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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但不能忘记(1-4卷连载 156)

时间:2021/4/13 作者: 于艾平 热度: 435434
  卷二 《在特殊监狱里》第一部 画地为牢 第七章 迫害仍在继续

  一

  又束手就擒了。

  我枉费心机,徒劳一场,再次被押回特殊监狱里。

  造反派头头们满以为得计,让大眼贼唱红脸,采取怀柔政策诱使我上钩,按他们的意志套出整我父母的黑材料。没料到险些大意失荆州,让我这个小囚徒逃出魔窟,于是恼羞成怒,对我大加惩罚,连那把暖瓶都拿走了。在白脸狼的眼里,我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和我的走资派父母一样不可救药。迟司令、小不点、谭老西子,再加上原形毕露的大眼贼,四个人抡起三角带、钢丝鞭、板凳腿围着我一顿痛打,足足毒打我一个多小时,直打得我灵魂出窍,满地找牙。他们一边打还一边斥骂:

  “叫你跑,叫你跑,就是有八条腿,是螃蟹,也逃不过无产阶级专政的天罗地网!”

  尽管我一被抓回小屋就做好挨打的准备,这是自我保护的本能。他们一窝蜂冲进来那一刻,我尽量蜷缩起身子,抱住脑袋蹲在墙角咬住牙关,任凭暴风雨般的打击落在胳膊上、身上一声不吭,只是从嗓子深处发出几声惨痛不堪的呜咽。还是没有顶住这一关,想坚强也坚强不了,没坚持几分钟就放弃了墙角,满地滚来滚去,凄厉地嚎哭不已。

  头几次挨打,我最怕板凳腿,它打在骨头上硬碰硬,一家伙下去身上泛起一片青紫,几天不褪,我满地翻滚才能减轻它落下来的力量。这回我又领教三角带的厉害,这种新刑具是打手们从车间里搞回来的,由众多的皮带节和螺丝连接而成,每一节两指长的皮带上都拧着一个小螺丝疙瘩,试想它抡圆落在人的躯体上,该有多大威力,连想一想都痛苦,用不几下准叫你皮开肉绽。同时我也知道他们为什么留一个水桶了,那是从电影学来的刑讯手段。电影上日本鬼子在审问抗日志士时,一定要往被打昏的人身上泼冷水,好泼醒你继续拷问。现在造反派如法炮制,一旦看我昏死过去,立即兜头泼来一桶凉水。

  我躺在水洼里,鼻涕从鼻孔里流下来,满身满脸都水淋淋的,睁开眼睛向上望去,大眼贼正双手掐腰往下看着,一只脚尖抵住我的脸颊道:“阿嚏,于艾平,我和你誓不两立,你还跑不跑?”我试着蠕动一下嘴唇,两片嘴唇粘在一起,怎么也张不开,鲜血和着冷水顺嘴角流下来,淤结在水泥地上,形成黑色的曲线。这不是他们打的,是我为忍住剧痛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我用力张开嘴,嗓子已完全叫哑了,吐出一口血唾沫以示对他们的蔑视和鄙夷。周围的打手并没有再打我,而是把床板抽得震山响,一齐大吼:

  “滚起来!”

  隔壁有人使劲敲墙,显然嫌这屋动静太大了。

  打手们仿佛没有听见,不予理睬。

  大眼贼抓住我后脖领提起来发力,扔麻袋包一样摔出去,地面又湿又滑,我的脊背撞向墙壁,訇然倒地。

  “起不起来?”迟司令咆哮,“快起来,狗日的!”

  “快起来,狗日的!”谭老西子一遍遍重复。

  我不能示弱,努力支撑自己站起来,双腿断裂般疼痛,怎么也站不起来。他们再次打得我惨叫着爬进床底(只有屁股露在外面),躲避落下来的钢丝鞭、三角带和板凳腿。我在狂乱中本能地往回收自己的脚,他们却拽起我的双脚拖出人来,继续痛打,迫使我鱼一样扭动身体,两腿抽搐不已,终于挣扎不动了。你们打吧,我是木头,是石头,是臭皮囊,是一台没有生命的机器,让你们打个够好了!隔壁的敲墙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不耐烦,简直是在砸了。皮鞭棍棒不停地落在我的身上,使人感到一种奇异的麻木,疼痛也逐渐离我而去。虽然我意识到自己正在挨打,还能听到打人的家伙落在身上砰砰的响声,似乎在非常遥远的什么地方。这些想法支离破碎,断断续续,整个人都处于麻痹状态,那已经不是我的身体,也不再有什么感觉。是的,我的身体在非常遥远的什么地方……

  “搞啥名堂,还让不让别人休息!”外面有人敲门了。

  “开会呢。”迟司令拉开一道门缝回答。

  敲门的是郭叔叔,声色俱厉,他实在听不下去了,才想出个借口来制止暴行:

  “有这么开会的吗?这是单身宿舍,禁止喧哗。”

  “郭师傅,”迟司令双手插在裤袋里,软中带硬道,“我们是在进行革命行动。”

  “我是宿舍管理员,这儿我说了算,不管什么行动都得执行制度。”

  “你不能、能干扰……运动!”小不点耍起造反派脾气,横过膀子,大敞开屋门说。

  “你黄嘴丫儿还没褪,给我扣帽子!”郭叔叔把手搁在门把手上冷笑,声音里有一种绷得很紧的弦在颤动。“你愿搞啥出去搞,我他妈告你爸去,让他教你懂大小。”

  “造反有理,革命无罪。我们就是不执行制度,看你怎么着!”

  双方顶起牛来,一时陷入僵局。郭叔叔知道,自己再拿不出颜色镇住打手,对方就会更有恃无恐,为所欲为了。可他一个人对付不了四个半大小伙子,虽表面上气壮如牛,内心也在打鼓。恰好今天是星期天,单身职工都在睡午觉,旁边的一扇屋门猛地拉开,探出一个脑袋大吼:

  “郭师傅,跟他们啰嗦啥,让他们滚蛋!”

  走廊里的门一扇又一扇拉开,传来众人的怒斥:

  “哪个小子吃了豹子胆,敢不执行制度?”

  “奶奶的,有种站出来,让大伙儿看看!”

  “要开会,有办公室,跑这来搅和个屁!”

  在众人的一片怒斥声中,迟司令胆怯了,再怎么说他也是个中学生,没有胆量和工人抗衡。四个红卫兵打手偃旗息鼓,把我锁在屋里,夹着皮鞭棍棒撤退了。

  我听了一阵子,外面没动静了,从床底下爬出来,怎么也站不起来,又感到难以忍受的疼痛,原来是我的腿被打坏了。这是一件很慢、很吃力的事,关节在骨臼里像生了锈,一屈一伸都得咬紧牙关。屋子里一片狼藉,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我坐在地上,眉梢上的汗珠滴进眼眶,肥皂沫一样杀眼,额角上的皮肤都鼓起来,头发上沾着凝结的干血。衣裳早给抽烂了,变成一条一条的,被鲜血浸得通红。我揉了揉眼角,然后一点点地挽起裤角,小腿肚子乌黑青紫肿起老高,一动就疼得要命。双腿由于血液一时流畅不通,麻木得像别人的腿似的。大眼贼痛恨我逃跑,有意报复,专用板凳腿打我的脚踝不让我行动。我摸索起裤兜,想掏出那瓶止痛药吞下一片止疼,掏出的是一团玻璃碴和药粉!这些打手们真狠毒到家了,连我兜里的药瓶和药片都打得粉碎,可见我挨了多少皮鞭棍棒!

  疼痛又使我觉得天旋地转。

  我把住床沿,爬到床上摸索起枕套,那里面还藏有一瓶止痛药,造反派没清查过床铺,药瓶仍然藏在里面。我倒出一片药吞下肚去,一头栽倒在床上,感到极度的疲惫,浑身犹如散了架子,这才想起折腾一天一夜还没合过眼呢,脑袋一碰枕头就迷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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