》,背着印有“为人民服务”字样的军挎包,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了征程。晚秋的东北,天高云淡,少雨清爽,白天,艳阳高照,微风习习,长征队沿着公路,唱着《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等红歌,背诵着一段段毛主席语录或一首首毛主席诗词,有说有笑,一路观光玩耍着向北京进发。虽然是十五六岁的初中生,但都是农家子弟,在家时活不离手,一天走六七十里路玩一样,大家谁也不觉得累,个个兴趣盎然。

  长征队不用风餐露宿,吃住不是问题。当时,所有城市、村镇都设有“红卫兵接待站”,城里,汽车站、火车站甚至进出城的路口,都有当地的红卫兵服务,领你到接待站,安排吃住;农村,接待站都设在大队部或村小,一进村,就有人迎接。红卫兵小将当时最牛,身揣本校红卫兵组织开出的证明,走到哪里,都有人笑脸相迎,管吃、管喝、管住,至于费用,都由接待站包了,就是乘车坐船,不管是汽车、火车还是客轮,都不用花钱。大串联,在交流革命经验的幌子下,是实实在在的免费大旅游,许多大中专学生,借此机会,堂而皇之地游了许多名胜。

  长征队也走山路,爬山、越岭、涉河,努力寻找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的感觉。走山路是男生最惬意的事情,帮助女生背行李,拉着女生的手爬坡,扶着女生的胳膊趟河,近距离接触,握着她们肉乎乎的小手,闻着她们身上飘来的雪花膏香味,听着她们或疲惫叹息或惊恐尖叫或开心朗笑或嗔怪抱怨等,像吃了蜜糖,一直甜到心里。这在校园里,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一次趟一条大河,河面很宽,但水不深,鲁钝生“不怀好意”地希望,身边的女同学失脚摔倒在河里,那样他就可以毫不犹豫、名正言顺地将女同学抱起来,一直抱到岸上。不是什么英雄救美,更谈不上舍己救人,因为根本没有危险,只不过想获得把女同学抱在怀里的感觉,想法的确不怎么高尚,但也不算是邪恶,人性使然。很遗憾,那女同学走得稳健,并比鲁钝生先上了岸,让鲁钝生的希望变成失望。

  走了七八天,到了抚顺,听说毛主席十一月初还要接见红卫兵,大家着急,决定放弃徒步,坐车进京。接待长征队的是一名年轻老师,他很热情,能力也很强,很快帮助办理了乘车手续,在一个细雨蒙蒙的黄昏,长征队挤上了红卫兵专列。专列是专门拉红卫兵进京的,大城市每天有好几列。说挤上,一点不是夸张,车站里外,全都是要去北京的红卫兵,不挤是上不去的。

  火车里人满为患,过道上、车厢的连接处,甚至厕所里,都站满了人,有的人甚至爬到行李架上。有人要解手,站在厕所里的人只好出来,交换位置。车厢里空气污浊,臭气熏天,呕吐声、咳嗽声此起彼伏,许多人脸色煞白,也常有人晕倒,座位,都让给晕倒、要晕倒和体弱的同学。不过,没有人唉声叹气,更没有人抱怨,为了捍卫无产阶级专政,捍卫党中央、毛主席,红卫兵小将连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吗?!这个时候,谁也不愿被说成孬种。午夜前后,有人提议,唱《国际歌》,于是,人人振作,全列车人放声高唱起《国际歌》。那是鲁钝生一生中听到的最整齐、最热烈、最高亢、最雄厚、最具有感召力和鼓动力的《国际歌》,那激越的歌声,宛如滔天巨浪,排山倒海,激荡尽一切污泥浊水,激荡出一个全新的世界。鲁钝生深感庆幸,那里也有他的声音,尽管是微弱的。此时,列宁对《国际歌》的高度评价浮上心头:“一个有觉悟的工人,不管他来到哪个,不管命运把他抛到哪里,不管他怎样感到自己是异邦人,言语不通,举目无亲,远离祖国,——他都可以凭《国际歌》熟悉的曲调,给自己找到同志和朋友。”

  车走得很慢,在有的车站,停很长时间,第二天中午,列车驶进秦皇岛,所有的车窗都打开,当地红卫兵从每个窗口递进几筐馒头和汽水,说是每人一份。馒头递进来,没人哄抢,有序分发,大家都很饥渴,但没人先吃,每人拿着一个馒头和一瓶汽水,等到确信人人都有了,才开始狼吞虎咽。没有事先规定,也没有纪律要求,这是一种心灵默契,只要有一个人没拿到,就会有许多人把自己的那一份让出去,不管是否认识,不管操着什么口音。当时,大家心中有一个共同的信念:我们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来自天南地北,我们是战友,我们患难与共,把困难和危险留给自己,把方便和安全留给战友,值得。不是发虚,不是做样子给人看,更不是沽名钓誉,素不相识,下了车,各奔东西,谁认识你老几?那是多年的思想政治教育和理想教育使然,是当时的激奋情境使然,由此可见一场思想思潮涌动的力量。

  晚上八点多钟,火车驶进北京车站,走出车门,有一种大难不死得以重生的感觉。站前广场人山人海,一排排接待站前人头攒动,十点多钟,长征队才排上号,被一辆大客车送到天坛公园住宿。天坛公园所有的房间都住上了红卫兵,长征队只好住在一楼的走廊里,男生住外侧,女生住里侧,中间一个窄窄的过道。又困、又累、又饿,困累压倒了一切,铺上小线毯,倒头便睡。

  在北京转悠了两三天,去了一所中学和北大校园,爬上了八达岭长城,游了颐和园,均感觉平平,除了到处都是人,除了排队和挤上挤下,没看见什么。

  十月三十一日接到通知,毛主席十一月三日要第六次接见红卫兵,群情激奋。十一月一日、二日,接待站组织军训,列队、走步、喊口号,大家极其认真。

  三日凌晨起床,早餐是一个馒头和一个苹果,说是从天津运来的。接待站通知:一律穿系带鞋,鞋带要系紧;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检阅红卫兵,通过天安门时不得停留;进入天安门广场要携手前行,踩掉鞋或掉了东西不准弯腰捡,以免被踩踏。

  长征队徒步前往指定地点,大小路上,都是前往天安门广场的红卫兵,早晨八点多钟,长征队到了长安街东侧北京饭店门前,排在队伍北侧。上午十点多钟,毛主席伴着《东方红》乐曲,登上天安门城楼,开始是林彪讲话,但红卫兵们见毛主席心切,没听见他讲什么。接着,毛主席开始检阅红卫兵,红卫兵队伍缓缓向天安门广场涌动。接近十二点,长征队被推拥进天安门广场,广场上人山人海,拥挤不堪,

  红卫兵们都挽着胳膊,举着《毛主席语录》,高声喊着“毛主席万岁”的口号,嗓子喊哑了,鞋子踩掉了,汗水流尽了,但仍无比亢奋,激动不已。在天安门城楼前,谁都不想走,但谁都无法停下,每个人都被推拥着不由自主地向前涌动。因长征队在人流北侧,靠近天安门城楼,能清晰看见毛主席在城楼上挥手。鲁钝生望着毛主席,只觉得他老人家在慢慢升高,像一个巨人,高到天上,当时他想,如果毛主席一挥手,说:“红卫兵小将们,打到苏联去!”百万红卫兵绝对会义无反顾地飞奔到中苏边界,打进莫斯科,灭了苏修(当时称未解体的苏联为修正主义)。广场上还不时传来周总理洪亮的喊声:“同学们,请快点往前走,后面还有百万红卫兵等着毛主席接见!”听着周总理浑厚、慈祥的声音,鲁钝生默默在心里喊道:“周总理,您老人家也万岁!万万岁!”

  五十多年过去了,鲁钝生经历了许多事情,时间风化和尘封了很多记忆,而天安门前见到毛主席,则刻骨铭心,一想起来就历历在目。

  说到十年“文革”,有许多匪夷所思甚至十分荒唐的事情,特别是1966年和1967年的红卫兵运动,学校停课,工厂停工,政府几近瘫痪,诸如造反有理、打倒一切、夺各级走资派的权、开各类批斗会、用各种酷刑、破“四旧”、游行示威、大串联、武斗等事件,此起彼伏,遍及全国,是实实在在的大动乱。当时红卫兵的思想狂热,是近一百多年来全世界最大规模的群体盲思和非理性。教训是惨痛的,历史明鉴,后人应当记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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